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逃匿

墨黑色的障氣依然順著裂縫在慢慢地滲進，石洞內瀰漫著一股強烈的死亡的氣息。慾望之魔帶著滿臉獰笑站在凸石上看著雪氏諸魔，雪延伏在地上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死是活，雪無風、雪無雷兩兄弟手撫著胸口，怔怔地望著地面一言不發，只有冥王雪烈，自從在慾望之魔現身之後，他不但一直沉默而且連動都未曾動過一下，活像一尊廟宇里塑過金身的佛像。

慾望之魔時下最忌憚的便是這位魔界裏手握大權的冥王殿下。

同樣，雪烈一張平靜如水的臉孔下覆著的也是一顆毫不坦然的心。他在思索，慾望之魔不過是通天魔王臨被封壓前所放出的詛咒罷了，但卻有這樣出乎意料的法力，那麼通天魔王會有多可怕？他竟然熟知每個人心中不可告人的慾望，那麼，我的呢？驀地，慾望之魔乾癟的嘴唇微微地動了動，雪烈看得十分真切，他很清楚，這場無言的對峙結束了，對方終於要發難了。他更清楚，若想求勝就必須先發制人，絕不能讓慾望之魔一擊奏效，否則他只有陷於窘迫的戰勢，更重要的是，他的慾望絕對不能告之世人！就在雪烈準備發起進攻的時候，一道冷電卻當先擊出，直向慾望之魔光禿禿的頭顱。

雪烈識得這正是魔界特有的技能「魔光電」，在這個時候誰還會來？舉目回望，只見洞口處一對男女緩步走來。那男子眉宇之間嵌著一絲冷峻，兩顆冷目有如初冬南天上兩顆耀目的寒星。他一襲長可及地的黑衣雖與黑暗融為一體，卻絲毫掩飾不住他的英俊與瀟洒。那女子也同樣冷艷，白晰的皮膚在黑暗處仍然依稀可見，一張小巧的櫻口彷彿雪地上嵌著的一朵寒梅，白色的禮裙迎風搖擺，如雲的秀髮撩著淡淡的霧氣，雖出身魔界但卓爾不群的她與仙女又有何異？你若沒有見到他們就一定不會感受到他們的出塵脫俗與丰神俊朗。

「無痕，瑩兒。」雪烈頗覺意外。

慾望之魔翻身避過魔光電，笑道：「雪無痕，咱們可都是老朋友了，你怎麼說翻臉就翻臉？」

雪無痕叱道：「住嘴！休要信口雌黃，顛倒是非，雪某何時與你這種肖小之輩有過往來？」目光觸及地面，忽然看見倒在地上的雪延，不禁驚得駭然失色，連忙奔過去，叫道：「父王，您怎麼了？」雪烈冷冷道：「這還不都是你做的好事？害的你父王雙腿殘廢，無痕，你好有出息呀！」

雪無痕大驚，掀開父親的褲管仔細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驚訝與悲痛的程度不可名狀。

蕭瑩叫了聲「父王」，眼中登時滿含慟淚。

「叔叔，你這話是從何說起？無痕並沒有做過一件對不起父王，對不起魔界的事。」

「哼！」雪烈冷冷地轉過臉去不再看他。

雪無雷掙扎著站起身，叫道：「你還說沒有？你不惜身敗名裂，忤逆父王，竟與神界勾結在一起，拿了一顆誅心丹害的父王雙腿變成了石柱，無痕，你的做法太過分了，簡直為魔界萬眾所不齒！」

「什麼？」雪無痕怔住了，「如此說來那靈血珠是假的？」

雪延的身體忽然動了動，喉嚨里傳出一陣沉重的呻吟聲，雪無痕從愣愕中回歸現實，叫道：「父王，您醒醒。」朦朧中，雪延睜開雙眼，他本就心存積怨，待看清呼喚之人後更是怒髮衝冠，一切的心理防線都被擊潰，更加辨不明青紅皂白，是非對錯，揮起右掌重重打了雪無痕一記耳光，罵道：「畜牲，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雪無痕滿臉茫然，顫聲道：「父王，我沒有……」

慾望之魔笑道：「雪兄，你就不要再爭辯了，如今馬到功成，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魔界魔主之位你已經唾手可得了，待通天魔王復出之後，我們再共同效忠魔尊豈不是好？」雪延眾魔聽罷無不駭然失色，雪無痕更是驚怒交加。

蕭瑩冰雪聰明，她已覺出慾望之魔是在挑撥離間，連忙叫道：「三哥，快殺了他，不要讓他再蠱惑人心了。」雪無痕這才如夢方醒，左手五指疾出，五道魔光電迅速射向慾望之魔。與此同時，蕭瑩雙手一晃，天魔琴已握在掌心。

慾望之魔身材矮小，動作極是伶俐，閃身一跳便將五道魔光電盡數避過，正欲施展法力回擊，雪無痕右手下沉又射來五道魔光電，剎那間，十道魔光電匯成了一張密密的網將慾望之魔罩在垓心。此時便是他再伶俐也絕對避不過這一威猛的殺招，但就在慾望之魔轉瞬之間就要被斃於魔光電下之時，雪無痕陡覺右臂被一物重重撞擊了一下，魔光電立時失了方向，轉而射向倒在地上的雪延。

