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帝祚危機
數聲鴂鶗,又報芳菲歌,惜春更選殘紅折,雨輕風色暴,梅子青時節。永豐柳,無人盡日花飛雪。莫把幺弦撥,怨極弦能說。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絲網,中有千千結,夜過也,東窗未白孤燈滅。」
一陣優美婉轉,極富有感情的歌聲,飄在平靜旖旎的江面上。歌聲發自一艘大貨船之中,船里有幾個船夫唱歌解悶,嘻笑划漿。他們唱的曲子是北宋詩人張先所創作的「千秋歲」詞,此為相思之作,雖寥七十二字,但四季的變化更替和作者相思之情無不描繪的歷歷如見。詞中用字精闢,感情真摯,可謂佳作。詩興盛於南北倆宋,廣泛到里巷小民也無不以唱詞為樂。
時值明建文年間,地處蕪湖江邊,楊綠柳青。這一陣歌聲傳入江邊一個雪衣婦人耳中。她在一株翠柳樹下悄立良久,晚風拂動著她雪衣的下擺,拂動著她肩頭的萬縷柔絲。歌聲漸漸遠去,唱的是北宋另一位詞人柳永所作的「蝶戀花」。聽了思潮起伏,當隱隱送來最後兩句:「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人消得人憔悴」時,她臉色變的異常激動,反覆念著這兩句,語音越來越激顫,最後輕聲自語道:「值得麽???????哼!這些人只是瞎唱,渾不解得詞中落魄之苦,相思之意。」
這婦人的心境愈來愈是不爽。倏地,右側相隔十幾株柳樹下,也有一人悄立良久,聽完曲後,發出一聲短嘆。婦人聽了一怔,她在這逗留良久,居然還沒發覺左近還有人,不免有一些驚異,沉聲道:「誰?」她此時心情不佳,口氣中不免有些惡意。那邊的人立即傳來比她更有氣勢的一聲厲喝,說道:「甚麽人在那?」
婦人自思:「甚麽人恁地大膽,敢在我面前逞威風,少不得理會。」這個婦人赫然竟是江湖上凶名昭著的女魔頭,「幽靈仙子」李婕。
李婕本情場失意,生性孤僻,聽到那兩句「衣帶漸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已是心中結了一個鬱結。一生中的艱難悲苦遭遇在眼前歷歷浮現,胸臆間變的翻湧難平,這時聽別人這麼喝斥於她,更引起了她內心中的一股怨毒之意,決心要立斃此人於劍掌之下,以泄心頭之恨。心念甫動,她的聲音忽改輕柔婉轉傳了過去,說道:「我是甚麽人,你不用管。我且問你,你又是甚麽人?」聲音雖說動聽,但卻含著無限的殺機和怨毒之意。在說著這句話的時候,她已展開絕頂輕功,左右閃轉如鬼魅般已一瞬間已逼近到那人不到三丈處。那個人為她這種飄忽詭異的輕功所感怪異,但是卻仍鎮定自若,泰然不驚。
李婕暗嘆此人這種脫俗的氣度,抬眼看那人四十來歲上下年紀,因天色黑暗模樣卻看不甚清楚,只見一身服飾珠光寶氣,頗為華貴。華服人雙手后負,看著李婕。李婕心道:「這人不同尋常,且勿妄殺,先看他是何來路,有可殺之道再殺之未遲。」
華服人見來者卻是個婦人,倒有些詫異,說道:「誰家婦人,深夜還不回家?」他說的話聲宏音亮,雖不用一絲內力傳送,卻也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李婕見他突問出這樣一句話,卻不知如何回答。想了好久,才說道:「我沒有家,你又為甚麽在這?」華服人似是不知怎麼回答,良久,只是嘆了一聲。李婕暗想:「答不出來了吧,我看八成是在等心上人罷,這麽晚,難道還會有什麼好事。斃了他罷,這種富家公子天底下少一個是一個,」主意打定,她仍不動聲色。又道:「我再問你一句,你是甚麽人?」華服人又似不好回答,覺得這女子怎麼胡攪蠻纏盡問些這,問些哪,他輕微嘆了一聲,微微轉身,面向平靜江面。李婕又再尋思:「又不回答,不消說,一定是約好哪家姑娘在私會,果是風流薄倖之人。」想到這,又聯想到自己在情場上失意帶來的悲慘遭遇,不由把這些恨移到華服人身上。
華服人耳聽她在身後輕輕走近,誤以為她還有甚麽話要說,完全想不到她是個女煞星,對自己已起了歹念。月光從黑漆漆的雲層中鑽了出來,照著江水一片銀白,華服人突見水面上有亮光一閃,暗叫。「不好。」急急向側躍開。躍開之際,一股勁風已然襲過。
華服人驚心甫定,看著李婕道:「干甚麽?」李婕左手輕輕撫著劍身,冷冷一笑道:「你干過甚麽,自己心裡清楚,反過來問我作甚?」華服人見她仗劍凝立,殺氣縈懷,竟毫不畏懼。理直氣壯道:「我從未冤殺良善,做人耿直無私,你為甚麽殺我?」李婕斷定他是壞人,現在多說甚麽也是徒屬無益,她從來恨的就是無情寡義之人,暗道:「即使你為人耿直,難道一生之中就沒有做過一些薄倖之事嗎?」她陰惻惻地笑道:「說的多好聽,你到陰曹地府去狡辯吧!」聲中,長劍抖動,閃爍成三點寒光分刺華服人胸口三處要害大穴。雖在暗中,這一招一劍化三劍刺的三處大穴認穴之准,不差毫釐。華服人大為嘆服,暗駭:「這女子如此歹毒,可我從未做過甚麽壞事,她何以如此下手毒辣,非制我於死地不可。」暗駭之餘,哪敢怠慢輕率,更不敢硬接這種陰狠詭異的招術,縱身側躍閃避。李婕更是劍下毫不客氣,毫無半分容讓餘地,加緊攻擊,著著逼近。華服人已然曉得這女子是絕對要取了他性命才罷休,當下橫心決戰,眼見不敵,也得硬拼,總比束手待斃好得多。
華服人雙掌鼓足勁力,袍袖帶風,跟長劍硬打強鬥起來。李婕一見這路掌法,已知這是套「八卦掌」,心下微詫,但也很了解了華服人的功底,他雖「八卦掌」已練精熟,但卻較之自己所學,還遠為不及。
在這柳岸邊,月色下,只見白影飄忽,長劍流動。華衣飛舞,掌風呼作,散發出一中激蕩而又扣人心弦的激斗場面。二人來來往往,打鬥二十回合,仍未分出勝負。李婕在這二十招中一直都在搶攻,劍劍都是致命招數,而華服人一直處於劣勢,處處防守,雖未落敗,但防守已有些勉強。幸好,他一見對方招數難接就想法退避,否則早已傷於對方劍下。
又經十多招,李婕長劍使的更加詭異難測,華服人這是幾乎連守也守不住,就要傷於對方劍下。忽地,柳樹後面傳來一聲長嘯,李婕一怔,暗道:「有人為他助陣,我得趕快解決掉他。」想著,長劍舞動一片劍網,罩向華服人全身各要害,左手運掌,狠狠疾出劍網打向華服人。華服人大驚失色,暗道:「這麼凶的掌風,我多半低擋不住,看來我命喪於她的劍掌之下,雖有人來援,聽那嘯聲,尚遠在數十丈外,已救我不及。」
