第五章

真怕再問下去會得到什麼「問這麼多可不像是個好孩子」的回答，三名輪迴者和懶得應付問話的謝臨淵在辦好轉學手續后，告別了楊老師背著包裹去了他們被安排的那個宿舍——404。

唯一能算幸運的是，四人都被安排進了同一個宿舍。儘管那個宿舍號看著算不上多吉利。

宿舍是標準的六人寢。除了三張上下鋪外，在門口的方向還附帶著一排儲物柜子以及一個並不算多大的衛生間。靠窗的方向還有個供以晾晒衣物的小陽台，奇怪的是明明算得上是高層，宿舍的採光卻並不好。

在這昏暗的環境下，總覺得打開門后，就算是裡面突然衝出來一個血盆大口的「好朋友」也算不上多奇怪……反正陳星宇就是這麼想的，就算是開燈后宿舍看著亮堂了好多，他在門口也是做足了心理準備后才背著包跟著其他人走進門。

輪迴者們踏進宿舍時，宿舍里正好還剩下四張空床。四人簡單地分了一下床鋪，隨即，染了一頭精緻小黃毛的陳星宇隨手將包裹放到床鋪上，整個人便掏了把剪刀，火急火燎在宿舍里直接上手要理髮。

看得出來，趙宏因為年紀問題而被楊老師順勢找了麻煩的前例給陳星宇帶來了極重的心理陰影。要不是看那位教導主任目前還沒找他茬的意思，他估計會在對方說出那句意味深長的「聽話好孩子」時，衝到對方面前當場表演一個理髮表明自己的態度。

「這個副本的難度我看著有些麻煩，」陳星宇一邊心疼地將鋒利的剪刃沿著頭皮削掉自己那頭講究的小黃毛，一邊抽空和其他玩家搭話討論這個副本，「我還是第一次遇到因為年紀問題而被NPC找茬淘汰的事情，感覺接下來的任務不太好做。」

……這也不是他沒警惕心，對著剛認識的輪迴者就能直接坦白自己的想法，而是隊友趙宏遇到的淘汰形式實在太過戲劇性，這讓他一時之間都難以控制住自己的吐槽慾望。畢竟，就算是他在無限遊戲里掙扎了一段時間，他也還是第一次遇到因為外形不符合副本背景而瀕臨淘汰的情況。

「確實，」受害者趙宏邊鋪床邊接上話茬，「這個副本對輪迴者的外形著裝很是苛刻，再加上楊老師說的那句好孩子，目前來說我們最好還是先按著『學生』身份行事，別不小心就觸碰到了死亡條件。」

「我看宿舍里好像本來就還住著一個NPC，雖然不知道他是人是鬼，但等到人回來后，我們最好還是先和他交流試試，看看能不能從對方口中打聽到學校的校規校紀。可別回頭應為校服拉鏈沒拉到脖子下邊，就直接在這個副本鬼怪眼裡被判定為必死之人了。」看得出來，趙宏對剛才那段莫名其妙就被淘汰的經歷也很是耿耿於懷，說話間無可避免地帶上了一點怨懟。

周晉看向宿舍里唯一一張鋪了被褥的單人床，算是為了融入集體，也跟著應了一聲表示自己聽清了剛才那段對話。

只有謝臨淵在邊上半垂著眼收拾東西，不吭聲也沒什麼表示。那副不合群的樣子換得周晉轉頭多看了兩眼，不過想想對方至此也沒表現出什麼要作妖的樣子，沉默在無限遊戲里也算是一個格外美好的品質，他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與此同時，坐在椅子上理髮的陳星宇此時也處理好了自己的那頭小黃毛。雖然頭髮是一副坑坑窪窪的慘樣，但該剪掉的部分差不多都處理好了。在找周晉幫自己確認頭上沒有留存的黃毛后，他把剪刀收回隨身空間，起身去衛生間準備沖洗一下頭上的碎發。

他打開水龍頭沖洗頭皮，頭抵在水龍頭下沖洗了一會兒后突然感覺到了不對。

鼻尖驟然嗅到淡淡的鐵鏽味，從水龍頭下流出來的水有那麼一瞬間在他的指尖和頭皮上留存了一個格外古怪的觸感。它們黏稠地順著他的頭皮往下淌，那好像還帶著點溫熱的溫度讓他險些覺得那個正在往下淌水的水龍頭彷彿某根斷裂的新鮮血管。

陳星宇被驚地驟然直起身，他驚疑不定地看著那個正安靜往下流水的水龍頭。此時從水龍頭裡流出來的東西看著還是透明清澈的自來水，但它們滴濺在洗手池上后沿著池壁往下流的遲緩模樣還是讓他無法徹底放鬆。