此時，雪延因中誅心丹之毒已法力盡失，眼見兇險在即他只能撐著雙臂勉強躲避，饒是如此仍然慢了一步，「咔」的一聲，一條「石鑄」的右腿還是在石屑翻飛中應聲而斷。

雪無痕驚的魂飛天外，怔在原地盯著父親殘存的左腿，實不敢相信這竟是自己所為。雪延氣的目眥欲裂，一口鮮血登時從胸腔中噴出，怒喝道：「你竟敢當眾弒父，好，我雪延生的好兒子，你給我滾，永遠也別再回來！滾！」

慾望之魔得意的哈哈大笑，蕭瑩深吸一口氣才勉強穩住心神，她已洞察出情況的異常，雪無痕一定是陷入了一個別人早已設計好的圈套中。因為她太了解雪無痕的性情了，他絕對不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有悖人倫的事來。而現在，他練的無比嫻熟的魔光電竟然失了手，可見他已方寸大亂，自己必須要挺身而出，絕不能讓事態再惡化蔓延下去。心念至此，她飄身上前，緊緊握住天魔琴，嬌叱道：「慾望之魔，你還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我倒想領教一下。」

慾望之魔見上來個女人，心中大覺詫異，冷笑道：「好，你可要站穩了。」他生怕蕭瑩佔據上風，連忙率先發難，再次施展先前那套陰邪詭異的法術，蕭瑩一見他眼中精光四射，知道其中隱含玄機，立即念動「定神咒」，做好了未雨綢繆的準備，同時雙手已按上琴弦。

慾望之魔對自己的故技滿懷信心，電光從蕭瑩的腦海直通全身，然而卻沒有任何異像。他頓了一頓，忽然驚叫道：「不可能，她的心靈像水晶一樣剔透，沒有一絲瑕疵，唯一的願望便是三界和平，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這……這算什麼慾望？而且，她……她的身體結構竟與常人不同，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瑩見自己的身體並無異樣，心中頓感寬慰，嬌喝道：「輪到我了，你拿命來吧！」她左手中指划動琴弦彈出「羽」字音決，立時有兩塊堅石從地面豎起將慾望之魔夾在其中，慾望之魔驚慌失措，再想逃遁卻動不得分毫。蕭瑩毫不遲疑，右手旋即揮出「宮」字音決，自琴弦上瞬時射出數以萬計的金箭，將慾望之魔牢牢地釘死在洞中的石壁上。眼見敵人已除，她終於長長地舒了口氣，此番連環催動法力，引發了舊創，噴了一口蔚藍色的鮮血，也撲倒在地。

慾望之魔一死便解除了對雪氏兄弟的詛咒，雪無雷乍一起身便揮掌向雪無痕頸下斬落。此時像失了魂魄一樣的雪無痕根本不知閃避，立時被雪無雷的掌力結結實實地斬中，雪無雷的法力雖然剛剛恢復但這一掌也著實不輕，雪無痕只覺眼前金星飛舞，胸口一熱，一道血箭噴濺在牆壁上。

蕭瑩大驚失色，叫道：「三哥，你快走，想辦法去救父王，快走……」雪無痕深知此時無論如何也洗不清冤屈，縱然利齒伶牙也說不清事情的真相，只得牙關緊咬，橫下心來，將「滅世絕殺」貫通雙掌，帶著滿腔的怨怒狂飆而出。雪無雷不敢硬接他的鋒芒，連忙閃身避開，「轟」的一聲，天罡靈力將洞壁撞開一個缺口，他眼含慟淚，回頭看了看蕭瑩和父親，旋即縱身躍出，向著霧靄深處疾速飛去。

「三哥……」蕭瑩低低叫了一聲，再也支持不住，她的意識漸漸模糊起來，終於昏了過去，腮邊兩行清淚滾滾滑落，滲進塵囂飛揚的焦土之中。

「叔叔，大哥，我們快去把無痕抓回魔界吧！否則，他說不定還會做出什麼匪夷所思的事來。」

雪無風遲疑道：「不會吧？我覺的無痕似乎不是這樣的人。」

「怎麼不會？」雪無雷急道：「事實已經擺在這裡了，父王都傷成這樣了，難道還會有假？」

冥王雪烈喟然長嘆，「都別爭了，無痕現在就是一頭髮了狂的獅子，憑你們根本攔不住，為今之計，還是速速將你父親和瑩兒帶回去吧！餘下的事，我們再從長計議。」

轉眼之間，那場殘酷的驚變已經過去了三天，雪無痕也走了整整三天。就在第三天的午夜，一道黑影從天魔峰頂直向下隕落。輕輕地，黑影慢慢落下，他似乎極怕被人發覺，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

「你終於來了，我還以為你失約了呢！」黑影身後忽然有人說道。

黑影猛然回頭，冷笑道：「怎麼會？如此一件激動人心的事，我豈能爽約？咱們得好好慶賀慶賀啊！」

「不錯，這的確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雪無痕回來了嗎？」

黑影道：「沒有，三天來，他一直杳無音訊，怕是不敢再回來了。」

「哈哈哈！」那人忍不住笑道：「你這招一箭雙鵰之計確實妙啊！連我都開始欽佩你了。」

「哈哈！人走運的時候天都擋不住，假迷宮內偏偏冒出來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慾望之魔，他滿嘴胡話，說的有真有假，恰好助我離間了雪延父子之間的關係。可笑的是，雪延明知對方是通天魔王放出的詛咒卻偏偏要相信他的話。」

「他現在怎麼樣了？」那人問道。

「他現在已經成了廢人，我遲早都會收拾他的。」

「好，我已經替你實現了目的，現在該輪到你助我一臂之力了。」

「這個你放心，我是不會食言的。」

「哈哈哈！願我們合作愉快。」

黑影附和著一笑，突然間身形拔地而起，向著黑夜深處疾速地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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