華服人覺層層劍網中一股兇惡的掌風疾拍過來,無法抗抵,只是束手就斃。忽一綠袍人從身側疾射而出,身法異常迅捷,飛起一掌擊向李婕左頸。李婕全神貫注擊斗華服人,見助陣人已近身側,心下暗駭,其人身法之快,見其人一掌擊自己左頸,不及細想,將本對付華服人的那一掌往上方揚起。自知對方掌力厲害,特運上全身內力與之相抗,希望藉此連綠袍人也傷了,把二人全部斃於這柳樹旁。「啪」雙掌相交,李婕只左臂發麻,全身氣血翻湧,一陣後退五步才樁站穩。綠袍人卻輕鬆自如站立在華服人身側。
李婕大駭不已,道:「此人好生厲害,連我的幽靈掌也奈何不了他,看來今日是不能夠斃了這華服人了,自己走的若略遲一點,怕連性命都難保住。」李婕眼望著綠袍人,輕輕後退,也不見她怎麼退躍。上半身如似不動,腳下卻左三步右三步已如幽靈般離開綠袍人和華服人數丈外。在這一轉眼間,她腦中已閃過好幾個念頭,是以退為進趁其不備突襲呢?還是就這麼一走了之?倘若對方又再攻擊來,自己是決心一拼還是一意後退脫身?幾個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她已距二人數丈外了。
綠袍人和華服人就像兩尊雕像一動不動,在她退時甚至連表情也沒變一下。
華服人臉上毫不現聲色,內心卻暗暗吃驚她這和詭異奇快的輕身功夫,自詫從所未見。李婕見綠袍人一直再未向自己出手,不由暗想這綠袍人的來歷,當她想到一個人時,不禁花容失色,毛骨悚然。暗想:「原來竟然會是他,難怪不再出手攻擊我,他是顧忌自己武林大宗師身份,不能攻擊後身晚輩。」想到這,嘆了一口氣,這一嘆當然是她自知這輩子也休想報這一掌之仇而遺憾的感嘆。李婕看到遠處神態不俗,鎮定自若的綠袍人,猜到了他是誰后,當即止步,大聲道:「青山不老,綠水長流。召島主,我們後會有期。」她這兩句話,不用內力傳送,卻也聲音洪亮,彷彿在數里之外的人也能聽到,這兩句話當然是說給綠袍人的。她不用內力,是因為她知道自己不淪武功和內力都遠不如綠袍人,自己若用內力,顯是在班門弄斧,被人笑她無自知之明。話說完,她就轉身,施輕功飄然而去,瞬間沒在黑暗的柳樹中。
綠袍人見她遠去,才恭敬的道:「侯爺,貴體無恙吧?」華服人笑道:「無礙,幸好召老及時趕到,否則我可要死於這女子的劍掌之下了。」綠袍人道:「侯爺,今後可不能這麽輕易涉險了。」華服人道:「召老,這女子是甚麽人物,如此厲害?」綠袍人道:「我跟她拼了一掌,她掌風法似是幽靈掌,我猜想她會是「幽靈仙子」李婕。后見她的轉身輕功乃逐影幽靈步,已斷定一定是她。」華服人「哦」一聲道:「聽說她在江湖凶名昭著,幽靈掌下殺人無數,召老捱她一掌,竟爾無事。」綠袍人道:「她的幽靈掌連我也忌憚三分,只是我存心接她一掌,兼內力遠深厚於她,所以她的幽靈掌奈何不得我。倘若我不用內力與她相抗,我現在也不會這麽輕鬆啦。」華服人聽了深信嘆服。華服人想了半晌,突然道:「幽靈掌法和逐景幽靈步豈非西方劍魔令狐卓,日月神教的武功麽?」綠袍人想了想道:「是啊!難道她跟令狐卓有甚麽淵源。」
綠袍人就是武林最有盛望的煙波島主召鏡明。華服人赫然竟是當今朝中最負名氣的安樂侯迮謙剛。召鏡明跟令狐卓並稱當今武林二絕,即東方簫仙,西方劍魔。召鏡明跟令狐卓是多年的死對頭,他對日月神教中的事大多瞭若指掌,卻不知李婕本是令狐卓的妻子。因她和令狐卓之間感情產生隔閡,難以共同生活下去,早於十幾年前遛出日月神教,獨自行走江湖。江湖上的人素知她脾氣怪異,嗜殺成性,卻極少有人知道她的來歷。
安樂侯忽嘆息道:「我聽過往江面的船夫們唱柳永的『蝶戀花』。是啊!江南江北的確是一片生平氣象,人人安居樂業。他們卻想不到盛世的背後是我朝內憂外患,危機重重。一個不慎就會導致邊塞起狼煙,頓時變的兵荒馬亂,一片生靈塗炭的景象,想來叫人擋憂啊。」
召鏡明道:「侯爺能居安思危,乃大明百姓之福,國家社稷之福。您憂國憂民之心令召某敬仰之至。然而眼前局勢還未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亂未起,侯爺應高枕才是。倘若亂未起,侯爺倒先憂勞成疾,那才是得不償失啊。」安樂侯聽了召鏡明這段真誠的諫言,覺得頗有道理,頓時舒了一口氣,放開眉間雙鎖,笑道:「若非召老明見教誨,我豈非因此誤國大事。」召鏡明道:「侯爺無論膽實才智均勝於常人一籌,豈會連這些都不明白,候爺憂心只是聽了這些詞曲而有感於未來局勢難料。」安樂侯挽著召鏡明手臂笑道:「知我者召老也!」
安樂侯看著月光,銀燦燦的江水直向東流去。良久,道:「昔年,開國太祖得來江山不易,身邊幾個重臣忽生異心,因竟爾有感『非我同宗,其心必異』大封皇子土地,使的諸王和帝王形同割據,處處威脅皇權。太祖皇帝剛剛駕崩,百廢待興。當今天子英明果斷,聽信黃子澄,曾泰削藩建議,欲逐步削弱藩王勢力,鞏固江山。但寧燕二王勢力甚大,朝廷削其藩,是有所顧忌啊。尤其寧王精於謀略,節制兀良哈三衛異族精騎十萬,一但天子削其藩,他極有可能挑起戰端,揮軍南下實為朝廷大患。近年來,寧王朱權招降納叛,廣招天下奇人異士不下千人。江湖中很多門派投其麾下,更助長了他的囂張氣焰,不軌之心路人皆知。」
召鏡明聽了,輕輕搖頭,笑道:「寧王雖擁兀良哈三衛精兵十萬,廣納奇士,但他最終會敗,這不難預料。」安樂侯詫道:「召老,此話怎講?」召鏡明道:「侯爺,可知三國曹操議征袁紹,謀士郭嘉在戰前而知紹必敗,說出紹有十敗,操有十勝的這段典故。」安樂侯道:「奉孝衡量曹袁勝敗,確有先見之明。召老提它怎地?」召鏡明道:「侯爺和寧王,當下的形勢,恰跟昔年曹袁形勢頗有相似之處。所以,今侯爺同寧王相比,侯爺有七勝,而寧王有七敗。」安樂侯喜道:「願聞其詳。」召鏡明道:「當今天子倚重侯爺托以實行削藩重任,而天子忌恨寧王。寧王一但有所舉動,天子即給寧王定做犯上的叛亂謀反重罪,天下人人得而誅之。這樣,侯爺在根本上比寧王取得了主動,所以寧王以逆動,侯爺以順率,此一義勝。二帝以來,政行於嚴,而寧王以嚴濟,新帝跟侯爺以寬行,此二治勝。寧王外嚴內忌,所用多親,侯爺外簡內明,用人惟才,此三度勝。寧王多謀少決,侯爺得策實行,此四謀勝。寧王專收名譽,侯爺至誠待人,此五德勝。寧王恤近忽遠,侯爺慮無不周,此六仁勝。寧王殘忍暴戾,罪惡昭彰,兵民憤愾,侯爺寬仁待人,禮賢下士,無不敬服,此七氣勝。侯爺以此七勝,敗寧王豈不易麽?」安樂侯聽后,大為嘆服,欣喜地說道:「真如召老所言,迮某無憂矣。」
