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您的貼身小助理上線啦
大夏明真二十年,上退位,其子晅王承大統,稱安叡帝,年號延其父之嘉欣,是謂嘉欣二十一年。
明真皇及聖賢皇后欲適陵江,新帝躬親送至穎川城外,時人莫不贊其孝。
會值三月初,冰皮始解,波光閃動,隱隱已有綠意。
明真皇極盡溫柔的擁著已是太后之尊的愛妻上了馬車,正要啟程時,聖賢太后忽然撩起帘子對著一臉不滿的安叡帝說:「兒啊,娘走了,前朝後宮都交給你了。注意身體,別把自己玩壞了。」
安叡帝冷冷的哼了一聲,這兩人倒是會找清閑,父皇說不幹就不幹了,母后竟也在旁慫恿,國之大事一下就落在了自己身上,他還沒有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呢,想想朝中一堆老迂腐就頭疼,大內一對后妃就酸得緊。
看著臉色不善的安叡帝,太後娘娘反而笑了起來,火上燒油說道:「普天之大,欲往觀之,陵江美景,自不當負,我的兒啊,江湖再見!」
語罷,一行人就駕著馬車歡快的奔向了自由與閑散的遠方。
安叡帝不屑地哼了一聲,拍了拍衣上的灰塵,看看遠方,又看看身後的宮門,最後還是認命的轉身回宮去了。
大夏立國已有百餘載,到安叡帝已是三世,國運向榮,百姓安居,自新政施行,朝廷已有肅嚴清廉之氣。
珩清宮,大夏王朝歷代皇帝之居處,如其名,清爽怡人。
安叡帝這廂換過常服后,便坐在鋪了紫貂皮的檀木椅上,提筆批奏摺。其愛貓:多肉,自覺靠在他腳邊,親呢的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閉目養神。身邊的執事太監:來福,為其點上了舒神緩疲的熏香。
「主上,太史令穆森求見。」
安叡帝微微頷首,並又拿了一本奏摺展開。
「微臣參見主上,主上萬安。」穆森一進來便跪拜在地,行君臣大禮。
安叡帝有些摸不著頭腦。大夏王朝一向禮遇士人,在朝堂以外,臣子覲見君王時只須行揖禮,而不必行跪拜禮。
「太史令,今日為何事而來?」
「主上明鑒,」穆森直起上半身,「臣今日為舍妹而來。」
「令妹?」安叡帝眯著眼睛回想著,穆家一門忠賢,兩袖清風,三子英才,四方譽贊。這三子英才指的便是穆森,穆林,穆木。
穆森,剛正謹嚴,拜太史令一職。
穆林,滿腹經綸,除太學博士。
穆木嘛,有所耳聞,集賢殿書院正九品下校書,身為一個女子,能夠擠進官場,也實屬不易。雖職位不高,但這股堅韌不拔,忠君愛國的精神值得褒獎。
「舍妹不才,勉勝起居令,不日便要正式上任。」
安叡帝恍然大悟,原來穆森是為他妹妹求情鋪路來的。
大夏以文治國,尤重史。機構有史館,秘書省,著作局。史官分為編撰史和起居史。前者負責編撰前代皇帝歷史,後者則負責記錄當代皇帝起居,所以起居令是要隨侍皇帝左右的,若起居令所記之事惹怒了皇帝,極有可能落得個人頭落地的下場。
「太史令放心,穆家為我大夏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朕會多多包涵的。」
安叡帝說完,發現自己真是一個胸懷寬廣的好皇帝。
「謝主上隆恩,臣並不是要主上包涵舍妹。」
安叡帝眼裡露出驚疑,穆森的意思難道是讓朕將穆木收進後宮。
「穆木性情木訥,不懂變通。期主上莫顧穆家顏面,多多找茬,讓其知難而退,早日回家。臣叩謝聖恩。」穆森說完,再拜在地,其情誼之深切,動作之誠懇,完美的塑造出了一個好兄長形象。
安叡帝連連擺手,讓其起來。
「太史令真是用心良苦。朕會嚴格要求穆木的,下去吧。」
太史令退下沒多久,小太監又進來報。
「主上,太學博士,穆林求見。」
又是穆家人。
「宣。」
穆林一進來,便如其大哥一般,撩袍,跪地,叩首。
動作流暢,姿態優美,可做行禮之典範,令百官模仿。安叡帝在心裡點評著。
「為了令妹?」
「主上明鑒。」
「讓朕多多找茬?」
「主上聖明。」
「朕知道了,且退下吧。」
「主上深明叡達,國之大幸,民之萬福,微臣告退。」
