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每次放寒暑假回家，家裡的叔叔大爺，姨姨舅舅都會齊聚小歐家，一來親朋好友長久不見，要有個聚會的借口，二來也是小歐爸爸媽媽想藉此炫耀一下自己家高人一等的地位---出了全村唯一的大學生是他們一輩子臉上有光的事情。每次小歐放假前，小歐的爸媽都提前張羅起來，買酒買肉毫不吝嗇。早早地呼姐喚弟準備食物，忙道一上午，做好飯食招待自家的七姑八姨，大家一起熱熱鬧鬧天南海北地聊，自然不會忘了誇獎小歐的爹娘一番，這也是他們最長面的時候！顯而易見，有了小歐這個招牌，他家以後的生活都充滿活力和希望。今年也不例外，早早地，大家聚攏來，當然都不會空著手來，各家都拎著點心。

小歐站在門口，歡快地把各位姨媽嬸子迎進門，這是一個和睦和諧的大家庭！男人們坐在堂屋，抽著煙，喝著茶，天南地北地一通高談闊論，弄不好還要爭吵幾句，臉紅脖子粗地爭幾句，不過一分鐘，又歡歡喜喜地說到別的事兒上去啦。女人們則都在廚房，幫著小歐媽媽燒火做飯，忙亂中也是歡聲笑語，嘻嘻哈哈。小歐非常享受家人們在一起和睦相處的時光，每當親戚們前來走動，她就像一隻歡快的小鳥嘰嘰喳喳地飛來飛去，銀鈴般的笑聲飄蕩在每一個角落裡。

今天她有了心事，跟大夥一陣寒暄之後，就蹲在灶前幫媽媽燒火，低著頭看著呼呼的火苗發獃。二嬸注意到小歐的情緒，用肩膀碰了一下小歐媽媽，示意她看看小歐。小歐媽媽會意地瞟了一眼小歐，小聲對二嬸子道：「昨晚回來就心不在焉，問她就說快畢業了，為工作的事發愁。」

「哎媽呀！這考上大學不就是公家的人了嗎？怎麼還愁？」二嬸高聲闊語也不避諱。

「誰說不是呢！我也尋思是這樣的呢！考上了大學就是鐵飯碗！可是聽俺小歐說她們這屆開始不包分配了！得自個找工作啦！我也不太懂。」

「不包分配啦！那書不是白念了？」二嬸似乎比小歐媽還要難過。不過她馬上轉回口氣安慰小歐說：「歐呀，千萬別上火，咱有手有腳的，幹什麼不吃飯哈！」

小歐抬起頭看著二嬸兒：，「沒關係的，自主就業的也不是我一個，天塌下來還有大個頂著呢！就是剛聽到這樣的消息，心裡有些不適應。」

「那就好，那就好！」二嬸子附和著。

「再說這政策從明年開始實行，明年以後再考上大學的學生國家將不負責分配工作，也不是從我們這一屆實行，跟我們關係不大，我們該分配還是能分配的。」小歐認真地解釋給媽媽嬸嬸聽。

「哎呀，歐，真是這樣，可就謝天謝地啦！我和你爸爸都快綳不住啦！」小歐媽媽聽女兒這麼一說，激動地眼淚都快下來啦。「你不知道，前些天你爸爸聽了這個消息，來家告訴我，把我急成什麼樣子！這下好了！」

小歐很心疼地看著媽媽，她們太脆弱了，一點點小事兒就能摧毀她們。小歐知道自己的心事，她心煩意亂是因為思念黃川了，本來見到家人很開心的，不知怎麼就是放不下黃川，心裡念的，腦子裡想的，都是他！顧不上和父母嬸娘說話，就想自己靜靜地待著，想他！父母不知道在哪裡聽到她畢業將不再分配的消息，在家裡唉聲嘆氣，小歐就藉此掩蓋自己的心事。

「姐，有你的信！」弟弟蘇小海手裡攥著一封信舉得高高地跑進來。

「快給我！」小歐趕忙站起來，拍拍手上的灰，接了信，轉身回到自己屋裡，迫不及待地打開信封，信是黃川寫來的。確切的說，小歐手裡拿的不是信，而是一根高壓電線！她早已被一陣陣的電流擊中！甜蜜的暖流涌遍全身。

「親愛的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小歐：我只有心裡一直地這樣呼喚你的名字，才能略略緩解對你的思念！我完蛋了，小歐！我該怎麼辦呢！

剛下基層，就已經忍受不住思念的煎熬！我心裡的每一寸都已被你佔領！我滿心滿眼都是你！沒法工作！沒法呼吸！小歐，小歐，就讓我這樣不停地呼喚你！

通訊太不方便，想著要是把信寄到學校，你該放假回家了，就乾脆寄到你家裡吧！不知道這個地址對不對，曾經幫連長寫過信，記得是這個地址！小歐，你現在好嗎？我不知道該跟你說些什麼，就想這樣不停地呼喚你，小歐，小歐！你能感受到嗎？我在不停地想你，多想馬上飛到你身邊，哪怕做一條綣在你腳邊的狗兒也是幸福。

小歐，我終於明白王洛賓先生為什麼要做鞭兒抽打下的小羊，那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兒！要是能永遠那樣，該是多麼幸福的事兒！馬上集訓結束，我想去看你！我要見到你！親愛的小歐！我可以去看你嗎？盼望你的回復！

想你念你的黃川

1990年12月16日

「姐，是誰給你寫的信啊？」小海鑽進小歐屋裡，好奇地問。

「沒有誰，我同學。」小歐嚇得趕忙把信裝起來，假裝鎮定地說：「一個同學有點事兒問我。」

「撒謊，子建哥哥就是用這種信封給家裡寫信的，這是軍隊上用的，你騙不了我。」小海雖然還只是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子，心思可細膩了。

小歐趕忙制止他：「千萬別瞎說，聽見沒！」

「只要你不隱瞞我，我就幫你保密。」小海嘿嘿壞笑。

「我又沒有什麼怕人的！瞞你幹什麼！小孩丫丫，趕緊滾蛋！」小歐故作鎮定，朝小海撇撇嘴，不理他，把信揣在兜里，轉身出去幹活了。

小海本就是個孩子，說的話也是無心的，見姐姐不理自己，討了個沒趣，就跑出去玩了。

小歐可是再也坐不住啦！她打發走了叔叔嬸子姑姑姑父后，一頭鑽進自己的屋子，提筆給黃川回信，信寫得極簡短，意思是信已收到，勿念，千萬別來看她，她過完春節就會提前返校。再不要寫信來了。雖然小歐對黃川的想念並不亞於黃川，但是她盡量壓制自己，她怕沒跟家人打好招呼，黃川貿然來這裡，失了她做姑娘的本分，被人笑話。

日子過得太漫長！往年總是覺得假期太短，剛回家沒幾天就要返校，現在到好，度日如年！早上盼著中午，中午盼到晚上！她躺在被窩裡，靜靜地想著心事，思念的情緒已經累積到要爆發！可算熬到豬年的春節過去，小歐找了借口說學校要舉行某某活動需要提前籌備為名，匆匆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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