安樂侯抬頭望著掛在夜空的一鉤銀月,慨然道:「小侯得召老相助何愁寧王存二心,更何愁邊夷覬覦。」召鏡明慌道:「草民何德何能,值侯爺如此抬愛,受之不起。」安樂侯笑道:「召老不須過謙,商討國家大事,攘夷安邦,正是小侯來找您的目的。今日相會,召老一番真知卓見,令小侯深感不虛此行。」召鏡明笑道:「既然侯爺如此抬愛,召某豈能坐視匪夷作祟,百姓罹難。」安樂侯大喜道:「好!請召老隨我回營,共議大事。」召鏡明道:「侯爺,請!」安樂侯道:「召老,請!」
二人相攜而行,召鏡明問道:「侯爺,你怎麽會跟李婕那女煞星糾纏在一起的?」安樂候道:「說來頗覺奇怪,我也不知道她為甚麽突然對突襲,幾乎傷於她的劍下。若非召老及時趕來,我恐怕已是性命不保。」召鏡明笑道:「據說那『幽靈仙子」李婕因失意情場,變得生性兇殘,嗜殺無情,專殺那些風流公子們。」安樂候笑問:「召老,你看我是那樣人麽?我難道也像是她要殺的那種人?」召鏡明笑著搖頭。行約兩炷香工夫,看到不遠處林中有幾堆篝火,隱約可見座大大小小的營帳。
安樂侯手指前方道:「到了,召老請」說著,伸手虛引。召鏡明道:「侯爺請。」二人笑著相攜同入營中。突有倆條人影從林中閃了出來,卻是倆個軍漢,眨眼已至二人身前。召鏡明暗自詫異:「軍營之中竟有如此好輕功之輩。」二軍漢見是侯爺回營,立即倒提了刀,道聲:「見過侯爺。」而後退立在一旁。安樂侯不理他們竟自引召鏡明進入一個營帳中,裡面紅毯鋪地,高掛寶劍,几案上一支燭光將營帳照耀通明,亮如白晝。內中擺設雖不十分華貴,卻也精緻,令人賞心悅目。二人分賓主坐下。這時一個三十餘歲,相貌威嚴敦厚,身材高大魁偉的錦衣人進入帳中,抱拳道:「卑職參見侯爺。」安樂侯道:「紫陽,免禮。快來拜見召老先生。」
年輕軍漢看座上那綠袍人,相貌清癯,氣度非凡,心念電轉想道:「竟然是他?」慌然抱拳拜見道:「晚輩俞紫陽,拜見召老前輩。」召鏡明笑道:「免禮免禮,你可是三年前,擊敗『神手太保』徐世英,奪得武狀元頭銜的俞紫陽麽?」俞紫陽詫道:「召前輩,知道在下?」召鏡明道:「對你的行俠仗義,敢作敢為事迹早有所聞,在這能得見最後一位後輩英豪,不枉此行啦。」俞紫陽道:「召前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突然坐在這裡,叫在下受寵若驚。侯爺仰慕召前輩已久,今天得與前輩同坐一帳,侯爺必也該欣慰了。」安樂侯笑道:「確慰予懷,確慰予懷。」
召鏡明深有感慨的道:「人的一生中,有很多幸事。能與知心朋友在一起相伴相談算得上其中之一。再者就是英雄能遇明主。紫陽乃當世英雄,能在侯爺帳下效力,不也正是一樁幸事嗎?魚入深海,虎入深山。英雄有用武之地,還愁沒有一番大作為麽?」俞紫陽和召鏡明說話越來越是投機,安樂候喜滋滋,教擺上酒宴,三人借酒助興,攀談興趣越來越盛。酒席從戌時吃到亥時中分,三人竟是像多年未見的老友,有談不完的話。從天南地北的人物風俗到江湖古今軼事,從歷代政聞說道當今朝中人物言行。安樂侯飲過三巡,就不再多喝。召鏡明和俞紫陽仍大盅大盅地喝,卻都沒絲毫醉意。安樂侯不停給二人斟酒,笑道:「召老海量,紫陽在軍中可是有名的大酒桶,今天可算遇上對手了。」俞紫陽舉杯道:「召前輩,論武功我不及你。要比酒量,我可是贏了你才趁意。」召鏡明笑道:「我雖說飲酒,但從不多喝。不過今日例外,遇上一位能喝酒的後輩英雄,召某除醉方休。」
忽於這時,帳外響起一陣紊亂的腳步聲和吆喝聲。俞紫陽起身道:「侯爺,屬下去看看。」安樂侯點頭默許。俞紫陽大步走出帳去。安樂侯給召鏡明繼續斟酒道:「召老,我陪你。」俞紫陽起身之際,已自尋思:「甚麽人這麼大膽,竟敢闖軍營。這時恐已給帳外五百虎衛軍拿住,我倒要看看是甚麽人物?」當他剛走出帳外,迎面一人過來,不說一言,卻將頭鑽入賬中,探頭探腦向內張望,旋即閃入帳中。俞紫陽才喝了一聲:「甚麽人?」卻見他已進入帳內,慌吃一驚,暗想:「這人是誰?」顧不得理向這裡奔來的五百軍漢,當即伸手抓向那人後背,人也在那一瞬閃入帳中。怎料那人身法奇快,他這一抓卻沒抓著。見那人腳步放慢,紫陽展開步法,閃到那人身前,雙掌分開,暗運內力,威猛凌厲地攻向那人。這一擊,雙方既近,而且他又用上了全力,自信可以一擊成功。那人卻是毫不遲疑,向右斜跨一步,輕鬆地避開了紫陽這一擊,疾快地向前走去。突發之變使俞紫陽萬分惶愧,暗道:「這年輕人忒了得,輕而易舉地閃過我這一擊。勿論他是誰,而我卻攔他不住,豈不叫人笑我軍中無人,連侯爺都保護不了麽。」這年輕人相貌平常,身材普通,卻有如此身手,就連俞紫陽都為之駭服。
俞紫陽耳聽召老笑道:「誤會,誤會。」俞紫陽詫然回頭,那後生跪拜在召鏡明膝下道:「師父!」召鏡明撫著後生點頭道:「傳風起來。」帳外眾兵蜂擁而至,吆喝道:「他跑進侯爺帳中去了??????。」俞紫陽走出營帳,道:「侯爺安然無恙,此人乃帳中召老先生跟隨,你們不必驚異,各去巡視去吧。」眾軍士聽了,收起刀劍,四散而去。
俞紫陽歸帳安樂候跟這位少年已談的十分投機。安樂候笑道:「紫陽,傳風是召老第六小徒,姓狄。來跟狄少俠認識,認識。」俞紫陽走近,狄傳風滿懷愧疚道:「小弟跟師父住宿在天祥客店,午後,師父說有人相約,就去了。這一去就天晚也不回來,叫小弟好是擔心,出來尋訪,打聽到來到這裡,終於看見師父,卻忘了先通報,就闖進來。實在是太過搪突了,冒犯俞大哥虎威,還望原諒則個。」他說的語出誠懇,頗有自責之形。俞紫陽聽了,反而覺得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自己不問其他來意,冒然就出手阻截,幸好傳風閃的快。倘真受了傷,於侯爺和召前輩臉上自是老大尷尬,難於交代。俞紫陽抱拳道:「狄兄弟豈有過,是我不好,不問青紅皂白就狠下重手,倘傷了狄兄弟,我怎麼對得起召前輩。」狄傳風辯道:「俞大哥並無一點過錯,是兄弟沒先說明來意。」俞紫陽急辯道:「我出手之際,你怎麼可能有解釋的時間?」狄傳風俏臉辯的通紅,慌道:「是小弟不好,擅自闖進來,引來刀戈。換不是我,也一定會在這種情況下竭力以保侯爺。這是俞大哥職責所在,怎麼能說是過在你呢?」
