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路遇

3011年12月8日。大雪。

雪還在下著，紛紛揚揚的雪花，比去年下的大了將近兩毫米。不要問他為什麼知道這些，大概是因為太無聊了。

路遇把一片雪花接在手中的測量儀器上，上邊立刻顯示了這片雪花的數據。這是他測量的第五十六片雪花。

「路遇，路遇！誰是路遇！」

喊聲震耳，路遇急忙把手上的儀器收起來，用最快的速度把窗戶關上，擺出最得體的笑容對著前邊遮擋住他整個人的胖子。「兄弟，稍微讓讓，前邊叫我了。」

胖子往旁邊挪了挪，前邊的人都向兩側閃開，為路遇讓出一條路。紛紛讓開的群眾，讓路遇覺得自己已經走在到達人生巔峰的階梯上。

路遇微笑著，對兩側的人頻頻點頭。他的笑容得體而和善，腳下邁著堪比星際管理局局長的標準步伐。在走過幾步后，路遇覺得這樣走太累了。所以他不著痕迹地將腰塌下來一些，盡量走得休閑。當然臉上還是有著得體的笑容。在兩側人嫉妒的目光里，路遇享受著注目禮的待遇，走過這長長的五米。

這是路遇目前人生里最受關注的五米，五米，是人和人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在他周圍的足足有上百人。這些人還在焦急地等待著，而他已經被點名了。這怎麼不讓人羨慕？他可是今天第一個被點名的。在浩如煙海的應聘者中第一個被選中，難道不正證明了他是天選之子嗎？

星際管理局，當今世界最讓人羨慕的地方，多少人擠破頭想要在這裡找一個職位。只要能擠進星際管理局，就是身份的象徵，就是傲視世界的高位。

之前投簡歷后得到星際管理局回應，路遇高興得在屋子裡跑了十圈。

星際管理局啊。

只要能進了這個地方，簡直是二次投胎了。

羨慕吧，你們這些還在等待的螻蟻們。儘管羨慕我吧，眼神再嫉妒一點，對，就是說你，胖子。路遇眼角的餘光掃視著剛才給他讓路的胖子，這胖子，還想和他競爭同一個工作？不可能的！旁邊那位美麗的小姐倒是不錯。

可能會成為他的競爭對手？

也許吧。要是真成了對手，下一關自己就要稍微努力一點，拿出三分的力量。星際管理局的工作這麼重要，必然是面臨重重考驗的。憑著自己的智慧，一定能順利拿下。

路遇邁著穩定的步伐，走過五米的長長距離，彷彿走進他即將輝煌的人生。路遇對面前的人露出燦爛的笑容，深深鞠躬。

「考官好，我就是路遇。」

「這是你的准考證吧，掉了都不知道。要不是王大爺撿到了，你今天就參加不了面試了。」

「謝謝考官，謝謝王大爺。」路遇露出最真誠的笑容，再次向考官鞠躬，然後向考官身後掃地的王大爺也深深地鞠了一躬。

「行了，都到這裡了，你就先進來吧。」

路遇乖順地跟在考官身後，走進了星際管理局本次招聘的面試室。大門關上，外邊陷入了沉默。片刻后，等待的人爆出了驚天嘆息。

「這他x的也行？！」

這是反應慢的。反應快的已經圍在了王大爺身邊，「大爺您好，我想和您認識一下，我是G學研究所今年新畢業的博士。」

王大爺搭著眼皮，拿著手裡幹活的工具繼續掃著星際管理局一層一塵不染的地面。

面試室。

「路遇，先自我介紹一下。」

「我叫路遇，男，23歲。高中畢業，愛好廣泛，對宇宙和星空有磅礴的嚮往，憧憬自己能成為星際管理局的一員，為探索宇宙和星空事業做出應有的貢獻，為人類創造更多價值和財富。」

「高中畢業？」路遇的學歷引起了面試官的注意。在3011年，高中畢業簡直是犯罪。在上個千年中葉，教育的完全普及已經讓得到知識成為了每一個公民的義務。沒想到過去了五個世紀，竟然還有高中畢業生。

「是的。因為家庭關係無法提供有效證明，所以我沒有接受高等教育。」路遇垂下頭，眼眶微微發紅。他很好地掩飾著，故意擦了擦眼淚。路遇將動作做得很隱晦，給面試官發現，又不會看得太清楚。

「誒……」一聲嘆息來自於右邊一位女面試官。她也悄悄地擦了擦眼淚，因為路遇的簡歷上清晰地標明著路遇是，孤兒。只是她沒有想到，這一點竟然影響了路遇的受教育情況。按照當今社會的法令，即使沒有父母，監護人也可以提供有效證明，讓他接受高等教育才對。

