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再聞秘事
回到府中用膳時,才知道今日予抒生病了。晰夫人待在房中照顧予抒,並未和大家一起。長夜勿勿用過膳后,親自拿了吃的給晰夫人送去。我回房卻脫去身上盔甲,換了一身輕便衣裳,披散著一頭長發。不知不覺間,頭髮似乎也長長了不少。行兒本欲替我寬衣,我說了「自己來」后便命她出去了。雖然身上睏乏,但心中還記掛著晰夫人和予抒,於是便又步出房門,往晰夫人房中走去。
穿過一扇月洞門,借著月色便看見前面有兩個人影緩緩而行,向著假山附近走去。看那身形似乎是苜郡主和香梅兩個。我本不欲理會她們,卻聽得她們說了一句話,隱隱約約,似乎是:「她日日都去鹿鳴關,說不定已經對老爺講了那件事了!」我雖聽得不很真切,但「日日都去鹿鳴關」,說的必定是我。若真是提到了我,我卻不得不防,誰知道她又會弄出什麼花樣來整我。
眼看著她們走到假山跟前,一眨眼地功夫卻消失不見了。想是鑽進了去年夏知霆進去過的山洞中。我小心翼翼地繞了個大圈子,繞到了假山後,輕輕躲在樹叢花影中,想聽聽她們在說些什麼。
只聽得香梅說道:「即使老爺知道了,也不能把您怎麼樣的!您是定安大長公主的孫女,又是皇上親封的郡主!老爺再生氣,也得聽他二位的意思!而皇上和大長公主,多半會為了皇家體面,讓這事就這麼過去的!」
我聽得糊裡糊塗的,皇家體面?這事有這麼嚴重么?她怕我跟長夜講,講她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而陷害於我?可是她是正妻,又是郡主,若她不喜歡我,大可直接打壓我,又何必費盡心思設個局來害我呢?
少頃沉默后,苜郡主忽然略微激動,又語帶悲涼地說:「香梅啊……香梅!我沒有辦法呀!如若不這麼做,我在府中地位必定會受動搖!……可偏偏陰錯陽差叫她知曉了去!她既知曉了那件事,必定也知曉了是我設了局,引她入套的!她見我害她。必定是要將那事說出來的呀!」
這話開頭聽得我極是糊塗,聽到後面卻叫我大吃一驚!原來她害我竟是因為……因為她以為我知曉了「那件事」?可是,我並不清楚她說的是「哪件事」?是她的「秘密」嗎?她這麼緊張,想來這個「秘密」一定重大!可是我當時初初入府,又怎會知曉她的什麼「重大秘密」呢?
耳聽得香梅出言安慰道:「夫人您先別急!若她將那件事告訴了老爺,老爺是必定要來問您的!老爺沒問過,想來她也還沒說過!您不可先自亂陣腳啊!」
苜郡主似是情緒稍緩,幽幽說道:「可她既知我拿此事害她,她又怎會不以此事來害我呢?」
「雖不知她為何不告訴老爺,」香梅道,「但她若要說出來,定是早已說出來了!咱們可不能再有所動作,以免她『狗急跳牆,兔急咬人』,又說了出來就不好了!」
之後又是沉默,不知苜郡主在想些什麼。我怕她們要出來了,便又輕手輕腳地走遠了。
我將入府這一年來,與苜郡主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在腦海中細細想了一遍,也未曾想到自己是看到了什麼,或聽到了什麼關於她的「不可告人」的秘密!思來想去也想不到她口中的「那件事」會是哪件事?說來可笑,她以為我知道而時時擔心我告訴長夜,可我又確實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是不能讓長夜知道的呢?不知道晰夫人會有什麼看法?或許說與她聽后,她能幫我想到到底是何事!當下主意已定,若有機會,定要將今晚所聽到的,說與晰夫人知道!