召鏡明和安樂候見他們爭辯不休,出聲阻止。安樂侯道:「紫陽,還辯甚麽?」俞紫陽自知失態,垂首道「屬下知錯!」安樂侯大聲道:「你們誰都沒有錯。傳風擔心召師父安危,情急闖營,人之常情。紫陽不明來人情況,阻止攔截,保護於我,職責所在。說來你們誰都一點錯,有過的人是我啊!我不應該著人邀召老出來。」
安樂侯說完,笑了起來。召鏡明亦微笑不已。在他們的笑聲中,俞紫陽和狄傳風之間的友情更進了一步。俞紫陽道:「召前輩不愧武林大京師,狄兄弟輕功步法,闖軍營如入無人之地,即便是翻山越嶺也如步平地。」
俞紫陽跟狄傳風不打不相識。兩人心中一人嘆服對方輕功絕頂,一人敬仰對方掌法歷害。都是一片英雄惜英雄之心,互存敬意。召鏡明介面道:「傳風輕功一流,可若論真刀實槍的過招,就遠遠不及俞將軍的八卦掌,鷹爪擒拿手厲害啦。」俞紫陽本心中一直以不能阻止傳風而有慚愧之心,現在聽召鏡明這麼一說,也就釋懷。而且倍加欽佩召鏡明大智之人,有自知之明,能直說第子的不足之處。召鏡明確有自知之明,但也這麼說,還有另一個用意,就是為了消除俞紫陽和狄傳風之間隔閡。
安樂侯的遇一位少年英雄,歡喜之情溢於言表,連連給狄傳風敬酒。狄傳風樂得其所,毫不推辭,一會喝安樂侯敬的,一會又喝俞紫陽斟的。召鏡明一向嚴肅認真,對門下弟子戒律很多,其中就有一條不準弟子們隨便飲酒,這時見安樂侯如此毫興,不忍強拂其意,只好任由。忽地,安樂侯興趣盎然道:「召老第六小徒尚且如此,那麼其他五位就更是了不得了。小侯一向愛慕英雄豪傑,好想一睹各位高徒風采,不知召老何時引見引見。」召鏡明道:「侯爺何時需要他們,我讓他們於千里之處奔來相助。」安樂侯喜道:「願聞各位英雄大名。」
召鏡明道:「長徒乃尚武山莊現莊主陸繼風。」安樂候和俞紫陽聽后,同時一震,頗覺驚異。尚武山莊,乃武林一大世家,在武林其聲望顯赫,絕不在煙波島主大名之下。尚武山莊名號名震宇內,四海皆知,德望更是無與倫比。前任莊主陸易是被公認的繼「神龍俠」呂天鵬之後的第二劍客,一柄劍耍的出神入化,已達登峰造極之境。陸氏劍法和陸氏內功氣訣合起來,達到劍氣合二為一之境,劍氣所向,無堅不摧,實在是天下間極為霸道的劍法。
陸氏尚武山莊的這些奇聞,安樂侯和俞紫陽都十分清楚。尤其安樂侯還曾以欽差的身份駕臨尚武山莊,賜贈朝廷給陸氏尚武山莊的匾額。安樂侯從陸易口中得知少莊主陸繼風在外從師學藝未歸的情況,卻不知竟就是簫仙召鏡明的大弟子,實在是有點意外。召鏡明從他二人神色間看出,他們為這個武林名門後代怎麼會成了自己的大弟子而感到驚異和困惑。
召鏡明想一想,說道:「繼風命運坎坷,十二歲那年患上了一種難以治癒的病,竟不能習武。陸老兄千里迢迢帶繼風來找我,懇求我給繼風治此怪病,我念及同陸老兄的多年情誼,答應留下繼風為他治病。我用了三年時間,終於給他治癒,繼風可以習武了。」聽到這裡,安樂侯嘆道:「這孩子竟在童年有過這樣的遭遇,實在難以想象。」俞紫陽也是十分同情陸莊主的坎坷經歷,同情之情躍然面上。
召鏡明接著說道:「我讓陸老兄帶繼風回去,教以陸氏劍法和最上乘的內功心法,內外兼修,後必有成。可陸老兄卻不肯帶回,還把他精研多年,集一生心血創建改變的陸氏內功氣訣口訣譜和陸氏劍法秘笈留下,讓繼風拜我為師授業。我想『人家的內功心法和劍法秘笈,我想怎麼能看。』是以堅決不答應。陸老兄卻說『他年老力衰,力不從心,恐不能勝教繼風武功成材之任。只盼他能得名家指點,你只看劍決,教以劍法則可。不看內功心法,便不算是竊人武學。而修習內功心法只有看繼風的悟性了。』我聽后,認為有理,又不好拒絕,於是收下繼風為徒。」安樂侯問道:「後來呢?」召鏡明道:「繼風不愧世家之後,真是一個武學奇才。在我的教導下,三年有成,內功也憑他的聰明才智,悟出其理,大有成就。」稍一頓接道:「二十歲那年,陸老兄患重病,繼風回去盡孝,這一去就是三年。」
俞紫陽道:「三年後,陸前輩病好,陸大哥又回到煙波島,是么?」召鏡明道:「是,繼風在陸老兄病好后,又回到了島上。他又有不少劍法難題要我指點。這時候,我又已收下了兩個弟子,即二弟子索袖風和三弟子雷迅風。」安樂侯驚異道:「江湖上盛傳的『鐵金剛』雷迅風,竟是召老的三弟子?」俞紫陽更是驚奇地道:「『五毒仙子』索袖風在江湖上的威名更是厲害,大江南北,黃河兩岸,關外漠北也鮮有不知其名的人。」安樂侯問道:「她比李婕如何?」俞紫陽道:「絕不遜於李魔頭,江湖上將二人並稱江湖二仙,其名可知。」
召鏡明也不理他們對自己兩個弟子的讚譽,繼續說道:「他們三人勤練武藝,相處和睦。我竟沒有看出來,袖風這孩子居然暗自喜歡上了繼風。哎!若非我一時不懂他們之間的心思,也就不會造成這麼多不好的惡果了。哎!往事莫提罷!」安樂侯見他臉上有哀戚自責之色,小心地問道:「召老,怎麼了?」俞紫陽亦大為詫異。
狄傳風聰明過人,察言觀色,見師父不肯說這件難過的往事,道:「侯爺,這件事勾起往日一些不愉快的事,來!別太計較,掃了侯爺的豪興。傳風敬侯爺一懷。」召鏡明忽道;「罷了,這件事在我心中埋藏好久了,今日不吐不快,我說給侯爺和俞小兄弟聽聽。」俞紫陽聞「小兄弟」三字,從心中升起一股親切感,倍覺親近。
召鏡明雙目黯然,流露出來的表情不知是喜?是憂?似乎他已經又回到了那段不尋常的經歷當中。
