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缺點太多
林笑睡覺很淺,不是睡著以後很淺,而是入睡前的一個小時左右,稍有點細碎聲音,都會不自覺睜開眼,而且一陣一陣的對光線特別敏感,有時候一整晚忘記關燈也能睡的好好,而又有的時候,充電器上紅色的微光也能讓她半夜醒來,又懶於起來關掉,於是就在黑夜裡盯著這個一閃一閃的紅點默默詛咒,最後實在受不了就起來拔了充電器扔向牆角回去帶上眼罩繼續睡。
突然離了婚,雖然她還是有些悲觀厭世的抑鬱結,但是還是會不自然地想起謝亞倫,就像一個改不掉的習慣。她睡不著的時候也會想起謝亞倫嘲笑她睡覺有很多奇怪的毛病。
以前上學的時候,住過四個人的,六個人的,八個人的宿舍也沒聽過舍友抱怨她睡覺有什麼諸如打呼之類的,大概是參加了工作以後開始的吧。剛參加工作的一段時間裡自己在外面租的單房,睡覺會打呼什麼的她根本不知道,後來和謝亞倫結了婚以後,就總是被抱怨說她晚上睡覺打呼,流口水,四處翻滾,最要命的是摳鼻屎,而且摳完到處彈。
一開始以為謝亞倫只是故意的,畢竟結了婚以後,林笑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他不嫌棄的,小短腿,小蹋鼻,大手大腳。往往林笑還沒開始嫌棄他個子低,人愚鈍,眼睛小,情商低他就已經開始左叨又叨,林笑是最煩別人嘮叨尤其是數落她缺點的,往往氣的直想弄死他。可他偏偏一句:「我說你不好,但是我又沒嫌棄你。」
「你不嫌棄我,你說我幹什麼?你都說成這樣了,這還不算嫌棄,你還想怎樣?」
「我要是把你休了,才是真的嫌棄你了,但是你放心,我不會休你的。」說完還總是邪惡的一笑湊過來。
對於這個奇葩邏輯,林笑哭笑不得,後來也習以為常,任他狂風暴雨隨便打擊也懶得計較了。
所以他說起她那些睡覺的奇葩毛病,她總以為是他自己杜撰的,後來他真的錄了她睡覺打呼的視頻,再後來和林笑出差住一房間的女同事也是這麼說,說她睡覺打呼大的簡直能把房頂給掀了。不知道她是不是誇張了,她自己睡著了以後打巨雷都是聽不到的,別說是打呼聲了,也許被人偷賣了估計也不知道,所以打那以後,林笑出門在外都盡量避免跟任何人同一個屋子睡覺,實在躲不過就會提前告知她會打呼。
睡覺愛亂翻是林笑小時候的就有的毛病,有一次放暑假她去姑姑家玩,本來是和姑姑睡在一張大床的,早上醒來發現姑姑沒了,還驚訝她去哪了,姑姑說:「你睡覺太不老實了,一晚上就沒有停止翻動過,我去了隔壁房間睡。」睡姿極度不雅也是她承認的,畢竟鐵證面前她無法辯駁,謝亞倫的手機里永遠有她刪不完的自己的丑照,只有你想不出來的,沒有他沒有的。
因為謝亞倫總是比她睡的晚,所以更能發現她睡覺的各種不雅和醜態,而林笑有的時候為了報復,也撐著想等著謝亞倫睡了去拍他的丑照,但是無奈,每次她要麼等著等著就睡著了,要麼就是研究半天,發現他睡覺的時候是最可愛的,至少不會那麼毒舌說話難聽了,雖然整體上,謝亞倫對她還是很好的。一般在外吃飯,謝亞倫總是一副妻管嚴的樣子,三句話不離老婆:「我老婆說不可以的,我老婆不喜歡我怎樣或者我老婆哪都好。」林笑只想暗地裡踹他一腳,兩腳,三四腳,他這樣弄得每次說起謝亞倫在家有多無恥沒一個人相信她不說,還都勸她對謝亞倫好一點。
睡覺流口水也還好吧,至少林笑自己是沒發現過,至於睡覺摳不摳鼻屎這個事情,林笑倒是記得夢見過,有時候早上起來鋪床也會發現有鼻屎干過的碎片,於是她就尷尬萬分,為了改掉這個習慣,晚上睡覺帶起了手套,雖然每天醒來手套總是躺在不同的地方,但她倒是改了這個不衛生的壞習慣。
而打呼她是無能為力了,左側睡,右側睡,趴著睡躺著睡都不起任何作用,就放棄了,讓謝亞倫自己看著辦,不行就去隔壁睡,而謝亞倫卻悠哉哉地說:「習慣了,你要是真不打呼我還睡不著了啊,你看,雖然你缺點太多,但是這些年也習慣了,大概還真找不來比你缺點還多的人,所以我不能休了你,換了別人太好了我會不習慣的。」能把損人說的這麼好又沒有絲毫羞恥心的,林笑想真的大概不會有第二個人了吧。
其實謝亞倫真的一點都不浪漫,除了說過他結了婚就不會再離婚或者喝醉時候,吐的天昏地暗,林笑不停地收拾不停地安撫他的時候他才會說:老婆,我愛你,辛苦你了!然後倒頭就睡,第二天酒醒還不承認了。
林笑還記得答應做謝亞倫女朋友的時候,還是在QQ聊天的時候,那時候微信還沒有或者是還沒流行開來。具體是聊到什麼答應當他女朋友的,林笑不大記得了。只記得聊完第二天下午謝亞倫就過來找她,老遠看見他從街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一件灰色襯衣和牛仔褲走過來,笑得像個二傻子一樣,然後看見了林笑就飛奔過來,一把抱起來還掄了兩圈,嘴裡念叨著「突然再見就成我女朋友了,還感覺做夢一樣。」周圍還有很多人看著,林笑一時沒料到平時傻獃獃的他居然做出這樣的舉動,邊喊著放她下來,邊突然想起了上海灘里周潤發版的許文強抱起馮程程轉起來的場景,那時多少是帶著感動的。
