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心海烈焰
寒風刺骨,霧靄迷茫,華燈初上。
過街天橋上人不多,俯在橋頭看流光溢彩、車水馬龍,卻也好不自在。
浩洋嫻熟的吸煙,吐煙氣,一支又一支,狠得要把生命吸空。
楊冰燕給他打了十幾次電話都找不到人,擔心他出什麼事,便四處找尋,忽然想起他曾經提到過的這個過街天橋,就嘗試著過來找他。
浩洋情緒煩躁而落寞,周身濃重的酒氣和煙味,任憑楊冰燕不停的問著什麼、勸解著什麼,他都聽不進去。
遠處。車流人流源源不絕,何時有停下來的一刻。
喧囂不止,你我的生活就在這個城市周而復始。為何沒有想過逃離。
累到絕望的浩洋,心中的信念一點點被挖空被帶走。
他沙啞的嘆息了一聲,坐倒在馬路邊上。
天冷到絕望。可為何這裡還是人來人往。為何城市還那麼奔忙。
冰燕不再說話,陪著他坐在馬路邊。
也許她心中也同樣有一個故事,一樣落寞神傷。
不知過了多久,浩洋慢慢的說:「我爸的案子明天開庭。非法集資3000萬。不知道。能判多少年。」
冰燕抬頭凝視著浩洋淡漠的雙眼,心中頓時也湧起千般酸楚。浩洋家裡的事她早就知道,但是從沒有主動問過,怕觸及浩洋的自尊。誰會想到當年叱吒風雲的鄔昌明,戰功、金錢、名譽統統收入囊中,年近五十時,居然有一天也會成為階下囚。
如果沒有年少叛逆、以死相逼的鄔浩洋,鄔昌明不會一氣之下捐出多半財產從頭白手起家,也不會因急於重新搶佔市場份額盲目高息借貸,沒想到一朝大廈將傾資金鏈斷裂,巨額債務又將其再次壓垮。
如果。是不是如果我們都沒有過錢,我們還會是多麼幸福。
浩洋深沉的說:「苦了我媽了。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可惜遇上了我們父子兩個這麼不省心的男人。」
浩洋苦笑一聲,彈了彈煙灰:「面對現實吧。像我,從小就經歷了這麼多,未必不是好事。現在我還有什麼害怕的事嗎。」
冰燕不知道該怎麼勸慰,只是說:「一切都會好的,慢慢來。」
鄔浩洋咬牙恨道:「我才18,家裡就落魄成這樣了,我是不是太早了點,怎麼不能再讓我多過兩年好日子……」
冰燕心疼的看著他,漸漸陷入沉默。
這個世界,每天會發生多少故事。看著別人的生死離別、繁榮衰敗,也許我們從未想過,有多少故事有一天會與我們發生關係。
冰燕深呼了一口氣,長者似的友善的拍拍浩洋的肩膀,說:「不論發生什麼,你還有我們。有事和大家商量,別自己往窄處想。」
浩洋點點頭:「嗯。上官、昭哥他們幾個都是多年的交情。我的事他們都知道。能幫忙的都會幫一把。我很感激了。」
冰燕放心了許多,只是,聽到他話里並沒有提到自己,又忽然有點落寞,開口說道:「還有我呢。以後……希望你有事……也能和我說。雖然我可能幫不上……」
鄔浩洋苦笑了一聲把煙蒂摔在地上,用腳用力踩著。
冰燕看著他,沒再往下說下去。
浩洋忽然轉過身,雙目如炬,緊緊盯著她,緩聲說道:「冰燕。好孩子。我給你講個故事。」
浩洋慢慢抬起手,把自己胸前的衣服解開,袒露出左胸前的一塊刺青,一個字一個字用力的說:「在我心臟位置,刺著一個`冰′字。」
「我十五歲時,談的第一個女朋友,叫楊冰。我們在一起只有四個月。我為了她和我父母斷絕關係。我為了她輟學。我為了她自殺。我胸口的這個`冰′,是用重劑量鉛墨刺到皮下,終生不能洗去的。我第一次聽到你的名字時,我想的全都是她。」
冰燕傻在那裡,她只知道浩洋曾經有段叛逆的日子和社會上人混在一起,但是不知道花心的他居然曾有這樣戀情,他痴戀的女友名字也和自己只差一字。也許這就是在英語演講比賽選拔中,他為什麼要選中自己專門輔導了吧。而此刻,他對自己坦白這件事,完全戳破了自己幻想的美好世界。
冰燕強忍住眼淚,覺得渾身都在顫抖,不過幸好,表白的話還沒說出口,此刻顏面還沒掃地,她忍住悲傷強裝鎮定,繼續問到:「……後來呢……你們現在還在一起嗎?她還好嗎?」
浩洋怪笑了幾聲,堅決的搖搖頭說:「早散了。三年了。不知道她在幹什麼。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冰燕看著浩洋,瞬間覺得如此陌生,心忽然冰冷到極點。
浩洋站起身,轉過頭去,冷冷的說:「冰燕你是個天使。而我。是個魔鬼。」
楊冰燕偏科,數理化成績不理想,但是語文和英語極好。這對於九課統考的高考制度來說,還是很不佔優勢。浩洋曾很嚴肅的跟她談過她偏科的問題,應該多抽出時間來補習弱項,而不是強化強項,更不應該參加這麼多課外活動,佔用時間精力。
冰燕的每一次考試成績,都牽動著浩洋的神經,他幫她制定了嚴苛的學習方案和補習計劃,犧牲了自己的時間輔導幫助她提高理科成績。
有段時間浩洋簡直成了祥林嫂,時時刻刻想著幫冰燕找老師、收集輔導資料、改錯題、找在線課件,搭進去自己的無數人情幫冰燕爭取各種試聽課的機會,不厭其煩竭盡所能,讓大家都紛紛感慨。
不只是學習,連同在《律動青春》的工作任務和家裡的家庭瑣事,鍋碗瓢盆油鹽醬醋,浩洋都一應俱全的幫她想著辦著。而這種付出,真的是不計回報。很多時候,浩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
那段時間,浩洋是真心很疼她。
不過浩洋這種人,早就是不動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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