良久,他才嘆了一聲道:「袖風聰明伶俐,那時她二十有一。當時我有一個想法,就是在他們師兄弟中給她找一個佳配,但又想到練武忌諱心中雜念,不能專心。所以儘管有這麼一個想法,卻又覺得為時過早。袖風卻於暗中喜歡上了她大師兄,這本屬常理,我卻沒有看得出來,更猜不透她的心事。繼風似乎對她也有意。當時他們提出來,我一意成全,相信這樁美事必可成就。陸老兄必不會阻撓,可他們沒提出來,我偏又猜不出,時日一久,袖風熱烈的期望化作了一腔的失望怨言。繼風在陸老兄去世后,辭我離島回去接任莊主大位。袖風那時候也想去,我以為她別有用意,根本沒想到這一層,一口拒絕了她,讓她留下繼續勤修武藝。一年後,繼風婚帖傳來邀我去赴喜宴,袖風聽繼風結婚後,大哭一場,離島而去。迅風將袖風心事告訴了我,我懊悔不迭,可為時已晚。袖風走時,她在我書房壁上寫下一首永不再見的絕別詩『島主荒唐,我樂逍遙。此次一去,誓不回島。』急叫迅風出島去尋找袖風,要他把人帶回,迅風說『師父放心,師姐不是壞人,她不會用你教的功夫去害人。』我略為放心,不料竟然迅風也一去不返,讓我好生難過。後來,聽人說袖風曾去攪鬧『尚武山莊』,跟繼風交手,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安樂侯和俞紫陽也不清楚這其中的具體細節。俞紫陽略有聽說,袖風曾被「尚武山莊」奇門遁甲陣困住。至於後來怎樣卻也不知道。
狄傳風目中淚珠滾動,委婉地安慰道:「師父,別難過。一定是雷師兄找不到索師姐,所以遲遲不歸,怕受責罰。找著索師姐后,會很快回來的啦。」召鏡明聽了,心境稍平,鎖著的眉頭鬆開了,拍著傳風的肩道:「傳風一直在我身邊,伴隨著我走南闖北,消愁解悶。今日游到蕪湖,住宿客店,卻讓侯爺的人發現,被侯爺約到了這裡。」
安樂侯突又想起了回事,眉宇間略現一絲憂愁。僅這絲毫的變化,召鏡明已自發現,笑道:「怎麼啦?我才把不愉快的事放下,你卻又憂上心頭。」安樂侯道:「雖說今日朋友相聚,豪興不淺。但國事的內憂外患,怎麼能讓小侯不縈於懷呢?」召鏡明點點頭,一剎時喝酒的興緻頓時沒了,手中酒蠱放下了。
安樂侯離席在帳中,來回踱步,道:「寧王召四方奇人異士以充當他的爪牙。近日來,又從西域荒漠中聘來兩名高手。一個叫雷域飛狐谷闕之,一個叫大漠神狼。密探探報這二人都非同小可,武功驚人不俗。我擔心寧王會更驕傲不可一世,野心大增,驟起戰端。」召鏡明聽見這二人名字時,面上亦略現憂色,但僅曇花一現而付諸一笑道:「這二人我略有所知,確是有一些再棘手,雪域飛狐谷闕之是西域花狐幫的幫主。大漠神狼是北方大漠中盛傳的神刀會的老大。這二人在雪域和大漠都是頗有名望,地位的人物。」
俞紫陽道:「據傳神狼刀十分的快,召前輩知不知道怎麼個快麽?」召鏡明笑一笑道:「三年前,大漠中神狼劫一場鏢,一口氣揮刀連殺三十八名鏢師,足見其快了。」安樂侯聽后,眉宇間憂色更濃。狄傳風笑道:「侯爺勿須掛懷,神狼刀再快也絕對快不過我林師兄的簫中劍,那才是快如閃電呢。」安樂侯化憂為喜道:「當真。」嘴上這麽說,心裡早已信了八九分。
煙波門人個個非凡,這個念頭早在俞紫陽心中紮下了深深的根。首徒乃江湖赫赫有名的「尚武山莊」莊主,末徒又是具有如此輕功的少年怪傑,實叫人難於不信其他弟子的本領。不回由對如召鏡明更加仰慕。暗想:「有召前輩出手匡扶社稷,難道還怕寧王麽?」
安樂侯「呀」了一聲道:「召老忘了介紹您的另倆個高徒的大名了,這位林師兄想必是使劍的高手了。」召鏡明笑道:「林展風是我四弟子,自幼習得一手快劍絕技。他和五弟子廖天風如今在煙波島上。侯爺正用人之際,我教傳風去喚他二人來,以輔侯爺。」安樂侯大喜,握住召鏡明的手道:「召老真國之棟樑,待削藩成功,穩定了國本,我必奏明聖上給召老高官爵位。」召鏡明面色突變,顏詞冷峻地說道:「召某助侯爺一臂是為了百姓免征戰之苦,能安居樂業。安邦定國是每一個大明人應盡的義務,召某又豈能置身事外?侯爺應知我的為人的,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召某性喜閑散,絕無半點貪圖爵祿之心。倘若侯爺認為我是為圖富貴而助您,那麼我就立即走人。」安樂侯見召鏡明正氣凜然,好生尷尬,又對他好生敬佩,莞爾笑道:「小侯失言,召老勿怪。召老的高風亮節令小侯由衷的敬仰。那好,小侯就尊重召老意思,絕不強人所難。」召鏡明轉怒為喜道:「如此甚好。」俞紫陽適見召鏡明一臉怒色,真擔心他們鬧僵,后見安樂侯一席話將這番不快化解,心中大是喜悅,同時對召鏡明又多了幾分了解。
狄傳風深知師父的脾氣,雖見師父動怒,但他滿不在乎,全不以為意。他知道師父既然能到這裡來跟侯爺喝酒論國事,就不會真正生侯爺的氣。這種怒氣不過是曇花一現罷了。俞紫陽見召鏡明怒氣全消,即言歸正傳道:「寧王帳下另三個極受信任器重的人是鐵心寺主持『鐵掌神僧』戒持,金劍門主『青衫秀士』柳一青,太保幫主『神手太保』徐世英。」召鏡明聽后,微微冷笑道:「不值一提,侯爺無須掛懷。」安樂侯和俞紫陽聞言,精神為之振奮。安樂侯臉上表情忽又變得十分沉重道:「小侯明日就要回去,召老是否願同小侯去南京?」召鏡明道:「侯爺一定有急事吧?」安樂侯點頭道:「是啊,再過幾日就是六月初八日。去年,小侯會見全真教雲遊道人薛志高,約定今年六月初八全真教將派道人送來全真教異寶玄武劍,表示全真對當朝的一片忠心,以表誓不與反王合流的決心。」召鏡明微笑道:「難道!難道!全真教以此異寶相贈侯爺,確足以證明了他們的誠意。」安樂侯道:「當今武林各門派紛紛向寧王表忠心,投靠於他,以至寧王勢力更大。全真為洗嫌疑,用此策來表明他們的立場。」
召鏡明道:「我明日同侯爺一塊回去。」安樂侯見召鏡明做了這個最終的決定,歡喜無限,當然已明白了召鏡明決心幫助自己的決心。召鏡明笑道:「我也想見一見這件難道一見的道教異寶。另外,帶侯爺南下杭州『尚武山莊』見我那大徒弟。」安樂侯一聽,更是高興道:「好!好!??????」。召鏡明道:「他一定不會讓侯爺失望,繼風可是頗有父風啦。我立刻讓傳風回煙波島喚傳風,天風來『尚武山莊』集齊。」安樂侯大喜。侯爺在來到尚武山莊的時候,見到林師兄和廖師兄。」
狄傳風起身辭過召鏡明便行,俞紫陽代安樂侯送出營帳。俞紫陽道:「狄兄弟,我們初次相逢一見如故,本應暢飲長談,卻不得不又匆匆而別。」這幾句話說的凄凄哀哀,惆悵之情溢於言表。狄傳風聽他語出真誠,感人肺腑,激動道:「俞大哥,我這一去很快會見面的,那時候還有我林,廖兩位師兄,我們幾人一定會再一起痛快的喝罷,你回帳中吧。」俞紫陽左手按於他肩上道:「狄師兄路上要小心,大哥盼你一路平安。答應大哥,路上別喝酒。」狄傳風點頭默許。
月夜明亮,青草微搖。狄傳風展開神行輕功早已去的無影無蹤,俞紫陽還兀自呆在原地出神遠眺。忽聽帳內召鏡明和安樂侯談的笑起來,才轉身回帳。
