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虧欠
蘇毅原打算將蘇湛的修為盡數廢去，再將蘇清送到城外的清心庵交由清雲大師管教。
但，他才剛準備動手，便被突然歸來的程夢瑩給攔了下來。
女人言談之間，處處不在為自己的夫君女兒狡辯開脫，最後，甚至說了一句讓蘇毅臉色大變的驚天之語：
「難道父親忘了當初虧欠我而許的諾嗎！」
虧欠而許的諾？
蘇璃心存疑惑地看向蘇毅，只見他聽了這話，臉色頓時便沉了下來，一旁蘇湛的臉色也變得有些古怪，似乎極不願提起此事。
接著，程夢瑩哭啼著的聲音便又傳入眾人耳中。
「這麼些年，兒媳既已入了蘇府的大門，便也沒把自己當個外人，所以兒媳從未以此諾為由，要挾父親為我做什麼事。
但是今日……」程夢瑩突然怨毒地看了蘇璃一眼，「今日父親要當著這麼多列祖列宗的面，懲處他們兩父女，兒媳自知無法變更父親決定，只求父親兌現當年之諾！」
程夢瑩說完，極顯柔弱地沖著撲倒在地，以行不敬之禮。
蘇毅面色沉靜地看著她，思量了片刻：
「當年我們蘇府確實虧欠於你，今日你既提了出來，那我便依了你。」
此話一出，程夢瑩瞬間便驚喜地抬起頭來看著蘇毅，朝著他叩了兩個頭作為謝禮：「多謝父親，多謝父親。」
隨即，她轉頭再次握上蘇湛的手，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又想回過頭去，將蘇清挽入懷中。
但，她的手才剛伸出去，蘇毅沉靜的聲音便又傳入眾人耳中：
「蘇湛，蘇清，你要保哪個？」
聽到這話，程夢瑩的手伸到一半，頓時停了下來。
大概是想斷了她欲圖兩全的念頭，蘇湛再次出聲補充：「當年說了，會無條件地答應你一件事，既然是一件事，你只能選擇換一個人。」
「夢瑩，聽我的，換清兒。
我沒事，修為廢了，想想辦法，還能再修鍊，保清兒，她如今到了議親的年齡，要是真去清心庵待上兩年，會影響她一輩子的。」
蘇湛緊握著程夢瑩的手，似乎是想以此勸說她，但後者卻異常反對地沖他不停搖頭。
見勸說妻子無效，蘇湛又轉而焦急地朝蘇湛喊道：
「爹，我們換清兒，你廢了我的修為吧，清兒是您的親孫女，再多不好都是兒子的不好，您也不想害了清兒吧？」
「這是我們蘇家欠夢瑩的，不是欠你的。」蘇毅面無情緒地看了他一眼，冷聲拒絕。
「我……」程夢瑩看了看蘇湛，又看了看蘇清。
「選清兒！清兒……」蘇湛沖著妻子不斷焦急地喊叫。
反觀蘇清，倒是感覺還沒去清心庵，但已學到了清雲大師不問世事的那般姿態，沒有絲毫情緒波瀾。
最終，程夢瑩還是放下了那隻遲遲沒有伸出去的手，轉而靠向蘇湛，捂唇痛哭著向蘇清道歉：「清兒對不起。對不起。
爹，我選夫君！」
這場悲情劇里，蘇璃只是個心無波瀾的旁觀者。
某種程度上來說，蘇湛是個好父親，是個好兒子，程夢瑩是個好母親，他們只是不願把自己的善意分哪怕一丁點在她身上罷了。
所以這萬家燈火，各自冷暖，世間除了蘇毅，再與她無關。
「好，今夜我便會修書一封，明日一早，蘇鳴你親自送蘇清去清心庵，她什麼時候把心清了，什麼時候再回來！」
大約是對蘇清太過失望，蘇毅說著這話之時，一絲心疼與猶豫之意也無。
「兒子遵命。」
「事情鬧完了，就統統都給我滾出去，我與璃兒還有事要說。」
「是。」
蘇毅命令一下，不管是哭完了的還是沒哭完的，甘心的或是不甘心的，都互相攙扶著出了祠堂。
很快，祠堂內便安靜下來，只剩蘇毅與蘇璃二人靜靜站著。
