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058:她，是一個將軍

不知是誰發出吞咽口水的聲音，這一會兒也忘記去驚訝自己現在身在何方，趴在雪地上即便臉已經凍的通紅也顧不住，只動都不敢動。

一個梟人在砍掉一個頭顱之後站起身大聲的笑，不停的拍自己的胸脯，像是在炫耀戰利品一樣。雪影盯著那個人頭，沉著的神色不明，但終於從這完全相似的場景中做出了判斷。

他們最終裝滿了車，在崔浩等人鬆了口氣的時候，一個人突然要朝這邊走來。雪影感覺到自己的手被誰突然抓住，看過去，是斯科特。

被發現的斯科特面色慘白，她笑了下拍他的手。這才注意到自己做了個什麼傻動作的斯科特趕緊鬆開手，躲閃著臉暗罵了幾聲，一臉憤然又羞紅的表情。

「他不會過來。」雪影用細微的聲音對他說，也是在安撫所有人。

果然，這個梟人在走了一段路之後，就聽到那邊的人大叫他，他和對方說了幾句話，最後還是被叫了回去。幾個梟人拖著一碾車的人頭消失在雪原后，愛德華等人才鬆了口氣。

「雪影，你怎麼知道他不會過來？」崔浩被嚇的冷汗直冒，但卻又一因為緊張而一點都感覺不到寒冷了，他驚訝的問。

「你知道他們要來嗎？」愛德華接了一句。不然不可能剛好叫他們躲在這裡。

「嗯。」她淡淡的笑了下，但目光盯著那邊的戰場，像是面前出現了某種回憶，「我知道。」

她經歷過。

雖然於她而言不可思議，但她仔細的確認之後可以明確現在自己身處什麼時候，什麼地點。

育空河畔這個戰場是她生命中非常重要熟悉的地方。那時梟人和冬境王國進行的第一次最正式，最長時間的宣戰，一路從極地攻打到這裡，並血洗費爾赫軍，大獲全勝。那一個月，冬境城人心惶惶，甚至有傳言這些兇惡的劫匪將要屠殺整個冬境城的所有姓費爾赫的男人，將費爾赫家族的三公主，四公主拖到城樓當眾奸yin……讓梟王成為塞埡區新的主宰。

當然，這後面的事她只是淡淡的提了一下，卻也足夠證明對方的殘暴。讓他們只覺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對她口中吐露的刺耳的詞，初步感受到了原始，獸性以及一種處於這個世界的殘酷。

這期間，韓弈塵盯著她淡笑著講述的臉，目光深沉。這是他第一次沒有因她說出這些露骨的話而升起荒唐輕視的情緒。

「太……太禽獸了吧！這麼比起來，原來的地方比這裡好太多了。」崔浩悻悻然的感慨道。

她笑：「所以我說過，我羨慕你們。」

崔浩和愛德華這才明白了她當時說這句話的來由，不免感到唏噓。

「不過，不是說有王族嗎？王族可以管其他貴族，這個費爾赫家族的地盤就這麼被野人軍團佔領，其他王國的人不來幫忙？」崔浩又問。

雪影這時候的笑變得戲謔起來：「塞埡區的冬境王國統治者厭倦了王權的爭鬥，和王族統治者提出了要求，獨立政權且不參與爭鬥。這樣的情況持續二十年，費爾赫家族預料不到梟人的崛起，措手不及。更何況，清高又孤僻的費爾赫人不會向外界求助。」

雖然沒有參加過權利的鬥爭，但多多少少看過相關電視劇。崔浩吞了下口水：「這麼一說，有點像我們中國的戰國時期啊。」

她聳肩：「這樣想能讓你快點接受，也可以。」

「意思就是我們現在算是回到了過去？！」愛德華聽著她簡單的陳述后，抓住了另外一個重點，驚訝的詢問。

「如果我沒有做夢的話，是的。」雪影說這句話的時候，漂亮的瞳仁發亮，聲音卻沉了下來。

「哇！我的媽呀，我到底在經歷什麼。」一向不愛大呼小叫的崔浩抱著自己的頭，發泄了一下。愛德華也偷偷摸摸的捏了下自己的手臂，疼痛的感覺告訴他不是在做夢。

雪影雖然看起來比他們都鎮定，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內心的巨大波動。從家族滅門到殺掉那個男人報仇，再到去了另一個世界。一開始，她沒有太多時間去感受天翻地覆的變化，當後來有時間，感覺和記憶卻已經變淡了。

