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調防

」都到齊了，說個事，大事。「

張定整個上半身都是伏在桌面上，左手撐著自己的下巴，右手食指和中指夾著一道指令。身為軍人這樣的姿勢雖是有些不美觀，但現在已經是丑時了，不管是誰在這個時間點被人從床上叫醒，都是會滿腹怨念的。

」宮裡遞出來的命令，羽林衛全體將士，即刻收拾行裝，輕裝前往北大營待命，令到即行。「

他掃視了一眼在座的幾個副統領，他們有些驚訝，但這並沒有出乎張定的預料，就連剛拿到這封紙令的他，都被驚住了。現在羽林衛就連每日的早操訓練都停了，只想給將士舒舒服服的放上幾天假。張定原打算初五才恢復早操，但才初二，宮裡的命令就下來了，這是不想讓人好好過個新年啊。

」好了，別杵在這兒了，立即下去通知你們各部所屬官兵，即刻收拾行裝。等到寅時，交接的人就要過來。「

」將軍，這是調防么？「

聽著對面的方統領問起這個問題，張定也有些愕然，這算是調防么？雖然他們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和調防一模一樣，但羽林衛這支部隊生來就特殊，它駐紮在天京首都之內，卻是不歸兵部管，只受天子指揮，既不歸兵部管轄，那還談什麼調防。

」不管是不是調防，暫時都別管這麼多了。命令是天子下的，聖上他老人家自有安排，我們做臣子的照辦就是了。下去吧。「

」諾。「

雖然張定心裡清楚，但這個時候他卻是什麼也不會說的。

」你們兩，有半個時辰回去收拾自己的行囊，然後再來收拾我的。老子要先眯會，快滾吧，收拾好了再來叫我。」

聞言，張定身後的楚歌殷士郎也是快步走出了張定的營房。走出營房時，外邊還是靜悄悄的，這個時辰點羽林衛內的將士都是沉睡在夢鄉，但是過一會兒駐地就不會這般清凈了。

」剛才張定罵你了沒？「

」沒呢，看那樣子我有些怕。「

楚歌抖了抖肩膀，剛才去叫張定起床的人是他。

」這個點給人叫起來，辦事的那些大人們就不能早點通知一下，他們倒是舒服，床上睡著，娘們摟著，小日子過得比誰都舒服。可憐我們這些窮當兵的，大人一句話就要東奔西走。「

看著殷士郎搖頭晃腦的說出這句話，楚歌也跟著搖了搖頭，當官的沒你想的那麼舒服，自己爺爺這麼些年也沒舒服到哪去。

兩人一邊嘮嗑，一邊趕路，沒一會兒就走到了自己的營房。一進房，楚歌就火急火燎的收拾起自己的那些東西，而殷士郎卻是一點也不著急。等到楚歌收拾的七七八八了，殷士郎卻還是悠哉游哉的。

」你快點啊，怎麼這麼磨嘰？「

」嘿嘿，楚歌啊，你收拾完了吧，那你先去張定那兒吧，我收拾好就去找你。「

原來這死胖子原來是在這等著自己呢，楚歌不由得火起。他看了看自己的那些物件，已經差不多收拾完了，自己來羽林衛時間也不長，也沒幾件東西收拾。當下，他將自己的行囊扔給殷士郎。

」你給我帶著，我先去張定那兒了，你弄快點。「

說罷，楚歌轉身便出了屋子，準備朝著張定營房走去。在他剛剛走出營房時，卻看見了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往著山上去了。他的營房已經在整個羽林衛算是邊緣地區了，這裡除了他和殷士郎是不該有其他人的。楚歌也是滿心疑惑，跟了上去，想要看看這兩人想要做些什麼。

」羽林衛要起營，得趕快把消息遞給二皇子。「

」怎麼遞，消息是臨時下來的，雖然皇子府和羽林衛駐地只隔著一個青山，但我也不能插上翅膀飛過去吧，這來回可都是要一兩個時辰的。「

等到二人爬上山後，跟著來的楚歌藏身在了一棵樹后，聽著這兩人的對話。今夜是滿月，那個矮個子男人的容貌被他看得很清楚，但是那個高個子是背對著自己的，他只能看清他身上的盔甲樣式，在羽林衛中官階不低。

