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鞭刑

「路寧是玉涼城公主？」大漢頗為意外地重複了一遍。

「嗯，十四年前姑姑出城遊玩，遇見蘇衡，便對他一見傾心。

不過，那個時候幾個大國之間勢力爭奪是最為激烈的時候，為了不讓自己成為陳國用以威脅玉涼城去奪權的工具，姑姑執意與玉涼城斷絕了所有往來，還給自己捏造了一個孤女的身份。

此番我來這裡，是因為想邀請姑姑回去參加爺爺的五十歲壽禮，畢竟爺爺老人家年歲也高了，就想見她一面。

卻不想，來了之後方才知道，姑姑竟早已經仙逝。」蘇璃說著，臉上適時露出了一絲傷感與遺憾之情，「我本想便這樣回去，但是剛才在留香居聽到你們談話，姑姑的死，似乎另有隱情。」

說完，蘇璃眼中滿含探尋地望向大漢。

故事是真的，依照年齡推算，外公五十大壽也是真的，只是，她這個侄女的身份是假的罷了。

大漢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她話中的真實性。

思慮良久，大漢才出口說道：「剛剛是我冒犯了，不過，我只是一個普通農人，那些豪門將相的內府之事，我又如何能夠得知。

方才的話，不過是些坊間傳聞，姑娘莫往心中去。

日上中天，妻兒尚在家中等我，恕不奉陪。」

「誒…」

還不等蘇璃出言阻攔，大漢便向著她抱拳略施一禮，爾後匆匆地轉身離去。

只餘下巷內的蘇璃，疲憊地靠坐在地上，看著大漢離去的方向，柳眉緊鎖，略有所思。

他的實力在宣城裡，並不算弱，卻偏偏對此事如此避諱莫深。

看來，娘親的死，定然與蘇湛脫不開關係，只是，不知他們究竟是用了什麼手段，才能讓這些人這麼恐於提及。

蘇璃身側的手漸漸緊握成拳，眼中暴戾之色翻滾不歇。

不管是什麼手段，這件事情，我終會一五一十地查明，你們加諸於我身的東西，終有一日，都要加倍奉還！

是夜，一個黑色身影攀上蘇府門牆，悄無聲息地在月色下四處遊走。

由於前一天府中剛剛出現了新喪之事，所以府門內外處處都懸著素錦，如今半夜三更，微風徐徐，白綾飄動，倒頗讓人覺有幾分森森的鬼意縈繞心頭。

現在已然是亥時將近，故而府中燈火盡歇…不，或許不是盡歇。

總有那麼幾個地方，到了夜間，反而更熱鬧些。

「啪！啪！啪！…」

聲聲鞭笞人體的脆響順著風兒傳入蘇璃耳中，與之齊聲傳來的，還有幾個老婆子那不堪入耳的謾罵

「…讓你背叛主子！讓你背叛主子！你個小賤蹄子，吃裡扒外的東西！主子短你吃還是短你住了！」

「…你倒是浪得很哈！還勾結別個人去當狗！我今兒個就要看看你的心是不是個黑的！說！你是不是被二房家的那個賤蹄子收買的…」

「哦，說來，你究竟是不是為她辦事，其實也無甚所謂了。你怕是還不知道吧，二房那個小賤蹄子，昨兒個夜裡被一場大火給燒了。」

「嘖嘖嘖嘖，死的那叫一個慘，那可是挫骨揚灰死無全屍啊…」

聽著那個嬤嬤的謾罵，蘇璃心中忽而生出一股擔憂之意來，她在房頂上，看不到下面的情況，只能聽到聲音。

但是傳來的一直只有鞭打聲和蘇瑩那個嬤嬤的聲音，卻不曾聽到秀珠發出隻言片語。

「…第三十鞭。哎呦，老娘手都酸了，你還不得快感謝感謝我，小姐說了，這總共得賞你三百鞭，又不能讓你死，要不是嬤嬤我聰明過人，也想不出一日賞你三十鞭這個法子來。」

「今兒個…是第五日了吧，還有五日，還有五日啊，我就送你跟二房那個賤蹄子見面去。」

「現在，我就不跟你作陪了，畢竟柴房裡這些個老鼠蟑螂之類的，可都還寂寞得很呢…」

強行忍住下去的衝動，蘇璃只是靜靜趴在房頂上豎耳傾聽下面的動靜。

三十鞭畢，或許是嬤嬤的任務也完成了，故而沒過多久，蘇璃便聽到柴房的門開了又關的聲音清晰傳入耳中。

蘇璃輕輕探頭看去，只見那嬤嬤拖著滿身肥肉晃悠著走出了柴房，口中還不忘粗俗地碎碎念著：

「…困死我了，哎呦，回房睡覺…大晚上給掛這麼多白綾，真他媽瘮人…」

「哐！」

房門被她大力甩上，隨著這一下動靜，整個院落都突然陷入寂靜當中。

十幾株翠綠的幽竹在微風中婆娑搖擺，又因皎潔的月光而在院內撒下一片漆黑而修長的魅影。

夜間本應該是蟋蟀蛐蛐的樂場，可是由於蘇瑩對這些東西極度厭惡，故而每到夏夜，府中下人最忙的事情便是在她院里抓蟋蟀。

所以如今，院內安靜得讓蘇璃幾乎能夠聽到嬤嬤的呼嚕聲。

蘇璃趴在房樑上再次靜等了半個時辰之久，直到確定所有人都已陷入熟睡當中，她方才將身子貼在門牆上，慢慢欺身下房。

門上掛著一把未漆色的鐵鎖，蘇璃用手試探著轉了一下。

嗯，沒鎖。

輕手輕腳地將鐵鎖取下，推開門，入眼便是一具殘破的身軀，蘇璃有些不忍心地偏開了頭。

秀珠受了一百五十鞭，這個情狀，看著比她那一次，還要血腥殘暴得多。

她被反手綁坐在一個椅子上，粉色服飾早已看不出原來的模樣，由於她的頭無力前傾，故而頭髮也如瀑般披散在身前，以至於蘇璃無法看清她的臉。

只是從上往下看了一眼，蘇璃在她身上幾乎找不到一處完整的肌膚，手上、胸前、腿上，儘是猩紅猙獰的鞭痕。

一處接著一處，一根貼著一根。

傷口上胡亂撒了些白色粉末，應該是止血用的，旁邊的小桌上有一碟人蔘片，人蔘吊命，所以她受了這麼重的傷，也還沒死。

只是，那碟人蔘片上，如今爬著好幾隻老鼠蟑螂之類的，正在盡情啃食。

她們看著也是不會每日都為秀珠更換參片的，看著一粒黑色不知名物體掉落在參片上，蘇璃突然有種作嘔的衝動。

蘇璃想要過去將她的身子扶正，卻如何都難以找到一個可以下手之處。

「秀珠…秀珠…」掀開她的頭髮，蹲在身前捧著她的臉輕喊幾聲，蘇璃只覺得她的喉嚨乾澀得可怕。

那人的眼睛依舊緊緊閉著，臉色同死人一般無二，在她臉上，一條如蜈蚣般的鞭痕歪歪扭扭地橫亘著，猙獰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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