這些年,吵過,鬧過,更多的一起成長和陪伴,也許這算不上什麼讓人羨慕愛情,卻也並不枯燥,就像一句話說的:也許愛不是熱情,也不是懷念,不過是歲月,年深月久成了生活的一部分。有時候,林笑會想,如果沒有了謝亞倫,或許她會是另一個自己,但是有了謝亞倫,他就成了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謝亞倫就像白米飯一樣,看著普普通通,可有可無,可你若是不吃,山珍海味都好像不太吃的飽一樣。
她還記得兩個人第一次一起出去遊樂場玩的情形,坐過山車的時候,林笑雖也是第一次玩,但是感覺很激動,很刺激,而謝亞倫則是嚇得臉色發白,要不是林笑拉著,估計他是不會去玩的,下來的時候,林笑吵著要再玩一次,而謝亞倫則是一副要吐的樣子,接下來的遊玩,就都剩林笑在瘋玩,謝亞倫一旁拿著水坐著等。
林笑常嘲笑謝亞倫太無趣,過山車,摩天輪都不敢坐,還會偶爾拿著xx遊樂場xx項目失控人員死亡的消息給林笑看,林笑就常笑他幼稚,說人生苦短,她寧願在快樂中死去,也不願在無聊中活著。
而她現在,與其說是在無聊中活著,倒不如說在重新尋找她存在的意義,就好像,你原本一直有個目標,要朝那個方向走去,只要你還能看著那個光,你走的再辛苦也不會覺得累,因為有種力量叫做希望在勾引著你往前去。而現在,就好像突然那道光沒有了,你四周轉著連方向也分不清了,你會怎麼做?別人不知道,林笑就知道她自己好像是被人下了一個詛咒,困在一個圈子裡一直打轉,出不去不說,還會轉暈轉傻。
林笑想起有幾天沒給謝亞倫打電話了就撥了過去,問他爸媽最近怎樣,他過的可還好?謝亞倫總是回答說不要擔心他,他過的很好,照顧好她自己就可以。
林笑就聽著沉默著,彷佛謝亞倫就在身邊,而她分明能看見他臉上多出的皺紋一樣,兩個人都再也不是當年初識時那個青澀還多少帶著些許稚幼的兩個年輕人了。尤其是兒子的事情,一下子就把兩個人逼老了好幾十歲一樣,林笑都彷佛能想到兩個人一起變老,然後又一起想起兒子的那種悲傷的布滿皺紋的臉龐,只是現在,以後,或許他們再不能相約白首了。
林笑躺了好久,起來,極為認真地去了洗手間,看著鏡子里好像不太熟悉的臉,擠了洗面奶使勁地揉搓著,有種想把臉上帶著的悲傷全洗掉一樣,洗完臉,又開始刷著牙,刷了有十幾分鐘。謝亞倫牙齒不是太好,兩個人一起刷牙的時候,他總是嘮叨著讓林笑多刷一會兒,不然刷不幹凈以後牙齒會變得跟他的一樣,林笑嘲笑他說你那牙一看就是天生的,不過還是跟著他一起刷,兩個人總是像比賽一樣看誰刷的更用力更久一點似的,慢慢習慣了就每次刷很久。
洗漱完才感覺屋子空空的,大概是林英麗又帶著孩子們去上補習班了吧。林林走了以後,林笑總是不大喜歡吃早餐,一是突然變得胃口很小,二來早上起來總是感覺有點沉悶並不想吃東西,於是穿好衣服,把房間打掃整理好,看著電子書等著兩個孩子回來一起出去吃午飯。
吃過午飯,林笑帶了趙亞晴去買了一些零食和水果。上次趙亞晴要去參加元旦晚會的時候,林笑帶了她去了小區門口的一家美容院以為是有給小孩子編頭髮的那種,進去問了服務員說是沒有,但是她們剛好很閑又會編頭髮就很熱情地給趙亞晴編了一個還不錯的髮型。而且聽說兩個人就在小區住就沒有收費,只是說如果需要美容就可以過來。
林英麗和林笑都是不愛,也不善化妝的人,自然對美容沒有絲毫的興趣,幾天過去了,林笑想著有空了就告訴趙亞晴她要帶她去那個美容店給那位阿姨說聲謝謝,還教導她:「我們要對別人的幫助心存感激,不能無緣無故的接受別人的幫助,所以我們要買點東西去謝謝阿姨。如果有人幫助了你,而你並不領情的話,時間久了,大家就不會互相幫助了。」趙亞晴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說:「知道了,小姨。」
兩個人過去送東西的時候,一群服務員還不知道為什麼,林笑解釋了一番,她們才記起來,帶著一臉你們太客氣了的笑容和林笑說了謝謝。
林笑一直是這樣的人,一點小小的事情,就會讓她很感動,而一點點可樂的事情也會讓她笑很久,而這一次,她說不清楚這份憂傷要多久才能散去,只能順其自然地過一天算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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