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冰雪精靈

越臨近最終，銜燭之龍的靈識彷彿虛幻縹緲起來。腦海中浮現的是數千年前的情景。

那時它主掌著北原的四季，神力無邊，吹出一口龍氣，北原就變成了凜冬，樹木蕭殺，萬物蟄伏；呼一口龍氣，天地便為盛夏，草木茁長，生意盎然。它乘風而行，騰雲御空，縱游天地大化之間，呼雲喚雨。

而此時，銜燭之龍那清亮的眸光漸漸黯淡下去，如同在最後的夕光消散在這片世界。

歷寒年抬頭凝望，默然不語。

神話中，當六火龍拉著車，帶著太陽沉落到暘谷之下時，這個世界便進入了黑暗。

此時恰如彼時。

最後的一縷清光終於消失了，這片地下世界從此陷入了幽暗。

冬海好像還沒從方才那一系列神話般的戰鬥中回復過來，他怔怔地說道：「它···死了么？」

歷寒年卻搖了搖頭，說道：「走吧，那道人應該是從陰山下來的，那兒也有出去的道路。」

從先前銜燭之龍的話中，他知道，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著他。

···

借著胸前鯤鱗甲的藍光，穿過湖邊森林之後，三人果然發現了一條通往地面的洞道。

當重新站在北原大地上的那一剎，三人都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明明從被食人魔抓到地底再到此時脫困，也不過一兩日。

望著頭頂的飛雪，歷寒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問道：「北冥族在哪個方位。」

他決定回到北冥族，這樣才能熬過這個大冰寒時期。

冬海指著西北方說道：「從這裡過去，大約一兩天就能走到。」

歷寒年沉默了一會兒，「接下來你要去哪裡？」

冬海轉頭望向北方，那兒大雪飄零。

「回凜冬族。」他說，「父親死前交給我的事情還沒有完成，我要找到凜冬族失落的神物」

歷寒年點點頭，沒有說話。

雪一直下，三人始終沉默無言。

片刻后，冬海說道：「那我走了。」

「嗯。」

冬海轉身離開，走出幾步后，他忽然回頭問道：「我們算是朋友嗎？」

歷寒年遲疑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再見。」冬海笑了，這應該是歷寒年認識他以來，第一次瞧見這個少年的笑容，他以前總是那麼倔強，那麼衝動，彷彿整個人都活在憤怒中。

風雪帶著他獨臂的身影漸行漸遠，最後化作一個小黑點消失在茫茫雪地里。

又是一陣寒風吹來，歷寒年對東晴說道：「你和我回北冥，還是一個人走？」

「一起走。」她低下頭去，輕聲說道，或許是剛從溫暖的地底走出來，只片刻她的臉又凍得通紅，如同秋冬時節的雪裡紅。

···

漫天雪地中，二人沉默地走著，誰也沒有說話。

東晴低著頭，跟著他的腳印踩在雪地里，想起了之前在地下大河邊發生過的事情。

那一吻···

她忽然就有些心慌意亂起來，她養在深閨十六年，從沒經歷過那樣的事情，以至於直到此時，回想起那一刻，心還是怦怦直跳。

東晴悄悄地抬起頭，瞥了一眼歷寒年的背影。

風雪中，他默然前行，歷寒年的頭髮沒有束成冰人傳統的髮辮，而是散落後背，風雪中飄舞如絲，很是凌亂。

如果他是山人就好了···東晴想到。

就在這時，東晴忽然聽到身後的細微的動靜，她轉身一看，頓時驚得尖叫了起來。

只見一具冰骸不知何時已經貼到了她的身後，此時正張牙舞爪地對著她撲來。

聽到尖叫，歷寒年迅速地抽出獸齒匕首，反身禦敵。

不知為何，那具冰骸竟然能悄無聲息地竄到他們後背而不被察覺，而歷寒年想也不多想，轉身取下寒冰之弓，準備射穿它的頭顱。

可就在他張弓搭箭的一剎那，那冰骸忽然說話了，「誒誒！別射！別射！我知道錯了！」

只見冰骸身上捲起一陣風雪，片刻之後，那具冰骸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生物。

那生物看起來像是個小姑娘，但任誰也不會把她當做「人」，雖然她的體型與人類少女相似：凹凸有致的身材，修長的大腿，纖細的手臂，高聳挺立的胸膛···但她並沒有血肉，她的肉體似乎是用冰晶雕琢而成。

她的面容宛如白雪，眼睛是動人心魄的幽藍色，髮絲藍白交間，只不過她的耳朵卻比人類尖長許多，甚至比兔子的耳朵還要長上不少，小腹處有一枚碩大的冰雪圖案，精妙絕倫，讓人不由得感嘆，這是一種多麼美妙的生物。