來到晰夫人房中,並未呈現想象中亂成一團的景象。小予抒在搖籃里沉沉地昏睡著,一張小臉上儘是蒼白之色。那蒼白之中又泛著些許青光!晰夫人正扒在搖籃邊,用手摩梭著予抒小臉,神色焦急。長夜端過來的飯她一口沒動,就放在她身邊。長夜則在她身邊陪伴著,同樣焦急。
我走到他們身邊,看看搖籃里的小予抒。這孩子生來本就瘦小,現下陷入昏迷中,更是顯得弱小而可憐。在燭光的照映下,我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不會有什麼不測吧?我著實被自己的想法嚇了跳!剛想開口說點什麼,晰夫人便抬頭看了我一眼,嘴角勉強扯出個微笑,說道:「你來啦?」便又垂下頭去看著予抒。
長夜抬頭看著我,淡淡說道:「你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麼忙,回房歇息去吧!」
我點點頭,在她房中略坐一坐,便也出來了。晰夫人一顆心緊系予抒,我的事只好緩一緩再同她說了。只是見了予抒,不覺又讓我想起予揚,不知他在鸞夫人處是否還日日哭鬧。想起予揚,又想起了芸夫人,我已有許久不曾看過她了……
儘管今夜心事頗多,倒也能沉沉入睡,驚醒之時,已是每日該去鹿鳴關的時辰了。迅速起床穿衣,收拾妥當后,便去馬廄里牽來馬,在府門外頭等待著長夜。
不一會兒,長夜便出來了,他神色憔悴了不少,想來昨夜並未能安寢。門口的小廝去為他牽馬了,我迎了上去,問道:「予抒怎麼樣了?」
長夜輕嘆一聲,道:「晰夫人還在照顧著他!小孩子脾胃嬌弱,多喝了幾口奶,便上吐下瀉了起來!」
「將軍今日何不就留在府中,陪伴予抒?」
「小孩子易生病,乃平常之事!現已入秋,塔庫必會在嚴冬到來之前再有所動作!不能掉以輕心了!……倒是你,秋來天涼,又何必日日都去!」
正說著,小廝牽來馬匹。我也不多與他分辯,依舊隨他去了鹿鳴關。
就這樣,我白天待在鹿鳴關,晚上就去晰夫人房中看予抒。予抒的情況反反覆復,總不叫人省心。軍中軍醫依舊被長夜請回來瞧過,可診治之後依然不能好得徹底。晰夫人總在自責自己體弱,才導致予抒自生下來起便體弱多病。看她這樣,我便總不能將那日聽到的話說給她聽了。
十月中旬,朝廷派下的軍需糧餉運送到了。長夜在鹿鳴關接見了押運官,點算清楚各項物資及皇上的賞賜之後,才又迎押運官回了將軍府。我一直遠遠地躲在人群中看著,也不敢同他們一起回府。因著來者不是夏知霆,而是其他官員,讓他知道軍營中有女子並不妥,於是我便在他們清算物資的時候悄悄先回了府。
押運官在將軍府也得到了很好的招待,但始終不像去年定國公和夏知霆來時那樣盛大。苜郡主見來的不是她的家人,似乎極為失望,想來她有許多話想對家人傾訴吧!一頓接風宴下來,苜郡主落寞,晰夫人心不在焉,我亦不敢多言,只有鸞夫人還能說兩句話來逗大家開心。
押運官返京后不久,嚴冬便也來臨了。一夜大雪之後,小小的鹿城被覆蓋在一片白茫茫之中。早晨起來,我依舊牽了馬,迎著風雪在府門外等待長夜。一看見我,長夜便道:「這麼大的雪,去鹿鳴關的路一定難行!你留在府中,不許再去了!」
我忽然心生頑皮,笑道:「奴從來不聽將軍的,將軍是知道的!」一抬眼,卻看見長夜正一臉嚴肅地看著我,隨即低下頭去,喏喏道:「奴……不怕……」
「你知我不能把你怎麼樣,是以不怕是不是?」長夜問道。
我心下一動:他竟是在說我「恃寵而嬌」么?
迅速看他一眼后,依舊喏喏道:「奴不怕路上難行……奴以為……男子可以做到的,女子也可以……」聲音雖越說越小,但卻無比堅定。
不知長夜心中是否會笑話我這番說話,但他若堅持不許我去,我是定會聽他的,轉身回府去的。
長夜輕嘆一聲,似乎拿我沒辦法,轉身上馬而去。我亦鬆了一口氣,也上馬隨他而去。
一路上果然難行。山路本崎嶇,又加上雪天路滑,馬兒深一腳,淺一腳,時時打滑。我的馬本不如長夜那經驗豐富的戰馬,不多一會兒,便被他甩在身後老遠。眼看著長夜消失在漫天風雪中,我並未感到焦急:反正鹿鳴關日日都去,既認識路,那去晚一點又何妨呢!
我拉緊韁繩,夾緊馬肚,小心翼翼地騎行著。忽然馬兒身子一歪,一隻前腿陷入雪中,似被什麼卡住似的,一時竟拔不出來。馬兒被驚得掙扎不已,我險些就從馬背上摔下來了!心中雖不十分驚怕,但一時卻也控制不好馬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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