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魏公子的初次用兵（4）

『蒲陽』城外荒野處一條小河下游，奉『魏暄』之令前來尋覓失散『武卒』的『魏武卒』正小心翼翼地沿著河灘行軍，他們的陣型頗有規律，皆是三人成隊，五人成群，兩隊之間距離不逾百步，一旦發生變故則可互相照應，可謂頗為縝密。

此刻，躲在遠處密林中的『楚墨首領』全身被雪土覆蓋，只露出一隻發白的眼睛冷冷的盯著這群『魏武卒』，不時的從地里呼出一口熱氣。

在『老楚王』金蟬脫殼之計被識破之後，『楚墨首領』本欲回山繼續營生，孰料魏無忌的一番神神叨叨卻被他聽在了耳中，與吳塤不同的是，吳塤覺得魏無忌純屬在毫無憑據的瞎猜，而他卻認為魏無忌身為一國公子，必有其自成一體的『情報系統』，於是便執意要求魏無忌透露『老楚王』的身在何處。

魏無忌只不過根據後世的歷史猜測而已，比吳塤所想的瞎猜也好不到哪去，純屬打算瞎貓撞上死耗子，至於『老楚王』現在到底在何處，他又從何得知？無奈之下只得強行敷衍，甚至逼得兩方差點翻臉，最後在魏無忌的一番勸說之下，雙方才決定暫時合作。

至於現在的合作內容，自然就是『楚墨』得協作魏無忌拿下『魏暄』這波『魏武卒』。

『楚墨首領』身旁的一名『魏卒』悄聲道：「魏公子有令，『首領』若能偷襲生擒這些武卒便生擒，若不能生擒，便只可牽制他們，切不得傷了他們的性命。」

『首領』冷哼一聲，道：「吾知曉這些『武卒』皆是奪回『老楚王』的銳卒，若非情況緊急，吾等定不會害他們性命！況且吾布置了這些許的陷阱，豈是白來？」

這群『楚墨』久在『景山』為匪，對於一些捕獵野物的陷阱卻是手到擒來。

「如此便好，請『首領』見機行事！」

不得不說魏無忌還是相當佩服這群『楚墨遊俠』的，大冬天的穿著單衣，光頭赤腳，竟也能伏在雪地之中一動不動，僅靠一口酒暖身，簡直就是天然打伏擊戰的特種兵，是以魏無忌才生出了想收伏他們的想法。然而現在『楚墨首領』對他是一點好感沒有，雙方頂多停留在『因利益相符』而暫時合作的關係上。

雪地里的『魏武卒』正在沿途搜索，忽然兩名『武卒』一步踏空，徑直掉入一處陷坑內，他身旁的夥伴一陣驚呼，身後的『武卒』立刻趕上前來，只聽『嗤啦』一聲，又有兩名『武卒』踩到陷阱，徑直被倒懸於空中。

「有敵襲！」其中一名魏武卒道。

「冷靜！興許是野人打獵的陷阱！」

這些武卒畢竟只是擅長陣戰的軍團兵，對於這種游擊戰一竅不通，頗為後知后覺，在他們緊繃著神經四處端詳之時，十數名『楚墨』已經悄悄自雪地里弓起腰膀，潛伏到了他們身後，從雪中緩緩豎起足夠長的『木棒』，一榔頭揮了下去。

......

「稟將軍！我等並未在河下游尋到同袍的蹤影，反倒是遇到了秦軍！」

剛剛選擇一塊『險要之地』紮營沒多久，『魏暄』就收到了自河水下游趕來的『武卒』彙報的壞消息。

『魏暄』手握一本竹簡，聞言緩緩起身，滿目凝重之色。

「秦軍...這是瞄上我們了？」他的眼神不經意的瞟了一眼不遠處神色自然的吳蠡，心中的疑慮愈來愈重。

尋常情況下他本不應該懷疑吳蠡的，吳蠡等人皆有大魏軍卒隨身攜帶的『驗傳』，吳蠡又身著魏甲，操著一口流利的魏西方言，很難讓人覺得他是一名『秦軍姦細』。可從今日的種種跡象來看，吳蠡等人為他們引的路陷阱重重，四周又好似早有了『秦軍』布下的天羅地網，怎麼看都好像是有內賊向『秦軍』通報了軍情。

