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蘭婆婆家有難
外賣店名叫:吳家小館。
它的老闆娘真如吳光祖所說,格外凶煞,不常給人好臉色。但店中所管的伙食不錯,這點還是讓古寶呂很滿意的。
午飯高峰過後,員工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古寶呂出門去找住的地方,逛了幾條街下來,都沒看得上眼的。
價格昂貴的他住不起,稍微低廉一些的,衛生極差,隨處可見奔走的耗子。
這讓住慣了四九城的古寶呂,根本無法適應。最終,一路直奔吳光祖的攤位而去。
吳光祖一聽古寶呂找住的地方,立馬就眼睛一轉,拉著他走進銅鑼弄巷。
在弄巷中左拐右拐,沒幾分鐘,兩人又回到了蘭婆婆的院子門口。「怎麼?你要讓我住在蘭婆婆家裡?」
想想蘭婆婆那囂張跋扈的不孝子,古寶呂就心生厭惡,不願跨進院子一步。
「算是吧,不過不是住在這邊院子,而是這個院子里。」吳光祖走到蘭婆婆家隔壁的院子大門口,用鑰匙打開鐵鎖,使勁一推道。
貼著年畫的大門,吱呀一聲被他推開。出乎古寶呂意料的,沒有撲面而來的灰塵之氣。
「放心吧,有人住在這裡的。這也是蘭婆婆家的院子,以前是她和老伴的院子。她老伴兒死後,他就搬到了隔壁和兒子一起住。」
吳光祖說著,跨過門檻進入院中。
院子的空間不大,院牆兩側都堆著了落塵的木製傢具。不少荒草在傢具中肆意生長,從縫隙中探出嫩芽。
西側的牆邊,還種著一棵櫻桃樹,春分后的櫻桃樹,抽出青色的嫩芽,點點的青色沾滿了根根細長的樹杈。
鵝卵石鋪出的小道,從大門一路延伸到房子的台階跟前。
古寶呂跟著走了進來,他的眼睛緊緊盯在東邊的院牆上。剛才那裡,好像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吳光祖看他的緊張模樣,以為他認生,於是嘿嘿一笑:「多年前初到這裡時,我居無定所。蘭婆婆見我可憐,就把這院子租給我了。如果你願意,我不介意和你一同租住,反正房子裡面挺大的。」
吳光祖把古寶呂領進屋內,裡面只有一張大床、一張圓桌、四張小圓凳子與一台銀白色的電視機。
略顯蕭條的擺設,遠不如外面那些幾星級的酒店看著舒服,但收拾得還算乾淨。
「這裡只有你一個人住嘛?」古寶呂問。
吳光祖一下子懵了,沒有任何遲疑的點頭。
反應兩秒后,他並未注意到古寶呂的不自在,反倒是樂呵呵的介紹道:「蘭婆婆給我一月八百的租金,你住進來的話,咱倆一人一半,沒多少錢。你一月工資三...兩千塊呢,不差這點錢。」
古寶呂抬眼看他:「那我剩下的錢,夠坐火車去貴溪嘛?」
「一個月的工資,直通貴溪的話,再包涵吃的住的。肯定是不夠的,你非得攢最少兩個月才行。」吳光祖面色堅定的回答他。
古寶呂聽他這麼說,也無他法的認命點頭。
吳光祖心中樂開了花,這村子來的傻小子只要干夠兩個月。一個月老闆娘扣他一千工資,不但吳光祖之前在店中白吃白喝的賒賬能補上,再繼續白吃白喝一段時日,也不成問題。
一天之內,古寶呂吃的住的賺錢的地方,全部都解決了。
在吳光祖的攛掇下,古寶呂開始在吳家小館中埋頭苦幹。
每日清晨,他都是天未亮就站到了店門前,等待老闆老吳前來開店。
每日飯點高峰,他都是跑的最勤快的那個。雖然這樣勞作會讓他的氣息變得微弱稀薄,保持人形都很苦難。
可亦讓他覺得,人類就是該這麼活著的。只有忙碌的時候,古寶呂才能體驗到當『人』的感覺。
充實而又辛苦,這就是人。
店中的兩個夥計,一個是老闆的遠房侄子,一個是同村的後生。兩人念在古寶呂年紀小,對他照顧有加。
在吳家小館中,古寶呂每一天都過得格外充實。
時間一轉,已是半個月過去。
這天清晨,古寶呂照舊早早起床,躡手躡腳的收拾好自己,走出屋子,生怕驚到還在酣睡的吳光祖。