待穆林走後,安叡帝不得不感嘆,穆家人真是家風清奇,若是每位官員都能像穆家人這樣剛正不阿,朝中豈不是會少了很多貪官污吏,結黨營私,那他豈不是就輕鬆多了。改明兒一定要好好褒獎一下穆家,宣傳一下穆家家風,以正朝綱。
不過這多多找茬嘛,他是那樣的人嗎?笑話,他可是一個明君,作為一個明君,怎麼能夠為難一個小小起居令呢。
這邊,穆林小跑幾步追上了走在前面的穆森。
「大哥,事成了。小妹絕對是仕途順暢,前景光。」
穆林的一雙桃花眼裡滿是奸計得逞的笑意。一向嚴肅刻板的穆森也難得的勾了勾唇。
安叡帝其人最不喜按他人所言行事,昔為晅王時,常與明真皇背道而行,若明真皇使其參與政事,其必稱病推脫,若明真皇使其放假休養,其必勤政勉勵。
「這樣一來,小妹就算心想事成了。」
「如此甚好,甚好。」
倆人相視一笑,勾肩搭背。長長御街,冰雪初融,「滴答滴答」伴隨著二人走遠的腳步。
新帝即位之初,難免政務繁忙。午門的鼓鐘敲響之時,大朝會正式開始。文武百官依次而入,輪流啟事。直至辰時末,方才作罷。
這日,安叡帝拒了龍輦,徒步向珩清宮走去。御街兩旁的合歡樹綠意初現,若螢光墜落枝椏之上,映著朱紅宮牆。
安叡帝一身玄金九龍袍,十二章紋寓意帝王之尊,縱然此時閑庭漫步,卻也掩不住晷景之輝。
他隔老遠就看見一道清瘦人影,隱隱瞧去清秀雋雅,若青松不倒,翠竹常立,那人雙手負於身後,對著珩清宮宮門,身著月牙色鷺鷥紋官服。
合歡綻螢光,宮門盡巍峨,那人站著不說話,已是滿城風華。
這是何家公子,竟有此清玦儒秀之姿?安叡帝想著。這代世家之子不是弱柳扶風,好曉風殘月,就是五大三粗,好舞刀弄槍,正因如此才讓安叡帝成了無數少女夢,念及此,正主表示十分慚愧。今日見此璠玉之人,定要好好提拔一番,讓那些人瞧瞧,什麼才是君子之風。
穆木察覺有人走近,轉過身來,見是安叡帝,目光頓時由凜然變為恭敬,撩袍,跪地,叩拜,快准狠,「咚咚」倆聲格外清脆。
「臣,六品起居令,穆木,叩見我主。」
動作行雲流水,姿勢優美,頗顯穆家家風,但用力過度,恐於頭腦不利,不值得提倡。
等等,這好像不是重點,重點是:
居然是女的?
竟然是女的?
怎麼會是女的呢?
感覺世界欺騙了自己!
安叡帝極力壓下內心的驚愕,不滿,小生氣,但是盡量維持住他的高冷,故冷冷的拋下了兩個字「起來。」
「謝主隆恩。」
穆木起來后緊緊跟著安叡帝進了大殿內。
安叡帝換過朝服后,已經從剛才的打擊中走出來了,卻發現穆木依舊站在那裡,只是手上多了一個本子和一支筆。她眼裡無所畏,無所懼,整個人散發著正義的光芒,像一個初生的小太陽。
一個正直的……女子,嗯,很適合做起居令嘛,這穆家家風就是好,教出來的女子勝過男兒。
安叡帝在心裡想著,隨即向書房走去,穆木緊隨其後,並執筆在小本子上「唰唰唰」的寫著:嘉欣二十一年三月三日,既朝畢,上回珩清宮,欲批奏事。
安叡帝微微側臉,記得很詳細,一個細心的……女子,很適合做起居令嘛。
剛一進書房,圓滾滾的多肉就自覺的滾了過來,在主子的腳邊蹭了蹭,安叡帝也很熟練地將它抱起,摟在懷裡,走過去坐在紫檀木椅上,翻開一本奏摺,右手執筆,左手替多肉順毛,多肉享受的眯起了眼。
穆木見此情景,蛾眉微蹙,執筆大義凜然地在小本子上寫道:批奏時,上右手執筆,略看摺子,左手順毛,專註至極。此舉是閑散不已,耽誤國事,望後人警醒,莫以此為例。
「你在寫什麼?」安叡帝看著穆木憤怒的表情有些疑惑,他自我反省了一下,他好像沒有做什麼天理不容的事情吧。
穆木迅速地將小本子抱在懷裡,眼裡充滿了為國捐軀的豪情。
難道朕說錯什麼了?安叡帝無語的搖搖頭,繼續投身於奏摺之中。
穆木執筆在小本子上繼續寫道:忽的,上問:「寫何?」余將本護於懷中,恐其窺所記之事,惱羞成怒,殺余滅口。幸得先祖庇佑,逃此一劫,由此可知,今上善疑多敏,喜怒無常,隱有暴君之勢。而余自當盡忠職守,為我大夏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安叡帝在一旁好不知情的繼續批奏摺。舒神香無聲漫延開來,燃盡已是午時了。