翌日清晨,俞紫陽指揮虎衛親軍拔營而起,取大道浩浩蕩蕩開往南京。轎車內安樂侯同召鏡明談笑風生,議論國事。俞紫陽在前面領隊,隱約能聽到他們的笑聲。不消數日,已到南京城外。俞紫陽向安樂侯請示道:「侯爺,屬下是否派人先進城去吩咐一聲?」安樂侯道:「不必了,只叫人進城去讓百姓寬寬道路,免得大隊入城突然,驚擾了百姓。」俞紫陽應一聲,徑去命人入城安排。親軍原地紮營造飯,準備下午進城。安樂侯和召鏡明下車閑散,安樂侯望著巍峨雄壯的南京城道:「城內百姓安居樂業,人流往來。兵馬突然大舉入城,他們不及退避,會是何等驚慌失措。所以,我每一次出歸都必先叫人通知,以安民心,免受驚擾。」召鏡明敬然道:「侯爺一番仁愛子民之心,百姓豈能不知,他們必然也會相同的敬愛侯爺。」
不覺晌午,安樂侯傳令進城,攜召鏡明坐在車內。俞紫陽指揮親軍緩緩入城,突兩騎急急趕來,於城門口停住。這兩人一個身長體壯,膚色白皙,眉清目秀,乃是魏國公****祖。另一個風流倜儻,乃是駙馬都尉梅殷。俞紫陽勒馬上前道:「國公,何故急急趕來?」****祖道:「我聽人說侯爺回來,特來問安。」俞紫陽道:「侯爺安泰,有勞黃大人掛懷了。」****祖喜道:「我這就放心了。啊哦,皇上有口諭,侯爺一回京城,立即進宮見駕,便請俞將軍代傳罷!」俞紫陽道:「俞某這裡代侯爺領旨了。」****祖便與梅殷別過自去了。俞紫陽想:「難道寧王有對侯爺不利的企圖?」
安樂侯回到府上,俞紫陽即說****祖傳聖上口諭的事。安樂侯聽后,說道:「更衣,進宮。」付又吩咐道:「紫陽,你不必同我去了,你安排好了召老下榻處后,就陪召老在侯府內外走走。」召鏡明道:「侯爺快去吧,有紫陽相伴,我不會覺得孤單了。」安樂侯笑道:「那好,我去了。」徑自轉入後堂更衣去了,換上了朝服又復上廳來。召鏡明正在用茶。安樂侯道:「明日恰好是六月初八,待接見過了全真道人,我們就去尚武山莊。」召鏡明道:「召某也有多時未見繼風啦,不知他近況如何。我期望侯爺能儘快抽時間前去。」紫陽道:「侯爺放心,屬下會妥善安排。」安樂侯別過自去了。
召鏡明在俞紫陽的陪伴下,遊覽了侯府內外。花園內花木扶疏,秀麗如畫,亭台樓閣,玲瓏別緻,景色宜人之極。園中的花團錦簇和湖畔垂柳,使召鏡明想到了煙波島上的碧水青山,覺得頗有相同之處,他久久在外飄遊,這時忽有種回家的感覺。侯府的樓閣安排跟別處園林不同,一般的花園都講究對稱,,而侯府的亭台樓閣就不講究對稱,如這邊有一個亭台,另一邊就設一個池塘垂柳假山甚麽的。召鏡明觀賞了這培植了不少奇花異卉,充滿意趣的花園景色,心情舒暢極了。
晚間,安樂侯面帶憂色的回到府上。召鏡明問道:「侯爺因何事優心?發生了甚麽事?」安樂侯道:「陛下遇刺!」召鏡明驚道:「怎樣啦?」安樂侯一笑道:「不礙事,刺客當場擊斃,一場虛驚。臨走,黃子澄囑我小心一點,他說『刺客極有可能是寧王姦細』。另外,陛下已得知寧王爺暗養了一大批亡命之徒於府內,反心已露,為還不能掌握寧王謀亂的實據而生氣。」俞紫陽道:「寧王爺對侯爺已有殺念,侯爺今後應需多加提防。」安樂侯笑道:「這個當然,我在寧王眼裡早已經是眼中釘,肉中刺。但他殺我也不會是那麼容易,有你召老在,寧王爺又怎麼能得手?我所憂的,只是儘快掌握寧王犯上作亂的實據。」
召鏡明道:「寧王多謀,決不會輕易使我們掌握他反叛的實據。他無反心,實據就根本不會存在。但他真有謀逆之心,證據就絕對存在,只是我們沒有注意到罷啦。」安樂侯知他已胸有成竹,笑道:「召老有何高見?」召鏡明道:「需要一個絕對可靠的人往寧王府中刺探,而此人先投靠寧王爺,而後伺機行事。」
安樂侯沉思良久,嘆道:「朝中內多舞文弄墨,飽學詩書之流實無人能去。軍營中雖多是忠義男兒,但卻均難擔得如此重任。」付又一笑道:「還是請召老在六位高徒中選一位吧!」安樂侯這麼一說,倒似被召鏡明料到。介面到:「我六位弟子,袖風和我有所誤會,又非男兒,不能擔此任。展風,天風自小居煙波島上,不諳世事,也不能擔此任。餘下三名弟子論非機變傳風不可,論膽實非迅風不可,論名望卻非繼風不可。」
安樂侯笑道:「究竟哪一位去更合適?」召鏡明道:「傳風聲望不足,雖投寧王,不易受重用,很難接近寧王,更難取得寧王謀逆證據。迅風雖膽識過人,但卻不會機變巧作,兼又好酒,易誤國事。繼風倒是在武林中聲望極大,他去投靠寧王爺,必受重用,於突變中,亦能全身而退,但他卻肩擔『尚武山莊』興衰容辱的重擔,一旦失足將成千古莫大憾事,豈又是我所願見。」
俞紫陽深深地嘆服召鏡明對弟子們的了解是那麼的透徹。心道:「召前輩不愧被譽為仙』一般的人物」。召鏡明點頭道:「也罷!舍自己利益而為國家利益,亦是陸老兄對繼風的諄諄教誨。迅風聽到侯爺給他這個重擔后,他一定會欣然答應,慨然而往」。安樂侯大喜道:「小侯迫不及待的想早早見到這位英雄風采。明日,明日小侯會見過了全真派來送『玄武劍』的道人便與召老速往『尚武山莊」。
次晨,安樂侯早早派人去北西各門等候,等到晌午不見一位道人進城。俞紫陽又來回復后。召鏡明向安樂侯提議下棋解悶,安樂侯欣然應允。才下几子,安樂侯道:「不會是全真掌教記錯日子了罷?」召鏡明道:「不會是半路上出了甚麽事吧?」安樂侯神色極是沉重地說道:「全真教鎮教之寶玄武劍名列天下劍類三絕之一。打它主意的人一定不少,但全真既早許送這麼貴重的寶物,必然會派一個武功卓絕,有行走江湖經驗的道人送來,應該是不會有問題的了。可是,可是???????」雖下了幾局,但召鏡明看的出侯爺無心下棋,一心只在想著全真送劍道人,於是道:「侯爺無心下棋,我陪侯爺出去散散心罷。」安樂侯起身道:「走吧!」
這日,日頭西沉,天色漸暗。安樂侯同召鏡明走出大廳,正要前往花園。俞紫陽飛步自府外回來稟道:「侯爺,城門關了,不見全真道人入城。」忽於這時,召鏡明聽到牆角一株樹上有一絲細微的樹葉聲響,聲音雖極是輕微,但召鏡明已辯明樹上有人。他向俞紫陽點了一下頭。俞紫陽立刻明白,轉身躍到院中,手按刀柄,大喝一聲道:「甚麽人,鬼鬼祟祟的還不快出來?」話音剛落,樹上「嘩啦」一聲響。一個人縱身躍下。俞紫陽見這人一身青衣裝束,儀錶不俗,正要問話,卻見他竟帶劍似要闖過去。他慌將鋼刀出鞘,飛步搶上,出手攔截。上次在營中失手讓狄傳風闖過去,已感十分慚愧。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闖過去,況且又是非常時期,寧王有對侯爺不利之謀,他更是不敢大意。在一瞬間,他已連使數招,鋼刀已連換了幾個方向截擊青衣人。青衣人未能闖過去,被他纏住動起手來。