「不對，就算回到了過去，你又怎麼會把細節記得這麼清楚？難不成是？」崔浩在調整了自己之後，成為第二個腦子開始轉動的地球人。

韓弈塵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臉上，比其他人看出了她更多的情緒與怪異，只是一直冷硬著臉不說話。此刻見她笑了笑，說出了他心中的答案。

「我就在戰場上。」

「你親眼看見了？！」不可思議，他一個男生在剛來的時候都只感覺到后怕和哆嗦，就算是知道雪影有些本事，卻也難以相信這一點，「那個時候你多大？」崔浩趕緊問。

「應該是……十二歲。」她說。

韓弈塵落在她臉上的眼神變得深沉複雜許多。

「十二歲？！你一個小姑娘就在這個戰場上？你在這裡幹什麼？」彷彿聽到了笑話，可是看她的表情明顯不是開玩笑，現在也不是逗他們的時候，崔浩發出了強烈的疑問。

「當時我也躲在這裡。」她指著這個地方。

一個猜想從他們腦中齊齊浮現：「所以……你見證了……這場戰爭？」

她的笑意加深，眼神卻並不是輕鬆的神色：「不用那麼驚訝，在這裡，八歲的孩子都能拿起劍為他的父親報仇。」

愛德華聞言一怔，終於明白了過來。所以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對於鬥爭與擊殺別人才會習以為常，因為在很小的時候，她就曾一個人躲在雪地里，見證一場慘烈的廝殺。

「可，可是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裡？」他們剛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對這裡太多的好奇。所有的疑問都是雪影講給他們聽。但是聽到現在，他們最好奇的事，是她這個人。

她之前所帶給他們的所有的古怪都可以講通，可是關於她的曾經，卻像蓋著深厚的雪一樣，看似簡單，卻充滿危險，又令人升起濃濃的想要一探究竟的慾望。

「我……」她說了一個字，看到他們注視自己，像是已經開始習慣一般，突然又收回了笑意：「你們怕不怕？」

「怕，怎麼不怕！我的手現在還在哆嗦。」崔浩將雙手放進嘎吱窩裡，縮成一團，「嚇的差點沒尿褲子！」他試圖開玩笑。

其他人雖然沒說話，但雪影看見愛德華凍得發紫的嘴唇，斯科特俊臉慘白，可滿是戒備。以及韓弈塵。

「你也怕？」

「你想說什麼？」

他總是能快速的捕捉她的用意，也不拐彎抹角：「我想說，你們是怕冷，還是更怕死？」

「那還用說，當然是怕死！」崔浩原本以為她在緩和他們的神經，可是敏銳的捕捉到了話語中的奇怪：「你什麼意思啊？」

雪影看了他們一會兒沒說話，對面四人直覺到她接下來說的事一定非同尋常，站起身不動。

她終於不是剛才那樣沉靜在自己世界中，恍惚隨意的語氣，而是凝視他們，語氣如平常般，但說出來的話卻讓他們剛剛放鬆下來的心情陡然間再次緊繃起來。

「冬境城和梟人的這場戰爭還沒結束，很快將會爆發第二次抵抗。如果沒有阻止他們，他們將會從這裡經過，前往你們背後的城。」

寂靜了幾秒之後，是斯科特開了口，他皺起了眉，擰成一團：「你的意思是這裡很快又會成為戰場？」

「沒錯。」她說。

「那等什麼，我們趕緊走啊！」崔浩有種立刻要跑路的感覺。

但雪影卻不動，對他們說：「你們如果怕死，現在就跑。」

聽出了她話語中的意思。「你不走？」斯科特緊緊盯著她，問。

她轉過身，將死去的士兵的頭盔和盔甲取下來，一點點裝備在身上。「你們現在開始跑，一直往南走，運氣好的話到亞恩王國，應該不會有危險，只是剩下的生存，靠你們自己了。」

「你這是什麼態度？撒手不管？！沒有你我們四個人什麼都不懂，怎麼可能活的下來？！」她的話刺激了斯科特，讓他再次爆發了脾氣。

這一次愛德華和崔浩沒有出聲制止他，雪影的這個決定只讓他們感覺到慌亂，以及另一種說不出的情緒。

四個人中，唯有韓弈塵猜的出她留下來的理由。他注視著她一點點將自己裝備起來，十分熟練的模樣。那一刻彷彿看見了他從未與之相隨過的過去的她。

他知道她留下來的理由。

她是這個王國的將軍。

無論去了什麼地方，遇到什麼人，經歷過什麼，她其實從未沒有忘記過這個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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