豈料,他剛走到院子中,就聽到隔壁院子傳來蘭婆婆的沙啞哭喊聲,其中還摻雜著話語不清的吵雜。
聽著有許多人。
古寶呂連忙幾步躍上牆頭,探出腦袋,朝隔壁院子看去。只見隔壁院子中,站著幾個身穿灰色西裝、面色冷峻的男人。
為首的男人,戴了一隻黑框眼鏡,眼神中滿是蔑視。
幾個男人的面前,是蘭婆婆那個不成器的二流子兒子。此時的他,猶如一隻翻了身的烏龜,仰面躺在地上掙扎。
可怎麼掙扎,都無法翻身站起。因為黑框眼鏡男的一隻腳,正狠狠踏在他的肚皮上。
二流子和蘭婆婆都是只穿了秋衣秋褲,應該是這群西裝男們,突然闖入,事發突然,讓他們沒來得及套厚衣服。
蘭婆婆哭喊著,抱住眼鏡男的小腿,一個勁的哀求。眼鏡男蔑視的一腳踢開她。
古寶呂的眼神亮了,他驚訝的發現,蘭婆婆的身後,安靜的蹲著一個滿頭白髮的小老頭兒。
這老頭兒穿著一件黑色的長袍,袖邊和領口稍露出一點裡面的白色內襯。老頭兒面色愁苦,雙臂微張,應是在糾結要不要去扶蘭婆婆。
這是誰?古寶呂正疑惑著,就見蘭婆婆再度撲到了眼鏡男的小腿上,死死抱住,求他高抬貴腿。
眼鏡男不為所動,這次卻沒有踢開蘭婆婆,而是冷冷的把手中文件摔到二流子的臉上。
用低沉的聲線朗聲道:「照你說的,我悲憐你,再給你一月時間。若是一月之後,還無法把本息一起還清的話,這,還有這兩套院子,就都是我們公司的了。」
他一邊說話,一邊示意性的指了指古寶呂所住的院子。碰巧看到了偷窺的古寶呂,狠狠剜了古寶呂一眼。
「如果做好了交房子的準備,就趕緊把租客趕走。不然到時候我們可就要強制請離他們了。」
眼鏡男若有所指的說。
蘭婆婆抽噎不停,趕忙點頭:「是是是,求求您了,快放開我的兒吧。求求您了。」
眼鏡男收腿,蘭婆婆趕緊替二流子揉了揉肚子,疼惜的問:「我兒怎麼樣?肚子疼的難受不?」
二流子恨恨的看著西裝男們離開,轉頭瞪向蘭婆婆,他一把將蘭婆婆推開。
「都是因為你,當初我創業時,你把這兩套房子賣了,給我提供資金的話,哪裡還有現在這種事!你瞧瞧,你瞧瞧!」
二流子翻身爬起,掀起單薄的秋衣,指著身上的青紫道:「說什麼不捨得院子,呵呵,我被打成這樣就捨得了?我可是你親兒子啊!你死守著這兩套房子有什麼用!」
蘭婆婆被二流子嚇到了,愣怔片刻后,掩面哭泣起來。
嗚咽的聲音在清冷的早晨,空曠的弄巷中,傳出去很遠很遠,經久不絕。
另一邊院子的鄰居,打開窗戶,似是被擾了美夢,直接開口罵道:「哭什麼呢哭!大清晨的,哭喪呢!」
「喪你奶奶滴個腿!」二流子回罵一句,拽扯住蘭婆婆回屋子去了。
那奇怪的小老頭兒,也不知在何時,消失不見。
古寶呂心中似是打翻了調料盒一般,百味複雜。他既為蘭婆婆可憐,又為好不容易找到的住處,馬上就要丟失了,而擔憂。
「哎呀呀,這二流子不知道又借了什麼錢,居然被追債的追到這裡來了。」
忽的,古寶呂的耳邊乍響一個人的說話聲。這讓他差點身形不穩,跌落下去。
吳光祖手疾眼快的扶住他:「小心點。」
「還不是因為你突然冒出來嚇人。」古寶呂鬆開牆頭,跳了下去。「咱們是不是該搬走了?我看那二流子是還不上錢的。」
吳光祖聽聞,立馬否定搖頭:「不不不,給我時間,我會幫蘭婆婆度過這次難關的。但是也要讓那個二流子好好長長記性。」
「你有什麼辦法?」古寶呂好奇的問。
經過這半個月的接觸,古寶呂推翻了自己之前對吳光祖是『普通人』評價。
吳光祖這人是真的成了精的,只不過不是修鍊成精,而是活成了人精。僅僅四十歲,活得卻比百歲的人還要精明圓滑。
只聽他道:「山人自有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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