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楚墨』與墨（1）

面對如此靜謐的氣氛，竹林里就只剩下風聲和竹子『吱呀吱呀』擺，雙方就這樣互相瞪眼了十幾秒，魏無忌終於沒沉住氣，扯起一道『和善』的笑容，道：

「各位墨家好漢，小子乃是魏國公子，此番前來拜會景山大當家，煩請各位好漢通報一聲。」

這是後世小說里通用的套路，魏無忌感覺這麼說挺順溜挺有用，因為他感覺自己要是再說不出來意，那些撲面的殺氣就會變成明晃晃的墨刀。

魏無忌這話說出來效果似乎還挺好，這群遊俠立馬恢復了先前插科打諢的狀態，墨家『好辯』是由來已久的，有一段時間曾經和名家的惠子（惠施）互懟，因此『楚墨』也充分繼承了這種優良傳統，只可惜和『秦墨』、『齊墨』的高材生不同，『楚墨』大多數是一字不識的遊俠，所以他們辯論的話題就比較粗俗。

比如這會魏無忌就聽到某位遊俠在討論『三人行，必有我師焉』的隱喻，他認為，三人，可以是兩個男人一個女人，『必有我師焉』，就是可以互相教學經驗或者一起教學經驗，為此他們甚至還討論過姿勢問題，幾個五大三粗的大聲爭辯，聽起來倒還頗為邏輯性。

魏無忌一開始還凝神傾聽，到最後直接雙耳赤紅，有些不知所措。這時才聽見廳內有一道木屐踏板聲傳來，抬眼正望見一位青髻隆發、曲裾長袍的姑娘，她抱著一籮筐菜葉子，只是隨意了攏了攏秀髮就讓魏無忌心口直跳，與魏無忌四目相對，魏無忌立刻躲開目光，不敢直視那張美麗的小臉蛋。

卧槽，我說大梁的女人怎麼都那麼丑？感情都躲在深山林子里的小旅館當村姑。

那姑娘見到魏無忌三人，也不是很在意，上來打開珊門，談談的提醒三人，「來這裡找事的，都是亡命之徒和赴死之輩，有死無生，你們看上去都是世俗的貴人，吃口粟還是儘早返回吧。」

魏無忌怎麼可能退縮，他忙道：「姑娘，我們想找景山的墨家首領。」

「找他作甚？」

魏無忌身後的吳磊直接瓮聲瓮氣地道：「找他出來打架。」

「哈哈哈哈！」

幾個聽到吳磊話的『楚墨』大俠紛紛嘲笑出聲。

吳磊眼睛眨都不眨，直接一手把深插在地上的柵欄單手拎了起來，他瓮聲瓮氣地說：「不服，上來！」

「哎~你別添亂啊！」魏無忌很無語，自己在跟人家講理，你上去直接要打架，這還怎麼談？再說了，人家那麼多人，群毆也能宰了咱們。

身旁的吳塤卻按住了他，老者胸有成竹地笑道：「楚人，蠻夷也。能動手的事情絕逼少吵吵，你交給他吧。」

果然就見其中有一個壯碩的大漢起身，渾身肌肉隆起，獰笑地朝吳磊衝過去，他身形極快，墨刀拔刀也極快，在魏無忌的視角里感覺像一場風，魏無忌大驚，這難道就是玄幻小說中說的『身法』？

還未等魏無忌看清，就見吳磊一隻手直接把大漢的頭顱摁在了土裡。

「再來，多來幾個，一起上！」吳磊面不改色，瓮聲瓮氣，只是這次在魏無忌眼裡已經不是憨態可掬，而是恐怖如斯。

「我們墨家信守俠義，不以多欺少。」

吳磊撈了撈頭，繼續瓮聲瓮氣的說：「兩個人我還覺得欺負你們了，多來幾個吧！」

「楚墨」的遊俠們怒了，又上來兩個，吳磊直接一手按住一個頭顱，跟插秧苗似的按在地上。

「再來！」

遊俠們面面相覷，一時間竟無人敢上去。

這就是玄幻小說里所說的『氣場』！

魏無忌驚駭的發現歷史魂穿里出現了玄幻情節，果真恐怖如斯，同時他也悲劇的發現，他身邊每個人除了那個蠢萌蠢萌的哥哥魏圉之外，其他個個都是高手！

他輕輕拍拍吳磊老爹吳塤的肩膀，帶著點小激動和小緊張的壓住嗓子小聲道：

「老吳，我要你這兒子給我做警備營營長。」

吳塤老謀深算的眼皮和他穩如老狗的心臟抖都不抖一下，其實他壓根聽不懂『警備營營長』是個什麼玩意，不過他還是十分配合的說道：

「多謝公子大恩。」

果然在老狐狸眼中，什麼『穿越時空的對話』根本就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一旁好看的姑娘終於沒忍住，她冷著臉對魏無忌喊：「你們是來鬧事的？」