俞紫陽一直在搶攻,青衣人卻一直在閃避防守,好似不願動手,一直沒有拔劍。人影越動越快,激斗的越來越猛,形勢變的緊張起來。
安樂侯同召鏡明借廳上照出來的微弱燈光看清了青衣人的面目。這青衣人面目清秀,眉宇間有一股果敢之氣,不像刺客之流。安樂侯見青衣人不迭遇險,竟管如此卻終不拔劍。安樂侯有心阻止俞紫陽打鬥,問明青衣人來意。召鏡明卻阻止了安樂侯。原來他另有用意。召鏡明見青衣人每遇險招總有奇招化解,輕功雖遠不及傳風,但也別具一格,而且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番氣度,故而有心看看青衣人的武功家數,所以阻止安樂侯罷斗之舉,暗想:「這人武功不弱,但一直不拔劍即有被傷之險,卻要看看這少年武功出自那個名家之手?」心念及此,愈加關注這場拚鬥。
倆人打三十餘合,俞紫陽仍戰青衣人不下,微感焦躁,一口刀使的愈來愈猛,再以左掌相輔,更增威勢。他刀掌虛實交錯,一招一式都是極厲害的殺手招數。青衣人最終抵擋不住,拔出了劍。青衣人揮動長劍,青芒閃耀如同一道道匹練,異常醒目,然而他還是採取守勢,雖處於下風,但已憑手中劍減輕了自身的困境。
召鏡明見少年的劍法頗有獨到之處,微感驚訝。少年一直只守不攻足以證明他是友非敵,但他不出絕招,似有意不暴露門派根源。召鏡明失望之餘,有意罷斗,教莫傷了少年。
突地,青衣人手中長劍激射而出,飛刺俞紫陽面門。俞紫陽大駭,以為對方要發射暗器,他用刀挑開長劍,全神提防對方,卻不見對方發射暗器,只是雙掌橫於胸前,見此情景,微感詫異。長劍被挑開後,在他右側後方,繞了一個圈子,居然又飛回,倒刺向他後心。這一下變故猝然發生,不僅俞紫陽大驚,連安樂侯,召鏡明也詫然駭異。三人均想:「原來他射劍並非隨發暗器,而是他有馭劍之能,憑此進攻。」安樂侯和召鏡明忽又明白,青衣人並非藉此進攻,而是想藉此纏住俞紫陽,自己好闖過來。
俞紫陽見青衣人有此之能,好生的佩服,不及細想,回身用刀將劍撥開,長劍被磕的飛入花叢中去了。青衣人僵在當地,赤手空空,不知如何是好。安樂侯一生好武,每聽人說起甚麽武功,怎樣怎樣,甚麽絕技,怎麼怎麼,總是要去一睹為快。他早就聽說中原呂氏有一種絕技,是以絕頂內功駕馭兵器,控制兵器方向和速度,力道的武功,但是真是假,他也沒有見過。今日忽睹此技,心中無限歡喜。召鏡明突見青衣人有此神技,意外之餘又有些失望,想道:「年輕人有這份功力世上少有,只可惜凌空馭劍還不能真正達到隨心所欲的境界。繼風在他這個年紀已經可以馭劍自如了。」他只道這項絕技武林中有呂、陸二家會使,卻不知陸易的馭劍之技乃是學自中原呂氏。後來陸易花了大量心血於此技之上,最終於此技之上勝過了呂氏,可謂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然而陸易告誡繼風不可妄用此技,也是為了這個原因,示以武林中人多知呂氏馭劍之技,而鮮有聞陸氏也會此技者。
俞紫陽一刀將長劍挑入花叢中,心中全是欽佩之情,眼見青衣人空手立地,他毫不願再與青衣人動手。倆人都不動。俞紫陽暗想:「我怎麼能再難為他呢?不過他若還是執意要闖過去,我只能以保護侯爺為重了。」青衣人走近花叢,好像這裡沒有旁人似的,他蹲下身,手在花叢中摸索著。俞紫陽想道:「他也忒大膽,難道還要動手?」想著,念及侯爺安危,便想上前動手。豈料青衣人找出劍來,抹一抹劍身微塵,將劍歸入鞘中,居然若無其事的向外走去。安樂侯和召鏡明不約而同地說道:「留步!」
青衣人站住,轉身,一雙星目中射出兩道凌厲的光逼射到安樂侯和召鏡明的臉上,淡淡道:「你們還要怎麽?」俞紫陽心想:「侯爺一定是不准他就這麼輕易去了。」心中一陣說不出的難受。俞紫陽正自黯然傷心的時候,安樂侯跟召鏡明幾乎同時說出一句話來。安樂侯道:「小兄弟,留下來喝杯酒。」召鏡明則說道:「年輕人,請上廳一敘。」他閃身虛引。這一下連俞紫陽都大出意料之外,又是歡喜,又是詫異。
青衣人臉上毫無表情,一動不動,似是難拿定注意,不知是留還是該去。安樂侯性急,笑道小步飛跑下階來,拉住他的手道:「兄弟姓迮,叫我迮大哥好了。走近廳去喝杯酒消消氣,打了這好一陣,還不知小兄弟高姓大名,怎麼可以這麼去了?」青衣人目中留露激動之色,被安樂侯強拉硬拽走入廳中。青衣人臉色通紅,只是彆扭的吞吐道:「我??????我??????。」安樂侯好不容易把他拖進廳上,回頭道:「紫陽快準備酒席。」俞紫陽跑前跑后,叫人擺設,好不盡心。召鏡明微笑著走進廳上。
酒席備齊,異常豐盛。安樂侯坐首,召鏡明其次,再就是青衣人,俞紫陽。安樂侯臉帶笑意道:「小兄弟高姓?」青衣人道:「在下姓呂單名棟。」召鏡明道:「中原呂天鵬是你什麼人?」他剛見呂棟會使凌空驅劍之技,所以斷定他必定與呂天鵬大有淵源,故有次一問。呂棟暗驚:「說來慚愧天鵬正是家父名諱。」安樂侯驚道:「竟是令父,名不虛傳。」這句「名不虛傳」,乃是對呂棟而言。雖然呂棟長劍被擊落地下,但於安樂侯心中卻是已無比佩服凌空驅劍的神技,自嘆沒那個本領,所以此言出於由衷。
呂棟聽到「名不虛傳」四字。油然感傷自己學藝不精,卻還有人誇讚,不知是褒獎還是有意諷刺,他黯然道:「在下的劍藝未學到家父的十分之一,本來應好好向他學習的,可家父不幸得疾於去年去世了。」說到最後,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他這句話說完,召鏡明等人無不為之一怔。呂棟確是中原神龍俠呂天鵬之子。呂天鵬臨終時對他說:「棟兒,我生前有一樁事做錯了,對不起一個人。在我死後,她一定會找你報仇,你能躲則躲千萬別跟她動手,你絕不是她的對手啊!」說到這裡,他雙眼直直地盯著甚麽似的,似在追思往事。呂棟問那個人的名字,呂天鵬只搖頭不說,而後嘆息了一聲氣絕了。究竟父親做了甚麽事,以至得罪了這個人?這個人又是一個甚麽樣人?這倆個疑團縈繞在呂棟心頭,最後他決定離開家出外闖蕩,以找出這個人,釋去心中疑團。呂棟早已聽說江南風景秀麗這時既然出行,便首先想到到江南來。一路南來遊覽了不少名山勝景,飽看山水之餘,也聽說了不少在家中聽聞不到的事,甚麽鐵心寺僧眾迫人剃度,金劍門徒濫殺無辜,甚麽太保幫劫掠商船,更有藩王家兵**擄掠種種劣跡更是使他駭然。與此同時,他也看到不少江湖中人談論著去找安樂侯,以助削藩為國出力。