「璃兒，今天這麼處理，你會不會覺得心裡不甘，對你不公平？」蘇毅從一旁抽出幾支香拿在手中，又走到一旁的紅燭邊，想要把它們點亮。
「唔……讓我仔細算算。」蘇璃說著，當真掰著手指像模像樣地算了起來，算完之後，還扮出一副委屈模樣湊到蘇毅面前：
「完啦，我這心裡可不公平了，可委屈了，必須吃上三頓留香居的飯菜才能好起來呢。」
蘇毅有些驚異地回過頭來看著她，蘇璃適時地苦著臉，眨巴眨巴了幾下那雙大眼睛。
「哈哈哈哈。」意識到自己被逗了的蘇毅開懷笑了幾聲，隨後伸出手輕輕點了一下蘇璃的額頭，「你呀你，真是個機靈鬼，跟你娘一模一樣。」
說到路寧，蘇毅眼中又透出幾分傷感之色，隨即唏噓似的搖了搖頭，但終究沒說什麼，只是回過頭去繼續點香。
「爺爺，你再跟我講講我娘唄。」蘇璃從蘇毅手中抽了一半香出來，也湊到一旁點著，狀若無意地開口說了一句。
但蘇毅並未答應也沒有拒絕，而是率先站到了蘇衡與路寧兩夫妻的牌位前，又喚蘇璃道：「來，給你爹娘上柱香吧。」
「好。」
蘇璃沒有遲疑，立馬拿著香上前，隨著蘇毅一同朝二人的牌位作了幾個揖，又跟著他一起將香插到香爐之內。
半餉，蘇毅才走到一旁，沖著蘇璃淡淡開口：「你可知方才夢瑩說的那個條件，還有我們蘇家虧欠她的事情，是從何而來？」
聽到蘇毅這樣問，蘇璃條件反射地看了一眼蘇衡與路寧二人的牌位。
莫非，這件事，還跟爹娘有關？
「孫女不知。」
「說來其實也怪我。」蘇毅似乎是在回憶著什麼，頓了一會兒，這才復又開口，「當年我跟程家，也就是夢瑩的父親，交情頗深。
而你的奶奶還有程夫人，剛好先後有喜，當年我琢磨著，這兩孩子也算有緣，便找了程家，給他們訂下了娃娃親。
便是你父親與夢瑩。」
蘇璃原以為這是蘇湛與程夢瑩的故事，但蘇毅最後這句話，卻是讓她心驚不已。
爹與程夢瑩的親事？可是……
「你是不是想問，為何最後卻是你大伯應了這門親？」
蘇璃對上蘇毅的目光，點了點頭。
「因為親事的關係，夢瑩從小便膩著你父親，但是你父親卻並未對她生出男女之情。
後來漸漸到了娶妻之齡，你父親為了逃避這門親事，便以歷練為名，遠走他方。
一個是少年英傑，一個是微服出遊的公主。
這是你父親與你母親的相遇。
他把路寧帶了回來，我不忍拆散他們，先不說二人誰都不願做小，你父親也不願委屈了你母親。
既然蘇衡與夢瑩也沒有感情，我便想著，索性把這門親事退了。
剛拿著信物到了程府，程家可是招呼都不打一聲直接把我給趕出來了啊。」
說到這裡，蘇毅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後來呢？」
「後來，幸虧夢瑩大度，她說，親是不能退的，不然她的名聲就毀了，但是既是嫁到蘇家，蘇家又不是只有蘇衡一人，換一個人繼續履行這門親事，也是可以的。
剛好你大伯心悅於她，隨即便在你父親成婚之前，將她娶了進門來。
所以啊，今日之事，倒也算是替你爹還了當初欠人家的一個人情。」
「那這麼說，大娘原是要嫁給我爹的。」蘇璃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忙拽住了蘇毅的袖子，「那爺爺可知，我娘當年的產婆，姓甚名誰？是從何方找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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