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30.名利場
會場是可以提前進入的,現在距離慈善晚會正式開始還有八分鐘。會場的大門站著三兩個侍應,走近后便可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熟悉的暖意;酒店的大門外已經停滿了各色豪車,顯得頗為氣派。蝠姐從剛剛那通電話后就沒了音訊,我不由得有些擔憂,自己這些三流的舉止禮儀會不會勾起與會者的疑心。
好在,我深諳一個道理:事業線能解決一切問題。
我偷偷岔開目光去看N,他在努力掩飾標誌的離群特性和危險氣息,看起來有些疲憊。
我見N許久沒有動作,便輕輕推他一把,隨後自顧自走向侍應將披肩摘下交與他,擺出認知中最商業的微笑回身看著N。他明顯被逼無奈,艱難邁步走過我身邊,我似笑非笑挽起他的手臂,走向近在咫尺的名利場。
晚會雖還未正式開始,各懷心思的名流們也已經三三兩兩聚集起來,晃著香檳酒杯談笑風生。兩人一起行動太過惹眼。N對這種場合的交談頗有生疏,我心明這一點,獨自走向一旁的吧台取了兩杯香檳,盡量保持住來之不易的平衡感,第一杯給他,盡量不做出過多的肢體動作。
N接過酒杯,很顯然,我們都對這種氣泡酒抱有恐懼心理,便索性靠在吧台邊,舉著香檳假笑著交談。
「新環境感覺還適應嗎,N?」
「實話說,感覺並不好。」
「我也是。」我仍然保持禮貌的微笑,「或許這根本不是一個慈善晚會,但是每個人依然打著傳博愛與信仰的名義做些見不得光的買賣。我大概能想象出,當年的白真言是如何在一杯香檳的功夫下,與ATLS分贓了幾條人命。」
「看起來你好像很適應這種環境。」N不自覺地收起了凹好的笑容。
「適應嗎?服飾其實是種奇妙的東西。還有,你最好笑一笑。」
「不了,太假反而會引起『暗中人』的注意。我們還是收斂些比較好。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我的目光被N身後的一位金髮碧眼的外國青年吸引:「啊,聽到了,聽到了。」
「……」N輕抿一口飲料,沿會場環視一周,我看到他在每一個千嬌百媚的女性身上都停留了零點一秒。
然後我的笑容漸漸凝固。
我並沒喝多少酒,卻覺得頭有些發脹,隨後,我親耳感受到我的聽覺在慢慢減弱。
「N。」我扯出一個笑容。
「嗯。」N的目光仍然停在會場門口,此時湧入的客人變得更多了。
「我好像有些不正常。我好像……聽覺變弱了。」
「嗯?」N迅速回過頭來,我的頭痛得更為劇烈,同時伴著尖銳的耳鳴,我甚至還能感覺到一滴滴冷汗從毛孔中冒出,沿頸部滑落的濕冷。
「抓住。」N將右手放到吧台上,我勉強勾住,隨一浪又一浪的劇痛緊緊掐著他腕上那一點布料,指甲幾乎要嵌進去。
我將最後一點精力放在維持站姿上,眼前恍惚間閃過無數畫面,是我那些奇怪的夢境。冰冷的鐵球,雪白的妖,身邊朋友的慘死,還有那頂奇形怪狀的皇冠,化為一捧沙子,倏地落在撒哈拉沙漠某個不知名的山丘上。
「司硯。」
我的神識被N輕柔的呼喚再次扯回現實,這聲呼喚似曾相識,卻恍如隔世。
劇痛感消失了,我的聽覺重歸正常,只有額角殘留的汗水仍然傳遞著絲絲寒意。我將長發撥向一邊遮住被汗水打濕的幾縷髮絲,搖搖頭:「沒事。」
「這可能就是……白真言說的不適感。」N有些難以置信地開了口,「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除了下藥之外,這是唯一一種可能性。」
「我記得你說過,你相信超自然。那麼你現在依然相信嗎?」我試圖重新將自己調回正常的頻道。
「我可能相信了。」N將空杯子放回吧台。
除了劇痛,我仔細回憶了在那一瞬間之前的所有片段,沒什麼無法銜接的節點,也沒什麼多出來的碎片。
八點零七分,從後門湧出兩隊手持管弦樂器的人,在舞台後方順次坐正,開始旁若無人地演奏。會場內的喧鬧聲明顯降低了十幾分貝,這大概是晚會正式拉開序幕的前兆。
二樓有十個包廂,白真言的藏身之處就是其中一個。悠揚的弦音飄到上層,有人陸陸續續從包廂內走出。我偏頭喝了一口香檳,借著若有若無的金黃色遮擋默默數著,五個包廂中有人,而另五個包廂仍緊閉著門。同時,我在二樓發現了幾個快步移動的身影,十分可疑。我懷疑,若他們對我們進行了全方位監視,那麼我方才的反常表現必定會被「暗中人」所掌握。
我希望白真言留了後手。
此時,我最不希望發生的局面還是出現了。一位大腹便便、膚色偏黑,滿臉寫著「壕」的中年人走過來,十分刻意地開始搭話。
「香檳好喝嗎,小姐?」意料之中,中年人手動忽略了一旁冷靜喝酒的N,直接跟我開啟尬聊。
「還不錯,謝謝您。」我不想直接露出馬腳,只能輕輕舉杯,碰上中年人手中的酒杯。
「看您的相貌,是俄羅斯人吧?」中年人滿臉堆笑。
「啊……是的,混血而已。」
「俄羅斯,是個很美的國家啊。我去過一兩次,尤其鐘意葉尼塞河畔的藝術品。不知美人對此是否感興趣?」
「也是略知一二罷了,不過您真是品味獨特。」
「那麼,今晚我是否有幸欣賞這異國的瑰寶……呢?」中年人終於說出他的終極目標。
一旁N的臉唰地一白。
中年人就像一道牆一樣堵在我和N之間,肆無忌憚地掃視我所有裸露在外的部位。他肯定認為這個晚會上所有的女人都能用錢買到,此刻,我極力掩飾著發自心底的厭惡。
「非常抱歉,我今晚已經有約了。明晚可以嗎?」我讓臉上的笑意更加濃厚了些,同時微微偏頭去望故作平靜的N。
中年人順著我的目光尋去,彷彿是剛剛發現一旁的N,眼神一冷,那滿臉的諂媚也彷彿凍僵一般。
「請問……您是?」
N在中年人面前頗有居高臨下的優勢,而中年人的財氣直衝天花板。
只見N收起離散的目光,聚焦到中年人身上,露出一個我此生都無法想象的皮笑肉不笑,輕輕舉起酒杯:「Desole?(抱歉?)」
我看著中年人自覺放射的無知目光,在後面一波皮不笑肉笑。
這局,N完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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