魏無忌裝作沒聽懂，他道：「深山野林的鬧什麼事，就是找你們的『矩子』吃飯喝酒，順便談點事。」

『矩子』乃是墨子死後墨家的首領，類似於武俠小說里的『教主』。

魏無忌自己都沒發現自己有多社會，穿越之前在起點看的各式都市玄幻小說終於在此刻發揮出它們潛移默化的能量。

姑娘頓了頓，似乎被魏無忌的說話方式嚇到了，她有些怯生生地道：「前幾天外頭來了個人，找首領說了一夜，他便出去了。」

魏無忌知道自己找到了重點，他問：「那個外頭來的人呢？」

「被殺了。」

納尼？魏無忌震驚了！

這姑娘似乎知道這個人和魏無忌三人有關，也知道自己理虧，於是有些愧疚的說：「其實沒死，被我爹扣押了，不過我爹讓我們對外人說他死了。」

她又似乎反應過來，趕緊糾正道：「哦不對，確實是死了。」

「......」

魏無忌和吳塤面面相覷，這丫頭腦殼似乎有些傻。

這時吳塤終於站出來說道：「這位小姑娘，可否請我們進去喝杯水，然後慢慢理清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他看了眼已經把六七個『墨俠』橫插在泥里的吳磊，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和聲道，「放心，我們很友好的。」

魏無忌微微詫異的張了張嘴，這還叫友好？我信你個鬼！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你兒子都快把人家旅舍給拆了。

接下來，在吳塤幾番寬慰的道歉和拿出金餅賠償的蠱惑下，『墨俠』們終於一個個樂呵呵的去把他們倒插在泥里的夥伴給拔出來，而姑娘則接引三人到竹屋內小坐，她頗為憂鬱的望了望外頭的墨俠，有些擔憂地說：「墨家一直以來都有嚴密的組織紀律，崇尚刻苦，沒想到如今竟會因為幾塊金餅就亂成這樣。」

吳塤笑而不語，故作高深，他向來瞧不起墨家這種崇尚信仰高於一切的組織，他認為這種組織根基脆弱，稍經挫折就能支離破碎，他崇尚金錢的力量與權力的遊戲。

魏無忌卻張口道：「姑娘，其實你大可不必這樣想，這世上的人都是要吃飯才能存活的，你想想這些『墨俠』能跟著首領背井離鄉，來到魏國落草，就證明他們已經是『墨家』的信徒，而他們如果不吃飽肚子了就會餓死，到時怎麼為『墨家』盡心儘力的效力呢？」

「再者說，我曾聽說『墨家』是個很有自我約束能力的組織，只要『墨者』只要違反『墨家』制定的規定，輕則驅逐出門，重則處死。那麼反過來說，只要『墨者』沒有違反規定，就算亂一點又有什麼關係呢，說不定還能活躍活躍氣氛，互相交流交流呢！」

吳塤老頭看不下去了，他向來討厭有人給失敗找借口，於是在後面揶揄一句：「還交流呢，男人之間怎麼交流？」

「你閉嘴。」

魏無忌一邊說，一雙眼睛不時地掃射姑娘的眼睛，他驚奇的發現姑娘正目光彤彤地看著自己，頓時表現欲『蹭蹭蹭』往上漲，立即開始了他的長篇大論：

「我對『墨家』那可是相當了解和感興趣呢，你也許不知道，墨子他除了提出兼愛、非攻、尚公、尚賢、尊天、事鬼、非樂、非命、節用、節葬這十大主張之外，還在『認知學』、『邏輯學』、『算數學』、『物理學』、『宏觀宇宙學』等多方面有深厚的研究。」

「那這個『邏輯學』呢就是對思維規律的研究，『物理學』呢講的就是研究物質運動的一般規律，什麼是『物質運動』呢，這個就要從運動講起，運動是指物體在空間中的相對位置隨著時間而變化......」

吳塤依舊笑而不語，高深莫測，他兒子吳磊聽著直打瞌睡，被吳塤一個左肘腋后擊給打醒，吳塤小聲責怪他兒子：

「睡什麼睡！從早到晚就知道吃飯睡覺，養了一身力氣除了會打架還能幹什麼？汝觀無忌公子，英姿颯爽、出口成章，你要多聽、多看、多學，只有這樣才能有長進！」

吳磊一臉懵逼的撓撓頭，他有點怕他這個高深莫測的爹，怯生生地道：「爹你聽得懂？」

吳塤搖搖頭，道：「我聽不懂。」

吳磊扁了扁嘴，正準備翻白眼，吳塤卻接著道，「不過這不重要！」

吳塤指了指魏無忌，道：「你看看無忌公子這氣度、這口才、這舉止，你覺得他在幹什麼？」

吳磊等著碩大的眼白盯了魏無忌和那姑娘一下，脫口而出，「姑娘美，他看上了。」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蠢啊！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笨兒子！比你兄長一半的聰慧都沒有！」

吳塤恨鐵不成鋼的化手為掌，在吳磊瓜殼似的腦殼上連劈三下，他道：「公子這是圍魏救趙！這可是咱們大魏慘痛的教訓，你身為魏國將士怎能忘了！」

吳磊一臉懵逼，「這怎麼圍魏救趙了？」

吳塤道：「你想啊，這個『楚墨』首領連落草為寇都帶著女兒，這就證明此女對他的重要性！公子這是繞開倔強的首領本人，切中要害、從關鍵問題入手，只要無忌公子把此女的心給收住了，到時做了這『楚墨』首領的女婿，還怕這景山山賊不乖乖為公子所用？」

說著，吳塤用一副讚賞的眼神看著面色緋紅、眼冒金光、荷爾蒙分泌過多的魏無忌，嘆道：「公子大才！」

吳磊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看著已經逐漸支支吾吾、神情緊張的魏無忌，他總覺得這個天縱之才無忌公子透著一股比他還蠢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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