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下） 一個人的基地

「我現在不餓。」路遇率先回答。

駱默哼了一聲，女孩子發出的這個聲音有著無數種解釋，集中的情緒是不滿。只是這個不滿是針對什麼，就誰也不知道了。「我也不餓。」駱默淡淡說。

靈序道長的視線在他們兩個人中間轉了轉，小聲地說，「貧道吃這一點就好了。出家人不能過度吃喝。」

「有這一條嗎？」路遇眨眨眼，脫口而出這個問題。

「這是貧道對自己提出的要求。」靈序道長認真回答，「不過還是要謝謝施主的食物。」

李馴急忙擺了擺手表示不客氣，「我恰好帶了一點出來，能幫上忙就好了。看起來這些不是我懂的事情。」

路遇順著他的視線落在閉鎖著空間的點點發光因子上。這些東西是什麼路遇也不知道，應該是屏蔽類的設置吧。在姬寒教授的研究所里，路遇沒有見過類似的東西。

路遇剛剛也悄悄將手上的厘探測器關掉了。

這裡是駱默的基地，也許有一些其他的設備，路遇不希望自己手上的感應器和駱默帶來的設備發生什麼衝突干擾。

黎息沒有和他多談過駱默的事情，當然這個路遇也沒有想探究的心情。這是研究室內部的事情，他不需要知道。只要在某個時刻，和駱默達成一致對外的共識，就可以了。

「這裡二十米的範圍內，可以自己分割成獨立的空間。你們需要的話，可以選擇地方休息。」駱默指了指管道後方，演示地向前走了三米，然後在管道壁上輕輕按下。三米之外的空間，像是出現了一道屏障，將屏障后的世界完全擋住。

「這樣，那我們先去休息！」藍利站起來，向著後方的空間走去。他看起來是真的嚇壞了。路遇不知道他們具體經歷了什麼，但從描述上來看，是躲過一劫的那種。人轉危為安后，總是覺得身體格外疲倦。

「我也去休息。」路遇這麼說著，也向著後邊的空間走去。

他需要有一點時間整理今天發生的事情，再重新計劃自己今後的安排。同伴的出現，把路遇原本以自己為餌的計劃完全破壞了。這個意外，是路遇始料未及的。在管道壁上按下后，果然兩側被這種閃爍的因子所遮擋，分割出一個小小的空間。

路遇靠坐在管道壁上，閉上眼睛休息。

現在最原始的計劃已經不能順利執行。他和田已經徹底撕破臉，想要通過這條路繼續了解GORA星的計劃也泡湯了。計劃改變了，但目的沒有變。最終的目標，還是要了解GORA星，得到儘可能多的情報。

憑著眼前能拿到的資源，路遇完全看不到出路。

而當務之急，是他們在這個地下管道的生活。不可能永遠在這裡生活，要逃出去。還有外邊現在是什麼情況，路遇也無從感知。他有探測器，除了厘探測器，還有一些其他的設備。不過都來不及用了。

路遇沒有想過會這麼早就用這些東西。前途一片迷茫，路遇完全找不到任何亮點，照耀自己能看得見的未來。

早知道這個樣子，剛才在爆炸的時候，為什麼不再順勢演一場戲，裝作不認識他們的樣子？或者剛才就不要那麼咄咄逼人地問田，讓田把這幾個人一起帶回他們居住的管道，這樣不是更好嗎？

路遇抱著頭。

自己果然還是太笨了。遇到危機的時候，瞬間就順從了本能，做出了也許是最不好的一種選擇。

現在出去向田說「剛才是我腦子有病傷害到你真是對不起，伴生星還是地球永遠的夥伴」這種話，不知道能不能對局勢有一定的挽救……

「喂，睡著了嗎？」一隻腳踢在路遇的腳踝上。不疼，但這個動作，實在不是叫醒人的友好方式。

路遇睜開眼，看到冷漠的駱默居高臨下地看他。該來的總會來的，路遇不否認，其實自己在心裡還挺期待看見駱默，和她單獨說話。

「沒有，怎麼了？」路遇坐起來，沒有因為被叫醒而發脾氣。這個空間的照明不是特別好，整個維持照明的，就是停留在最外的一個光源，能將將照進來一點光芒。想必這些光芒，也是駱默身上挾帶的裝備能帶來的極限了。

駱默也不是背著一個發電廠從地球出來的。

「你這段時間去哪裡了？」駱默冷冷地問，語氣非常不好。以她目前的心態，路遇算是被判定為「叛徒」或者「不是同伴」這一類。

「我這段時間也經歷了很多，先說說你的吧。」路遇聲音低下來，他是信奉「隔牆有耳」這條準則的人，能小聲說話的時候，路遇不願意大喊大叫。想到這裡，路遇的心情又低落了一點。