一念及此，『魏暄』也不得不多加防範，他對吳蠡頗為客氣的道：「吳閭長，方才吾聽說你的那些銳卒皆去河岸洗滌傷口去了，不如你也趁此機會換下身上的殘甲，將傷口處理一番？」

實際上到此刻為止，吳蠡都未嘗因為他的『身披數創』而精疲力竭，反而一直死死跟隨在『魏暄』身旁，似乎是想要隨時掌握『魏暄』的第一手情報，這讓『魏暄』等人不得不有些疑慮。

這些人當真是追隨『公子無忌』在數百秦軍中縱橫掠殺的『銳卒』？為何在那般艱苦的戰鬥之後還能龍虎精神?

「多謝魏戍將！」

這是在下逐客令了，吳蠡也不自討沒趣，直接拱手退出，他走出幕府，看了看『魏暄』選的這處『險要之地』，果真如魏公子所言，乃是三面環坡，只留一處缺口，尋常看來，還真是易守難攻了。

可惜啊可惜，這一切都被魏公子料到了！吳蠡不禁感嘆，果真人不可貌相，魏公子看似弱冠之年、稚嫩懵懂，實則心智成熟，胸有丘壑，而且似乎對戰事更有一種獨特的敏銳，當真是神機妙算，料事如神也！

等這場戰事結束之後，爹他也就該對魏公子徹底心服了罷？

就在『魏暄』紮營的『險要之處』外，魏無忌看著逐漸聚攏過來的八十餘魏卒和陰沉著臉緩緩走過來的『楚墨首領』，也是緩緩鬆了口氣。

《孫子兵法·地形篇》有言：「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敵制勝，計險厄、遠近，上將之道也。知此而用戰者必勝，不知此而用戰者必敗。」

『魏武卒』作為精銳的『軍團步兵』，其優勢在於軍陣作戰而並非單兵獨斗，是以建營守地應擇一大道，方可在戰時鋪開『軍陣』，以勢壓人，此為孫子所言『地形為兵之助』也。而『魏暄』不得其中精髓，一味『墨守成規』，竟然選擇了一處窄小而三面環坡的『險要之地』紮營，這樣一來，『魏武卒』以軍陣浪戰的優勢就徹底失去了。

魏無忌暗暗心驚的撫了撫胸口，看來對面將領的本事還沒他高，如果是白起領兵，斷然不會犯下如此紕漏，從而讓他有機可趁。

此時大勢已定，『魏暄』將數百『武卒』龜縮於一塊盆地之中，已然被『楚墨』和他的『魏斥候』合圍，而在這種地形下，『楚墨』的人數優勢才能被發揮的淋漓盡致。

早已與魏無忌匯合的吳塤此刻也是心中震撼，他當真沒想到，一個足不出戶，甚至在此之前都從未見過戰場的弱冠少年，竟能在短時間內鋪下如此大局並請君入甕，

他先是以『逃兵』透露『吳大夫』和『公子無忌』被秦軍抓走的『假消息』，此為誘敵之策。

進而在『姦細』得到對方信任后騙取對方步入自己早已安下的陷阱之處，此為請君入甕。

而那數十名的『魏斥候』早已與吳蠡五人通得暗號，將上游蓄水的沙袋移開，頓時滔滔大水將部分『魏武卒』沖刷到下游，在下游準備已久的上千『楚墨』則趁機上前將『魏武卒』捆綁俘虜，此為水淹『魏武卒』。

最後，再利用『魏將』『謹慎小心』的心理，準確的預料到對方會選擇一處『險要之地』紮營，從而早作埋伏，蓄勢待發，此為料敵先機。

吳塤終於隱隱意識到立在他身旁的魏公子是一位怎樣恐怖如斯的存在了，這簡直就是『戰神』的雛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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