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畢方鳥族大難
「為何喚我作爺爺?」老槐樹盡量壓抑著內心的憤懣,溫柔的問芳盈。
芳盈斜著腦袋想了想,懇切的說道:「許是因為您一看就修鍊了千年有餘,又成了精有了靈。芳盈只有兩百歲,姑且只能喚您爺爺了吧。」
解釋的頭頭是道,聽的老槐樹都覺得就應該是這樣的,於是他下意識就想噴出一口老血。
半晌噤聲,白澤率先起身,一襲白衣佇立於天地間,他對芳盈招了招手,攜著笑意,「小盈兒,咱們進屋。」
芳盈對老槐樹道了再見,便亦步亦趨的同白澤進了竹屋。
老槐樹獨自守著白雪皚皚,像是想起了些什麼,嘆道:「驍,你這半生孤寂,終是要到頭的。」
五百年前白澤在東海遊玩時遇上了一隻千年老龜,老龜自稱繼承老子大統,修得一身好道,還頗懂六爻之術。
白澤一聽來了興趣,隨即就讓那老龜為他卜一掛。
老龜神模神樣的一轉,手上便多了個掛滿青苔的龜殼。
龜殼不過手掌大,上面卻描著晦澀的咒文,看起來倒是無堅不摧。
老龜將三枚銅錢放於龜殼中,雙手緊扣,思其所測之事,將所測信息融貫於銅錢之中,合掌搖晃後放入卦盤中,擲六次,卦成。
撓了撓半尺白須,老龜心裡有些忐忑,權衡之下啞聲道:「情劫將至,亡。輪迴必渡,傷…」
「呵…」白澤嗤笑,搖了搖頭,隨即擺手給老龜留下一個瀟洒的背影。
不是他不信,他只是習慣了萬年的孤獨及隨遇而安。
「還是萬年孤寂比較好吧。」
依稀間,老龜那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三世相守,不悔。」
不悔二字,如深冬最後一瓣梅。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竹屋看著不大,實則佔地百米,還有兩層,裡面栽著各式各樣的植物,迎春,野菊,不能同時而開的花竟都在這裡盛放。
芳盈墊著腳打量了竹屋一周,一樓大廳中有些客座,放著木桌竹椅和一排排的木櫃。木柜上置著各種小玩意兒,有芳盈見過的,也有沒見過的。
二樓應該是卧房,堪堪用竹柵欄擋著不要讓人摔下罷。偌大的二樓共四面牆壁,除了置著床和書案的一面,其餘三面整齊的擺放著古籍,且牆邊還靠著一人高的梯子。
屋內一塵不染,一點都不像是百年未被人打理過的樣子。
芳盈被白澤安置在一旁的樹墩客椅上,然後自己四處忙活著,點著小爐子親自為芳盈煮了一壺清茶。
「丫頭,涼嗎?把手伸出來我瞧瞧。」白澤坐在了芳盈對面,深邃的眸子閃著關切的光芒。
芳盈對白澤有些言聽計從,細聲說了句不涼,便紅著耳根子伸出了白皙的皓腕。
白澤凝著氣對著芳盈的手腕施了道咒,就見一隻透明的畢方鳥吐著訛火從她的經脈中鑽了出來,咿呀兩聲后便散作虛無。
白澤凝神細看,下意識的微眯起了雙眼,旋即又鬆了一口氣。
「火靈再現,看來是修復了。」白澤指間輕點芳盈的額頭,秀目閃閃。
「是哥哥救了芳盈?」芳盈嫣然一笑,問道。
白澤被芳盈的笑容晃了眼,端起一旁的清茶為其沏了一杯,遞到了她手上,「算是吧,起初在山下撿到了你,想來是一隻會吐火的鳥,拿來當暖手壺也是不錯的。」
芳盈因他不正經的話語嗔了一眼,「當真是打笑芳盈了。」
「那倒沒有,是真話!暖手壺不行的話,打火器也是不錯的。」白澤認真的語氣,讓芳盈下意識抽了抽嘴角。
怎麼突然有一種後路堪憂的是感覺…
「話說畢方鳥可常被人視作不詳,只不過是會引火罷了。」
芳盈撇著嘴說:「畢方鳥雖然會引來訛火,可也不像世人說的那般不詳。只要不作企圖傷害我族的事,我們也不會隨便引來訛火。」
芳盈所說屬實,對於各類鬼神妖獸,白澤再了解不過了。
起初,最早的畢方鳥也就是被火神收下的那隻,算跟他是故人。在入世后不久,畢方鳥所棲息的莪之山被人類拿來開荒,人類貪婪的一把大火便燒了半邊山林,一時間生靈塗炭。
許多在山中居住的妖獸都來找畢方鳥告狀,畢方鳥脾氣也暴,好幾次出面警告后不見成效,他索性挑了個人多的村子引來訛火。結局便是那個村子的房子都被燒光了,但人並沒被燒傷。
不過這件事情並沒有讓畢方鳥受到天道的懲罰,在白澤看來畢方鳥也沒有做錯。
用他白澤的話來說,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於是畢方鳥一出必現大火之兆就被莫名其妙傳開了。
其實人家畢方鳥也很委屈不是?