她此時正握著一根冰晶之杖，身形曼妙地立在雪地中。

前一刻還是恐怖駭人的冰骸，下一刻就化作了冰雪中的精靈，這樣的反差實在是有些大。

歷寒年警惕地盯著她，「你是何人？」

那生物笑著說道：「我叫靈落塵，是冰雪精靈，你們呢？我看你們好像不像是冰人欸。」

她說話的神情，像極了嬌俏的人類少女。但她的上半身並沒有衣物，只有一片純凈的冰藍色的肌膚，上面布滿了優美的裂冰紋路，她的下半身則是由冰晶凝聚的裙擺，自然優美。

歷寒年這才想起來，冰雪精靈是生存在極北之地上的一種生物，體魄宛如冰晶，天生能掌握冰雪之力。

東晴之前被嚇得跌坐在了雪地里，此時才稍稍平復了些心情，重新站了起來。

靈落塵握著冰晶之杖笑道：「你怎麼這麼不禁嚇啊，哈哈。」

歷寒年仍舊沒有放下寒冰之弓，他不知道這冰雪精靈會不會對他們造成威脅。

「好啦，放下弓箭吧，我剛才只不過是和你們開個小小的玩笑。」她的意思是變幻成冰骸這件事。

歷寒年依舊警惕地盯著她，「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不是說了么？和你們鬧著玩啊，剛才是不是被我嚇到了？哈哈哈。」她握著冰晶杖，開心地旋轉起來，周圍飛濺起無數的細碎冰晶，宛如童話中的雪仙子。

東晴試探著問道：「你是冰雪精靈？」

「我的名字是靈落塵啦。」她笑嘻嘻地說道：「你們是什麼人？我怎麼在北原上從沒見過？」

歷寒年不回答，他只是問道：「你剛才是怎麼變成冰骸的？」

「你先把弓箭放下來再說，這樣用箭指著別人很不好欸。」

歷寒年想起來，冰雪精靈天性溫和，很少主動攻擊人，於是將信將疑地暫時放下了寒冰之弓，「現在你可以說了。」

她笑了笑，「就是最常見的幻術啦，它能夠讓你變成你所見到的任何事物。」

說著她手持冰晶杖在雪地里輕輕一點，一陣風雪捲來，她整個身形便隱藏在了風雪中，待得風雪完全消退的時候，只見雪地又出現了一個東晴。

東晴低聲驚呼道：「你···」兩人幾乎一模一樣，完全分辨不出來。

「嘻嘻，好玩吧。」靈落塵挑著眉笑道，她就像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女。

「不但如此，還有其他的喔。」她握著冰晶杖又是一點，片刻后，一隻雪山鹿出現在了眼前，又是一陣風雪，她變作了雪地里的小兔子，緊接著，又是雪羚、銀狐、狍子···甚至連樹木也可以變，比如冷杉、紅松之類。

到最後，她變作了歷寒年的模樣，笑嘻嘻地說道：「怎麼樣？」

「夠了。」歷寒年低喝道，他收起了寒冰之弓。

此時靈落塵似乎發現了什麼，她眼神微微一凝，目光落到了他手裡的寒冰之弓上，「這是···」

「寒冰之弓！」她興奮地大叫道，握著冰晶杖在雪地里飛舞了幾圈，一陣風雪之後，她又變回了原先的模樣。

「這是寒冰之弓對不對？」她高興地衝上前來，想要近距離地端詳，可歷寒年卻警惕地後退了幾步，「你想做什麼？」

「我只想看看，傳說中的寒冰之弓究竟長什麼樣，我聽說它是遠古的寒冰女皇的遺物，通體有如寒冰，神異無比。」她欣喜地手舞足蹈起來，「你知不知道，我從小就喜歡聽寒冰女皇的故事，總是纏著母親給我講述遠古時代寒冰女皇偉大的功績，聽她是如何帶領寒冰血裔抵抗暗冰血裔的侵襲，又是如何戰勝了三大王座，消滅了所有的暗冰血裔，最後又是如何讓整片極北之地恢復了純凈···」

她說起寒冰女皇的時候，神采飛揚，幽藍色的眼睛里似乎有一種奇異的光彩。

「不必了。」歷寒年說著，對東晴道：「我們走。」

東晴看了靈落塵一眼，遲疑了片刻，還是跟了上去。

「欸，你們要去哪裡啊？」

「你們手上怎麼會有寒冰之弓？」

「我和你們一起走行不行？我就是來瞻仰寒冰女皇的。」

「你給我看看行不行，就看一眼，保證就看一眼，看完就還給你！」

「欸，你們別走那麼快啊，等等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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