呂棟暗愧自己在這國難當頭之際,卻只念自己的小事,忘記了父親生前的教導,他於是跑來南京想見一見這一位俠義道中人心目中的好漢。安樂侯和召鏡明聽呂天鵬去世,都吃驚不小。呂天鵬在武林中算得上是舉足輕重的人物,突然在這多事之秋病逝,實在叫人哀惋。俞紫陽十分敬重呂天鵬的俠義作風,聽說他病逝,不免有些難過,為至終未能見上前輩一面而感遺憾。
呂棟道:「在下還不知三位高姓大名。」俞紫陽道:「在下俞紫陽。」呂棟道:「久仰,俞將軍。」俞紫陽又道:「這位是這裡侯府的主人,安樂侯。」安樂侯道:「兄弟迮謙剛。」呂棟興奮異常地道:「您就是侯爺?」安樂侯點頭道:「正是。」安樂侯又介紹道:「這位是召鏡明召島主。」呂棟一聽「召鏡明」三字,如受電擊一般,怔了一怔,繼而獃獃地看著召鏡明,良久才道:「我見著了簫仙召前輩?」
呂棟恢復了原態后,說道:「家父生前常提起召島主大名,他說他一生中最佩服的人就是召島主,他一生最遺憾的事就是未能和您見上一面。他說論武動他是永遠趕不上您的,但論一顆俠義心腸卻是與召島主您一般無二。無奈山水相隔,無緣得會,常自嘆息。」召鏡明感慨不已嘆道:「是啊!天鵬兄弟和我雖隔倆地但神交已久,對於天鵬兄弟的突逝,我萬分哀傷。」呂棟感覺到召鏡明語出肺腑,看到他哀傷之情,不覺想起父親慈祥的面容,生前的言行和對自己的教誨難以控制心中的哀戚,目中淚珠滾動,強忍住不教流出。召鏡明見了,心中一酸,暗道:「天鵬有子如此,復有何憾?此子英雄,后必成器,不亞其父。」
呂天鵬一生中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夠滅掉日月神教,匡扶正義,而召鏡明也一直在跟日月神教作對,更是與教主令狐卓兩次交手,竟未分勝負,武林中人無不知曉,二人漸成宿仇。呂天鵬久已想更召鏡明聯手擊敗邪教,卻因為種種原因未能如願相會,共議聯手之事。
俞紫陽問道:「呂兄弟,你為什麼會在侯府的樹上呢?」呂棟聽言「呀」地一聲,似乎想到了甚麽,說道:「對了,侯爺。我身上有一件東西,還沒有替人交給侯爺呢。」安樂侯有些意外道:「哦,是甚麽東西?」呂棟解下背上的黃色包裹,雙手呈上。安樂侯雙手接過,忽地那件東西猛地向下沉,竟是十分沉重。他忙用內力相持才勉強扶住,放到桌上,打開包裹,是一件異常古老陳舊的盒子,盒呈長形,三尺有餘。
安樂侯打開盒子,在那一瞬間,他的雙眼為之一亮,臉上登現喜色。盒子中居然就是他們苦苦等待全真道人送的異寶玄武劍。玄武劍身通體黑黝黝的,卻沒有鋒刃,它在燭光下閃耀著紫色的光芒。在座的都是又驚異又歡喜。召鏡明暗贊呂棟內力之強,居然可以舉重若輕地把此劍呈上。武林中不少人知道玄武劍乃通身玄鐵製成,其重非輕,若非一個人內力達到一定境界是絕對拿不動的。安樂侯和俞紫陽歡喜之餘,暗嘆呂棟功力不凡,更有感謝他送來玄武劍之形。
安樂侯笑道:「呂兄弟,憑你送來玄武劍的功勞,小侯就該敬你三杯。」呂棟看著玄武劍,暗想:「難怪此物沉重,原來竟是劍類三絕之一的玄武劍啊!」呂棟見安樂侯敬酒,也不推辭,只得舉杯,如此和安樂侯連飲了三杯。飲罷,安樂侯開懷大笑道:「紫陽也是職責所在,須不能怪紫陽,幸好呂兄弟返回來,否則後果難以想象。」安樂侯同眾人正興緻高漲。呂棟忽道:「侯爺,我忘了一件事,就是送劍的那個全真小道人。」安樂侯等人聽到后,都是為之一怔,不約而同的放下手中的酒盅。安樂侯道:「怎麼一回事?難道不是你在全真教受了掌教真人所託麽?」呂棟搖頭道:「不是。」
原來呂棟今天入城,忽遇一個婦人喊抓賊,他本要出手捉賊。卻見一個道人搶先出手,追向賊人,好不易在人叢中抓住了賊人。賊人卻向圍觀的人呼天搶地叫起撞天屈來,哀聲道:「冤枉啦冤枉啦。」小道人頓時手足無措,抓耳撓腮,難以措辭。幾個做公的同婦人跟了上來,鑽入人叢讓婦人認賊。婦人一面看看六神無主的小道人,再看看哭喊叫冤的賊人,竟是難以認定,搖頭道:「我不記的賊人模樣,當時人太多,也太擠了。」賊人道:「阿姐,你丟的是甚麽東西啊?我好端端的在街上走著,可沒幹那缺德事啊,不信,憑你來搜。婦人忽地眼睛一亮,看見小道人懷中露出一角藍布,就叫道:「他是賊人,我的東西在他懷中。」做公的手腳精幹,三兩下就把小道人按住,從懷中搜出藍布包還給了婦人。
小道人一時百口莫辯,就要被公差帶走。呂棟在旁邊看的清清楚楚,小道人抓住賊人之際,賊人眼疾手快地把贓物塞進了小道人懷中,讓他做了替罪羊。小道人全然不知這些,捉人反被人捉。呂棟上前為他辯白,也是無濟於事。小道人知自己脫身無望,見呂棟為他辯白,知他是個好人,就看著剛才被做公的扭結時背上掉落的東西,說道:「有勞公子把東西在今天交到安樂侯手上。」
呂棟見小道人被做公的帶走,隨後蹲下身取地上的包裹。他突覺沉重,似有七八十斤重,忙用內力才抓起來。心中好奇,想打開看看是件甚麽東西這般沉重,卻又想:「東西是道人讓我親呈侯爺的,我怎麼能看?」遂將它負於背上,暗笑小道人被人帶走時那驚慌失措的神情和不能為自己辨明清白的愚笨。他向人打聽安樂侯的府邸倒是毫不費事,當他來到侯府的時候天已近黑。他要從大門口進去,卻被守門人攔住道:「今天侯爺心情不好,改日再來吧!」呂棟心中好氣,暗罵道:「甚麽禮賢下士,平易近人,都是裝給人看的。」有心一走了之,但又記掛小道人所託,自思:「大門不讓進,我難道不會翻牆進去么?到時碰見像侯爺甚麽樣的人,這麼把東西一送,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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