「大喜,傳膳吧。」
安叡帝擱下筆,揉了揉肩膀,多肉「喵嗚」的輕輕的叫喚。安叡帝了捏它的爪子,對著大喜又吩咐道,「加一份魚豆腐湯。」
大喜應下。不多時,午膳已傳了上來,十幾個宮娥提著描金朱漆盒,將菜依次擺開。
三鮮鴨子、五綹雞絲、黃燜羊肉、鴨條溜海參,燒茨菇,炸春卷、鹵煮豆腐,五香乾,外加一份魚豆腐。
安叡帝移步桌前,多肉也蹦到了桌上。
「御膳房倒是勤快,色香味俱全。」
穆木可不這麼認為了,瞟了一眼,便執筆在小本子上寫道:上之膳食,華而不實,費而不惠。
「小史官,還在寫呢?」安叡帝很好奇,為什麼穆木有這麼強大的毅力,在一個地方一動也不動的站了一個多時辰。
「回主上,臣乃六品起居令,非所謂小史官。」穆木一本正經。
一個較真的女子,嗯,很適合做起居令嘛。
「朕看你站立多時,想已乏了,快些回家吃飯吧。」作為一個明君,安叡帝自認為是非常體臣子的。
不料,穆木義正言辭的拒絕了,她說:「謝主上好意,然左史丁母憂,,目前就臣一位右史,故臣不能離主上片刻,以防疏漏,如若不然,臣將愧對先祖,愧對穆家,愧對我大夏江山!」
說的真好,大夏就需要這樣為國奉獻,燃燒自我的人才。安叡帝在心裡以為穆木鼓起了掌。
「你這麼站著也不是辦法,你就和朕一同用膳吧。」說完,安叡帝再次在心裡感嘆自己真是一個善解人意,為人臣分憂的好皇帝。
不過,穆木又義正言辭的拒絕了,她說:「謝主上好意,然君臣有別,此舉不合禮制。」
一個遵紀守法的女子,真是十分適合做起居令。
「你記錄辛勞,朕體諒你,故賜一同用膳,並非於禮不合。」
穆木想了想,贊同的點點頭,然後端正的坐在桌旁,起筷用飯,速度之快,姿勢之准,令安叡帝和其愛貓嘆為覌止。
不出片刻,穆木已用完飯,又站在一旁,在小本子上認真的寫道:親身經歷,營而不養,淡而無味。
這些,安叡帝自是不知道的,因為大夏有明文規定:在位者不得窺起居史所記之事。
安叡帝用過午膳后,便去東暖閣小憩。大喜跟在安叡帝後面,卻發現穆木也跟著。
「起居令,主上要休息了。」大喜提醒道。
「嗯。」穆木好似聽不懂,跟著安叡帝進了暖閣,大喜攔也攔不住。
「你來做什麼?朕要休息了。」安叡帝將多肉放在床上。
「嗯。」穆木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記錄主上起居,實乃臣之本分,不敢擅離職守,有所懈怠,如若不然,便是對大夏不忠,對穆家不孝!」
一個恪盡職守的女子,嗯,隨她去吧,她累了自己會退下的。畢竟,也算是大夏的人才,不能打擊。安叡帝如是想著便躺在了床上。
侍女放下床簾后就退下了,東暖閣里靜悄悄的。
過於的安靜讓穆木覺得有點無聊了,她轉頭瞟向床上那人。透過朦朧的床簾,大略可瞧見那人安叡帝靜泊淡然的睡顏以及趴在他身上的多肉。
長相俊美,身姿修長。穆木評價道。不過,她仍然在小本子上大筆一揮,寫著:與貓同寢,視禮度若無物。
東暖閣的熏香是以安神催眠為主,穆木不一會兒就扛不住了。
好睏啊,不行,你不能倒下,穆木堅持住,你身為一名光榮而偉大的起居令,你承擔著大夏歷史繼承的崇高使命。你要記著:累死你一個,幸福千萬隻!
穆家大院。
「大哥,你猜,小妹那天會回來?」穆家二哥,穆林問道。
「不出三日。」穆森的語氣分外篤定。依著自家小妹那股子愛崗敬業的精神,必然會實現從入廁到睡覺的二十四小時貼身記錄。「不過呢,今日我們兩個找主上談過,主上是不會輕易將她趕回來的,否則便顯得主上的確是故意找茬。所以,小妹暫時歸期未定呀。」
「你倆臭小子在那兒幹什麼呢?還不快過來幫我把棉被拿出去曬!」穆夫人叉著腰氣呼呼的出現在穆家二兄弟的視野里。
「娘,別扯耳朵……更不要撓臉啊!」
「娘,別扯了,我妹啊!」
「說什麼混話!我還你妹呢。」
「不是,不是你妹,是我妹。」
穆夫人轉頭看去,門口站著的不正是穆木嘛。
「還真是你妹。」
穆家兩兄弟相視一眼,發出了同樣的疑惑。
穆木,怎麼回來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