喜歡大喊大叫和總是大喊大叫的那個人……現在也不知道在哪裡。從李馴和藍利的遭遇看，或許老林也在某條管道里，做著什麼吧。那個上了年紀的禿子，可能頭髮掉得更多了。

路遇嘆了口氣，對駱默說話的聲音不自覺溫和了下來，「你從管道里逃出來了嗎？」

「嗯。從星際船上掉下來的時候，我也掉到了一條管道里，不過我逃出來了。之後就找到這個地方，把它做成了現在的樣子。我想，大家都還在這個地方，所以想把他們找出來。」駱默坐在管道壁充當的地面上，微弱的光線里，看不到絲毫的脆弱。

即使只有一個人，她也還是堅強的，在這個一無所知的星球上，努力尋找自己的同伴，想要救出每一個人。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這裡是GORA星佔領的地方的？」路遇問道。

駱默嘲諷地笑了一聲，「從被扔出來的時候就知道了吧。那種像是卸貨一樣的扔法，分明一開始就打算把我們扔到這個地方，這裡根本就是這趟旅途的終點。」

……

路遇仔細回想當時的細節，不得不承認駱默說得確實有道理。從一開始，自己就是個傻子，傻傻地相信著，才有了後來發生的事情。

假如沒有那塊金屬牌，自己也和藍利他們一樣，被扔在所謂的管道工廠里做事。路遇突然愣了一下。「這是GORA星原本就要讓我們來的地方？」

「應該是。」

「為什麼？」路遇轉頭四處看著，同時也在腦內回想著自己見過的這顆星球的風景。「這裡有什麼特別的，為什麼要把我們扔到這裡來？還有在工廠里做事，究竟是在做什麼？」

駱默嘲諷地哼了一聲，「我們當初的選項，不是開荒嗎？大概是把我們扔到別的星球來開荒了吧。」

「喂……」路遇皺起眉，「現在不是開這種玩笑的時候吧。」這些話應該是自己說才對吧，從駱默這樣的女孩子嘴裡說出來，嘲諷感滿溢得讓路遇自己都受不了。

黎息給他看過這些日子以來和GORA星主播相關的數據，是只有他們一批人被運出了地球。GORA星的人「費盡心機」把他們從地球上撈到這個鬼地方來，就為了讓他們實現開荒的意願？隨便在地球上找個地方不好嗎？不想繼續了還可以隨時回家……

「我也不知道。」駱默雙手抱著膝蓋，「但我知道，他們一定是敵人。而且我們還有很多同伴不知道去了哪裡。我的探測器上確實找不到任何人類的痕迹，只有今天才發現了他們。我趕過去的時候，恰好遇到了道長。我們一起才把他們順利地救了出來。說說你的經歷吧。你是怎麼和那個少女在一起的？」駱默加重了「少女」的發音。

「我在管道里的時候，被她救了出來。」路遇思量著說辭，暫時不打算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駱默。「之後就一直住在她提供的地方。她告訴了我一些伴生星的事情。這些你知道嗎？」

駱默搖了搖頭，「我又沒有遇到那些人，怎麼會知道這個。」

路遇將伴生星相關的東西重複了一遍給駱默聽，駱默越聽，眉頭皺得越緊。「我記得伴生星理論在上個世紀末就由姬寒教授提出，沒想到是真的。」

「我不這麼認為。」路遇突然說。

「你覺得伴生星理論有問題？」駱默奇怪地看路遇。

「我覺得田告訴我的話，並不能全信。最早，我對她提出的東西都是深信不疑的，包括她伴生星人類的身份。直到後來，我發現她可能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類。」

「你竟然能看出她不是人類？」駱默懷疑地盯著路遇，「我以為那麼美好的少女在身邊，你不可能看得出來的。」

駱默語氣有著再明顯不過的味道，路遇急忙搖搖頭，「起初是看不出來。不過人跟人的相處，還是和機器人不一樣。哪怕機器人偽裝得再好，也終究不是人類。比如對話，比如一些可能只有人類才有的情緒。我想，無論機器人怎麼模仿，或者精細地解析人類的面部表情和心情，但終究不可能完全一樣吧。」

所以他們才那麼快地，將一個被厘化的小朋友拋給他。因為這重危機的存在，會奪走路遇放在其他地方的注意力，很容易就不去在乎這些細節。

結合今天發生的事情，路遇深深地嘆了口氣。那兩個人今天是被救下來了，要是駱默沒有發現，或許他們兩個也要被厘化。

厘化並不是一開始就進行的，而是……為了消除自己的疑心，GORA星必須給他拋出讓他安心的東西，或者急迫的危機來轉移路遇的注意力。

某種意義上講，是自己害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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