」不行，必須要把消息遞出去。「

」這個真的很難做到。「

高大的男人想要讓矮個子把消息遞出去，遞給二皇子，只是二皇子要這個消息做什麼？

」這次起營可能會讓主子整盤計劃都功虧一簣，你不如直接下山，別回來了。「

說完這句話，高大的男人便不再言語了，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矮個子男人，等著他的回答。矮個子男人在沉思，楚歌也在沉思。他聽見了高個子男人說到計劃，什麼計劃？二哥還有什麼計劃？針對自己爺爺的計劃？當下他便想要轉身離去，去找張定。只是當他剛轉身踏出第一步才發現了不對勁，靴子踏在雪地上沙沙作響的聲音立馬引起了那兩人的注意，也讓楚歌汗流浹背。這滿山該死的大雪，自己上山時是跟著這二人來的，他們自己弄出的聲響不小，也沒注意到身後的自己，可是現在他們兩個都沒動，自己先動，弄出來的聲響自然是十分刺耳的。

」來得急了，身後跟著個尾巴都沒發現。你去殺了他，他看清了你的臉，不是你死就是他死。「

聞言，矮個子男人立馬拔出了自己的戰刀，戰刀出鞘的聲音無疑嚇得楚歌毛骨悚然，他再也顧不得聲響，沒命的往前跑去。逃跑之餘，他回頭望了一眼，高個子男人依舊是那副姿態沒有動，倒是那個矮個子男人追了上來。

楚歌出來得急，戰刀什麼都在殷士郎那兒，這時候他赤手空拳，如何對付那個手持利刃的男人。雖說那個男人看上去個頭很矮，但是目露凶光，楚歌知道這種人是極難對付的，只怕從軍之前身上就背了不止一條命案。他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有的是辦法把他塞進羽林衛，只不過二皇子將這種人送進羽林衛究竟為了什麼？

楚歌躲在一棵樹后，手上提著一顆在樹下找到的石頭。那個男人這個時候也是止住了腳步，小心翼翼的探著步子，楚歌這個時候失去了蹤跡，指不定是在哪等著自己的，在雪地上奔跑，聲響是很大的，這時候沒了聲音，那楚歌一定還在這片樹林里，在哪呢？男人的眼睛不停地瞟向四周，忽地，他臉上一喜，在雪地里是無法藏住身影的，地上的腳印就是最好的路標。

他順著路標，一步一步地往前探著步子，儘管雪地上的腳印很真實，但男人還是十分小心。他出道這麼多年來，就見過不下五個能在雪地上留下腳印以達到迷惑對手的狠人，其中一個還是死在他的手上。他們是怎麼做到的他不清楚，但是他也有那些人沒有的優點。做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小心，獅子搏兔尚用全力。

腳印到了那棵樹后就沒有了，現在他離那棵樹不過五十米。悄悄拔出腰間的那柄短刀隱在左手手腕處，男人還是保持著那種步伐，朝前走去。跟著腳印到了那棵樹旁，男人猛地一個閃身，卻發現樹后什麼也沒有，又碰見了一個狠人？男人這般想著，望向四周。忽然，這棵樹上掛著的一樹白雪皆是簌簌落下，隨著白雪落下還有一人也跳了下來。聲勢之大，就連見慣了大場面的男人都有些愣神，但從樹上跳下來的那人卻沒有愣神，一站立，右手上的石頭便朝著男人的腦門拍來，男人雖然愣住，但是身體自然反應還是促使著他抬手去擋，但石頭拍在左手上卻是輕飄飄的，倒是左腿傳來一陣劇痛，虛招。好小子，花花腸子不少。楚歌見著男人跪下，心裡也是一喜，舉起石頭就朝著男人的頭頂拍去，這一次卻是用上了十分力氣。但身為一個殺手，男人的反應豈可小覷？他左手擋住自上而下的石頭，右手中的戰刀直對著楚歌的腰間刺去，同一時間，被石頭砸中的左手也是抖出一把短刀，在楚歌側身躲過戰刀的同時，短刀一劃，楚歌胸膛前已經被劃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若是他的左手沒有受創，那這一刀便能要了楚歌的命。

兩人暫時分開，楚歌直視著對手，但是那個男人卻沒有去看楚歌，他左腿還在隱隱作痛。楚歌自小便隨著張定在宮中習武，腿腳功夫還是有點造詣的。男人還是跪在地上，他是想示弱，誘使楚歌先動手，但楚歌看著男人跪在地上，轉身就跑，男人腿上有傷怎麼追得上自己？那男人看著楚歌跑了，也是趕緊站起身奔著楚歌去了，只是在他剛剛跑起來，就看見前面的楚歌一甩手，還來不及反應，眼前就飛來一個物體，一眨眼的功夫，那顆石頭就撞到了自己臉上。