他驚疑不定地看著洗手池，餘光卻陡然瞥見洗手池上方貼著的鏡子里，那個倒映出來的自己好像突然手指抽動了一下。

他往後退了幾步，退到門口，所幸他在無限遊戲里從來沒有關門上廁所的習慣，他的手已經夠到了門框。

陳星宇的視線緩緩上移，看向鏡子。此時鏡子里的倒影看著和他一個動作姿態，臉上也是和他如出一轍的凝重表情，看著好像是沒什麼問題，但古怪的是，他總覺得鏡子里的那個人陌生得可怕，連帶著那個凝重的表情背地裡好像也是個笑的模樣。

——鏡子里的那個人絕對不是他。

「靠。」陳星宇用力甩上衛生間的門，罵了句髒話一連退到了其他輪迴者附近。此時除了他的這些輪迴者同伴，就是連他自己的臉都無法給他足夠的安全感了。

周晉看向臉色難看的陳星宇，問：「這裡面……有那個東西？」

「八成是。以後我們就算是上廁所，估計都要組隊帶個幫忙望風的人了。」陳星宇乾笑了兩聲，似乎是想開個玩笑緩解一下氣氛，但可惜最終沒能成功。

衛生間，鏡子里，時煜透過鏡面，視線穿透牆壁觀察著宿舍里這些輪迴者們的動向。

他看著臉色難看的輪迴者，忍不住在誇了誇自己：「不愧是我，寶刀未老。」

他那顆在上一輪副本里，因為失利降職而幾近破碎的自信心從這些膽戰心驚的輪迴者身上終於得到了慰藉。

時煜看向謝臨淵，此時對方正背對著他鋪床，他無法看到對方臉上的表情。但在他的猜測中，那張從開局后就沒什麼表情的臉應該也會因為這個突然的變故而產生些許變化。

想到對方未來很有可能會在他的驚嚇中，在副本里對進衛生間而產生心理陰影，時煜就忍不住要因為心裡的這個猜測而笑出聲來。

但凡上個副本換個模式，不是什麼簡單的存活類新人副本，而是類似能給他充足準備時間的解謎副本，他現在也不至於降職成為一個小boss啊……時煜在成功嚇到幾個輪迴者后重新建立起了自信，他在心裡默默立下決定，這次絕對要把謝臨淵弄死在副本里。

他死死盯著謝臨淵的背影，也不知道是他的視線太過火熱還是對方的知覺太過敏銳，謝臨淵突然轉頭，那過分冷淡的視線彷彿隔著一面牆與他對上。

時煜下意識往邊上躲了躲，隨即，像是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做了些什麼丟臉的動作，他又迅速扭頭用更加堅定的眼神看向謝臨淵。

壓根就沒有什麼好怕的。

和上次不同，雖然這次的他只是個副本的小boss，但因為這個解謎副本需要足夠的信息才能解密，再加上他在副本初期近乎等同於無敵buff的屬性，趁著對方顧忌著不敢動手的時候重拳出擊，拿下一個謝臨淵也不是不行。

——這就是他敢對上謝臨淵的底氣。

……

晚自習下課的鈴聲打響，這天的學習任務到此也算是結束了。

輪迴者們在此期間簡單搜查了一下宿舍樓的情況，雖然沒有什麼明顯的線索，但除了宿舍衛生間的那面鏡子以及一樓那個眼神木然的宿管阿姨外，宿舍里暫時沒顯露出別的什麼危險。

沒過多久，404宿舍在此之前唯一入住的那個NPC舍友也下課回到了宿舍。

舍友站在門口，看著宿舍里新入住的四個輪迴者，暗地裡將四位輪迴者的臉和副本NPC聊天室里發出來的身份信息對上號，嘴上卻是跟著用雀躍的語氣對著四人說道：「哇，你們就是班上說的那些新來的轉學生吧，真沒想到你們居然會分到這裡和我同宿舍。」

「我終於不用再一個人自己住一個宿舍了，開心。」他的視線在四人臉上轉了一圈，最終定格在謝臨淵的臉上。

這就是那個傳說中的謝臨淵么？聽說整個人進入校園后就不吭聲不說話，跟個會走的木頭一樣，看著好像也就那樣，不像是什麼弄死了一個副本全部NPC的樣子。

別不是上個副本的NPC實力不夠，於是才意外給他們佔到了這樣的便宜。一個曾經弄死一個副本全部NPC的業績，這得值多少積分啊……和其他鄭重其事的資深NPC不同，看著行為並不高調的謝臨淵，在這一行還沒做多久的舍友忍不住暢想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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