路遇仰起頭，對著這位同情他的女面試官露出一個陽光的笑容，表示自己沒事。

「你會掃地嗎？」

「我會。從小到大，叔叔阿姨大舅二舅七姑八姑家的地都是我掃的，非常熟練。」路遇非常自信。

這就是他這次應聘的職位，星際管理局一層清掃人員。這個時代，清掃這一項工作原本都不需要人做，各種掃地機器人和高科技無塵材料甚至有自潔系統的建築，早都一一問世。像星際管理局這樣還在招聘人來掃地的，簡直太少了。

因為這個地方太重要了。作為世界最尖端的地方，星際管理局每天除了面對浩瀚星空的挑戰，還要面對來自地球內部的一些「小麻煩」。總有一些組織想要竊取這裡的秘密文件，以能拿到秘密文件為炫耀的資本。星際管理局有著層出不窮的麻煩，而應對這些麻煩，靠高科技的手段不足以完全解決。

因此星際管理局不得不動用最傳統而最智能的方法，人工。

星際管理局被譽為當今世界最落後的地方。但恰恰是這些最落後的方法，保證了世界最先進技術的安全。

這個世界上最好騙的是人類，最不容易被騙的，也是人類。

「如果應聘成功，你一天打算掃多少次地？」

面試還在繼續著。

這個問題也是事先想過的。這種面試對路遇來說太簡單了。沒有一個問題是他沒有想過的。路遇裝著思考一會兒，拿出他深思熟慮以後的答案。

「我在家的時候，哪裡有髒東西都會去掃。沒有髒東西的時候，我也保持著高度的警惕，絕不想看見一塊髒的地方。如果我應聘成功，絕對不會去計算次數，要隨時打掃乾淨，隨時保持著高度警惕，我知道這份工作的責任很重大。」

「很好，你非常認真。」面試官讚許地看著他，「你可以去領紀念品了。」

路遇站起來，禮貌地對面試官鞠躬，「謝謝。」

走出面試室，路遇臉上帶著成功后燦爛的笑容，再次接受兩邊人的注目禮。路遇微笑著向他們點頭，帶著成功者俯視失敗者的姿態，從容地走過五米通道。

他像森林之王巡視自己的土地一般，走到窗邊，再從窗邊的樓梯慢慢走下去，直到消失在眾人的視野里。

「我%…￥…&。」繞過轉角，路遇蹲在角落裡抵著牆低聲哀嚎。在這個角落裡，路遇問候了面試官的親戚和祖宗們，並且在語言里和他們每一個人都親切地打過招呼，問他們好。

再自信的笑容也掩蓋不了他失敗的事實。

失敗。

竟然失敗了？

錯在哪裡！路遇不相信，每一個問題自己都想好了答案，都是自己苦思冥想的答案，怎麼會不錄取？

每一個問題不都對答如流，切中要害了嗎？路遇覺得完全沒問題。既然問題不在自己身上，那就一定是他們太沒眼光了。一定是，沒眼光的人從來都是容不下天才的，害怕天才只一個動作就搶走了他們拚命守護的利益。

路遇自信地站起來，整理一下衣服。

路遇相信自己是千里馬，不對，是大鵬。總有一天，自己會上天的！像自己這麼優秀的天才，一定能找到一個方法一飛衝天。

到時候自己就來星際管理局面試其他人！

叮咚——您關注的主播開播了。

甜美的語音提醒，讓路遇精神一震，趕緊縮在角落裡打開直播。路遇用的就是剛才那個測雪花的儀器。為了這個多功能的產品，路遇花費了自己過半的積蓄。只要能隨時看到直播，路遇覺得很值。

打開直播，看到熟悉的界面，路遇剛才萬分之一的頹廢也沒有了。

他這十一年來，就指著這個主播過了。作為十一年的老粉，每次看到老林直播，路遇還是覺得心潮澎湃。

「老林頭髮又掉了。」

路遇看著屏幕上的主播，感慨萬千。十一年了，跟老林一代的主播早都退了，就他一個人還堅持著。這個最早直播的星際主播，曾經風光無限，吸引了全球的目光。路遇還記得自己守在家裡那個破爛的機器前，偷偷看一眼叔叔正看的直播。

直播里，那個充滿活力的年輕人高聲地喊著，「我們這就要躍出太陽系了。」

「銀河系，我們來了！」

「這是什麼！」

「龍！」

當時十二歲的路遇就在想，這是什麼神經病啊，能一直喊這麼久，嗓子不疼嗎？什麼人啊，能一直笑這麼久，臉不累嗎？

長得好看？要不要臉啊。還沒有我長得帥啊。

十二歲的路遇偷偷看著，心裡認可了這個主播。這一看就是十幾年。無論人生遇到多麼不開心的事情，路遇總能在主播林這裡找到喜悅，從而振作起來。

老林這麼多年，就是自己的精神支柱。路遇搖搖頭，縮在角落裡繼續興奮地看直播。

屏幕里，那個三十大幾的人正精神百倍地高聲吶喊著，「今天早上，有一個G學的粉絲私信問我對GORA星有什麼看法，你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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