見小丫頭不免有些較真,白澤也沒好意思說出她差點燒了沁竹林的事。潦潦帶過撿到她以及救醒她的事後,他發現那小丫頭一臉崇拜的看著他,顯然是把他當做了救命恩人。
芳盈抿了一口杯中的清茶,難忍的皺起了臉,苦澀之味在口中肆意蔓延,她有些忍不住的想吐舌頭,見著白澤又覺得不雅。
「小丫頭不喜歡喝茶」,白澤瞅見芳盈那扭捏的模樣,低下頭遮去了眼中笑意,默默在心裡記下了這一筆。
久久沉默,氣氛也是低沉了下來,壓的人喘不過氣。
「小盈兒,你父母在族中是什麼地位。」言語雖有些突兀,白澤仍將目光投向芳盈問道。
「父親是族中的新任族長,母親是祭司大人。」
白澤額角的青筋跳了跳,芳盈說是來東海避難,而她又是族長之女,只怕…
「能說說經過嗎?」
「在大約半年之前,凶獸窮奇破了舜帝的封印逃了出來,在眾人都沒有防備的情況之下闖入畢方鳥禁地,搶走了保我族歷代平安的萬年火靈丹。」
芳盈神色凝重,抿著唇蹙著眉繼續道:「萬年火靈丹是我族的聖寶,是萬年前老祖宗被火神納去做侍寵時留下的。爹爹為了搶回族中聖寶同窮奇打了起來,見局勢不妙便讓娘親帶著我去尋老祖宗。我與娘親離開前,親眼看著父親使用秘術用萬年火靈丹引出生了智的訛火,與…」
淚水攜著痛苦往下落,芳盈臉色絞白,咬著唇硬是把話說完,「與那凶獸同歸於盡焚做灰燼了。爹爹與那凶獸玉石俱焚,我整個畢方鳥族,命途多舛。」
白澤眼裡閃過一道詭異的光,剎那間黯淡下來。
他對於芳盈乃至整個畢方鳥族的遭遇都是感到同情,心疼之餘,縱使不願意撕開小丫頭的傷口,白澤還是問道:「那你娘親呢?」
「不知,許是獲救,許是身亡。路經寒水澗時我們被妖獸截殺,醒來后我就在這裡了,看見的第一個人也是你。」芳盈淚眼迷濛的看著白澤,喘著氣斷斷續續的說。
白澤一怔,心中不知為何一悸,且莫名有些窒息,他覺得他真的不想看見眼前的小丫頭再次流淚了。
不知不覺中白澤蒲扇般的大掌撫上了芳盈的臉,輕柔的幫芳盈把臉上的淚拭去后,柔聲哄道:「沒事的,你娘親會沒事的。所以等你養好傷后是去尋你老祖宗?」
雖知芳盈的娘親肯定凶多吉少,但白澤還是不忍心告訴那丫頭殘忍的事實。
細膩的淚珠化作繞指柔,只怕纏的不是指,是心。
「不!爹爹在讓我和娘親離開時就燃了祖紋向老祖宗求救,那頭的老祖宗正渡天劫,需十年之久才能渡完,只是說讓我們母女來東海尋他,等他渡劫。」
白澤擰起眉,對於他們神獸來說,活的越久天劫便越難渡,芳盈那先祖的話倒是不假。
「那你打算怎麼辦?」
「尋到了老祖宗也只能如空手白刃,倒不如孤生回西海,尋娘親,救我殘喘的族人們!」少女的語言中透出了莫名的堅韌。
眼神雖噙著淚,但那滿腔熱血讓人讀懂了她如磐石,如蒲葦一般無轉移,韌如絲的決心。
白澤眼中寫滿的動容,頷首間不住的悵然,他活了一萬年,卻從來沒有像那小丫頭一樣躊躇滿志過。
只是悵然之餘還有一絲莫名的心疼。
「你一人?」
「嗯。」
「呵呵。」白澤越發覺得這個丫頭不像想象中的那般簡單。
雖然看起來傻,想法也傻,但怎麼說呢?
傻得讓人挪不開眼,傻得讓人心疼…
「累了嗎?」
芳盈點點頭,白澤這才松下神將其安置好。
見白澤在屋裡忙活,芳盈覺得自己幫不上什麼忙,便離開了竹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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