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鬧鬼村子（二）

雲志誠的屋子很小，單單一個炕便已經佔了整個屋子三分之一的空間，炕的一側緊緊貼著牆，窗戶在炕的對面，和房門對著。

此時的房門是虛掩著的，雲青剛剛指著的角落距離他們還有三四米的距離。

過了一會，她悄悄地抬頭張望了一兩下，然後鬆了口氣似的放下了高高聳著的肩膀。

見岳父吃的心不在焉，宋蓉問道:

「爸，飯菜不合您胃口嗎？」

他搖搖頭，沉聲道:

「一會兒吃完飯，把碗筷放在桌子上，明兒個再刷。

把房門……還有窗戶都關緊了，燭火不要熄滅，多點幾隻蠟燭……」

見岳父還要說下去，宋蓉咽了口米飯，打斷道:

「爸，您怎麼突然神神叨叨的，難不成……

您也要同雲青一塊兒嚇唬我啊？」

雲志誠放下筷子，奪過宋蓉手裡的米飯，聲音有些急迫:

「兒媳啊，你聽明白沒有？

你要是聽明白了，就得照著做啊，我怕是有什麼髒東西進來了。」

宋蓉不以為然:

「什麼髒東西？

爸，您年輕的時候好歹是個教書先生，受過教育的，怎麼會信這檔子事兒？」

見兒媳這般態度，雲志誠也不再說什麼，一門心思埋頭吃飯。

宋蓉見父親似乎是生氣了，便連忙道:

「爸，我聽您的，明兒再拾掇碗筷。

倒是您別太放在心上，青兒還沒過淘氣的年紀，折騰了點，您勿怪。」

雲青吧唧一下嘴巴，不滿道:

「媽，青兒真的沒有說謊，我的確看見了嘛。」

宋蓉笑道:

「那你倒是說說，那個大姐姐長得是何模樣？」

雲青歪著腦袋想了想:

「長頭髮，臉很白……

而且她沒有腳。」

宋蓉搖搖頭:

「人都是有腳的，沒有腳怎麼站立啊？

怎麼這點常識都不知道？」

雲青:

「所以我才怕嘛，媽，那個大姐姐會不會……會不會是鬼啊？

她本來在窗戶外面對著我笑，然後又……又突然出現在屋子裡面。

現在又沒有了。

人怎麼會憑空消失呢，媽媽，你告訴我，人會不會憑空消失啊？」

宋蓉搖搖頭:

「青兒，你一定是累了，過會早點睡啊。」

雲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一家子吃過飯後，雲青隨著宋蓉離開爺爺的屋子。

雲志誠看向雜物堆積的角落，面色複雜，低聲喃喃:

「因果循環，善惡有報，無論緣起，既然已逝，前塵往事盡成雲煙，速速離開此地，投胎轉世去吧!」

他話音剛落，一旁的紙窗戶被風吹的開開合合，啪嗒啪嗒的聲音縈繞於耳，屋子裡的微縮燭光忽明忽滅，雲志誠的耳畔仿若傳來一聲凄厲的哀嚎:

「善惡未有報，往事不成煙——」

雲志誠心下一驚，頓覺這聲音無比熟悉，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便沒有多想，這時，異動盡數平息，屋子裡的邪氣也漸漸消散。

正廳，宋蓉正在桌子旁收拾碗筷，雲青跪在高高的椅子上，雙腳離地，歡快地左右搖擺，細小的胳膊放在桌面上，下巴支在手背上，模樣甚是可人。

「別愣著了，來給媽媽搭把手，把碗筷拿到廚房裡去。」

雲青搖搖頭:

「不嘛，爺爺說今晚不刷碗。」

宋蓉翻一個白眼:

「那也得放進廚房裡呀，擺在餐桌上很亂的，媽媽得收拾桌子，你把這些……」

她把手裡的一疊盤子放在雲青眼前:

「去，放到水池邊。」

雲青點點頭，從椅子上跳下來，抱住厚厚的碟子走向門外，宋蓉拿著手巾沾了些水清洗起餐桌。

雲家的院子是四合式的，卧室正對著大門，中間是一個院子，院子很窄，只有一個長長的過道，過道的左側是兩個堆放雜物的小房間，曾經是宋蓉和雲青爸爸的婚房，現在已經十分破舊，做了雜物間。

雜物間的對面是廚房，在過道的右側，廚房的旁邊是另一個荒廢了的空房間，窗戶已經碎了。

雲青不喜歡晚上的廚房，因為廚房旁邊空洞洞的房間的門總是在風的作用下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分外詭異。

正廳到過道需要走下不長不短的台階，正廳里的燭光似乎絲毫照不到院子里，雲青才下了幾個台階便已經看不清下面的路了，只能憑著感覺摸索著，高高的碟子擋住了她的視線。

一……

二……

三……

……

九……

十……

十一……

下了台階，雲青直奔左側的廚房，想著趕快把碟子放好，自己就可以早點回到燭光照耀著的屋子裡。

廚房裡有燈，但是她沒辦法伸出手去拉繩子，便將門大開，趁著一絲月光摸索著走到水池前。

在黑暗中，她的精神會像一根弦一樣緊緊地綳著，連帶著呼吸也有些急促，尤其是剛剛才看到了詭異的人，她能鼓起勇氣走進來已經是很難得了。

她把盤子放下，內心有一絲絲雀躍，這個任務終於要結束了，接下來她只需要飛奔向門外，就可以遠離這一層層、彷彿要吞噬她的黑暗了。

在她轉身的一瞬間，她的餘光掃到一個白色的東西，就在廚房的角落裡，她能夠感覺到那個東西在動，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密切關注著她，或者說，某個人在對著她詭異地笑。

雲青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她餘光掠過的那個白色的東西漸漸同她剛剛在窗戶外看到的女人的白色裙子重合，她頓時兩腿發軟，險些嚇暈過去。

那個白色的影子越來越近，雲青的大腦立馬做出了反應，拔腿跑向門口，與此同時，屋子裡吹起一陣陰風，將廚房的門重重推上。

雲青尖叫一聲，連忙沖著相反的方向跑了過去，躲在廚房內設的小小雜物間里，寒冷的感覺侵入毛孔，她的四肢百骸都感受到了刀割一般的涼意。

雜物間里很黑，沒有窗戶，唯一的門被她反拴，旁邊是堆積的草垛子和煤球，空間十分擁擠，門外突然響起輕輕的哼唱聲，貼著門縫傳進來，顯得分外詭異。

聽起來像是搖籃曲，雲青緊緊咬著唇，怕的要命，整個身子都在劇烈地顫動，她在心裡一遍遍地祈禱媽媽能趕來救她。

宋蓉聽到了女兒的尖叫，無奈地搖搖頭，扔掉抹布，嘟囔道:

「這孩子……真是太淘氣了。」

嘮叨片刻，她又拿起手巾接著擦洗桌子，一邊沖著廚房喚道:

「雲青，媽可不會上當了啊。

快回來上床睡覺!」

又擦洗片刻，見雲青還不回來，她雙手掐腰:

「雲青？

再不回來媽媽可要關門了啊——」

廳堂的門從外面打開是要用到鑰匙的，宋蓉心生一念。

乾脆鎖上門，讓她在外面呆一會兒，長長記性吧，看她以後還淘不淘氣。

這樣想著，宋蓉便將抹布放下，走到廳堂門口，向漆黑的廚房輕聲道:

「媽媽要關門了啊，雲青？

我數到三……」

宋蓉話音剛落，廚房內又傳出來一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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