他頭暈目眩，躺在地上，手中的戰刀和短刀都摔落一旁。聽著對方踩在雪上的聲音，男人知道楚歌來了，當他看見楚歌手中的那兩把原本屬於自己的戰刀、短刀時，內心也唯有苦笑。青州巨匪萬朝九，素來以小心謹慎聞名黑道，想不到也有馬失前蹄的一天啊。這小子，花樣也太多了。

男人的屍首就擺在外面，落下的大雪會暫時掩蓋住，再說楚歌也沒有力氣去收拾了，用白雪將自己身上的血跡洗干后，楚歌就躺在這男人身邊。剛才和這人鬥智斗勇時，楚歌還覺得身上似是有團火，但到了現在，被冷風一吹，倒是冷的有些出奇。

他站起身，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死屍，又有股想吐的感覺，但還是被他壓住了。聽營中的老兵說第一次殺人會有極度的不適，但楚歌卻沒有感覺到什麼，只是幾次有想吐的感覺，還被自己壓住了。沒有多想，他耽誤在這已經不少時間了，得趕緊回營。

這般想著，他邁動了步子，朝著山下走去。在回到剛剛上山的那個路口時，楚歌眼睛卻是瞥見了剛剛那個山上的高個男人，他也在下山的那個路口，楚歌沒有多想，趕緊追了上去，想要看清那個人的長相。只是當楚歌追進駐地后，卻發現那個男人已經不見了，他左右張望了好長時間也沒能發現那個男人的蹤跡。這個時候，整個羽林衛駐地已經忙作一團了，到處都是人，想在人海茫茫中找到那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當下，楚歌也只能放棄，向著張定的營房走去。

」你死哪去了？不是你先來的么？「

一進營房，正在收拾營房的殷士郎就沖了上來質問道。原以為略施小計就能讓楚歌主動去收拾張定的屋子，但沒想到楚歌倒好，直接玩起了失蹤，這下還得他收拾。

」你去哪了？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你別是想要做逃兵吧？」

張定的三連問，問得楚歌滿臉苦笑。

」沒有沒有，我剛準備過來，突然肚子不舒服，進樹林解手去了。「

看著楚歌一身狼藉，張定點了點頭。楚歌沒有告訴他剛剛山上發生的那些事情，一來準備通風報信的人被自己殺了，另一個也已經進了羽林衛，既然進了羽林衛就再無出去通風報信的時間。二來消息傳不出去，二皇子不管有什麼計劃，都施展不開了。楚歌真的不願意再因為這些事情失去誰了，二皇子對自己很重要，自己爺爺對自己更重要，他真的不願意再失去誰。

」行了，殷士郎你出去看看外邊收拾的怎麼樣了。「

」又是我？「

」別廢話，快去。「

滿臉不情願的殷士郎走出了營房，先向著東邊的虎撲營去了，接下來他還要去白狼營、利爪營、尖刀營。好長一段路啊。

」你爺爺是不是給你說了些什麼？「

張定走近了楚歌身邊。楚歌和楚白象的關係在羽林衛目前為止只有自己知道，這也是他為什麼要把殷士郎支開的原因。

」嗯。」

」你別害怕，上戰場其實沒那麼可怕，你要是做了逃兵，那你楚家......」

」我沒害怕，剛才是真的有點急。「

楚歌打斷了張定的話，他不會做逃兵，不管是為楚家，還是為他自己，都不會去做那個逃兵。

」嗯，那好，我信你。你也跟著殷士郎去看看外邊那些人收拾的怎麼樣了。「

」啊？「

」去，快滾。「

看著知心大哥哥秒變大惡狼，楚歌也很無奈，只能不情願的拖著步子，追隨著同樣不情願的殷士郎去了。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交接的人終於到了。為首的將官將手中的調令遞給張定，張定翻開調令一字一句的看得十分仔細。看完調令確認無誤后張定對著面前的將官點了點頭，一揚手，身後的兩位副統領便帶著早已列好隊的羽林衛離開了他們駐紮了十幾年的營地。

到了文昌街上時，天還是黑的，文昌街一片寂靜。即便是尋常時候，這個時間點街上也是沒有幾個人的，更何況是新年。此時街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菜販推著獨輪車躲在路旁震驚的看著滿街的羽林衛，雖說平日里官兵隨處可見，可一次性看到這麼多還是生平第一次。

一夜之間，整個天京的布防就全被打亂，羽林衛、左右千牛衛、東西北三大營數十萬人在短短几個時辰內皆是離開了自己的駐紮之地，神不知、鬼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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