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情意漸生
正胡思亂想,左顧右盼間,忽見不遠處隱隱有一道火光!我心下著急,也顧不上許多,直扯開了嗓子對著那火光的方向喊道:「喂!有人嗎?」
那火光似乎停了下來,我焦急地期待著有人能應我一聲。果然,對方傳來:「是藜夫人嗎?」一聽之下似是趙越的聲音。
我欣喜異常,急忙回道:「是趙將軍嗎?奴在這裡!」
「站在那裡別動!我們這就過去!」這一聲低吼卻是來自長夜的聲音。長夜也來了?聽他的語氣,確實是生氣了。
隨著火光的一點一點移近,我亦漸漸看清了周遭的狀況。趙越手舉一束火把走在前面,而長夜則黑著一張臉跟在後面。
「將軍你看!奴獵到了兔子!」我將兔子舉到他們眼前,故作輕鬆地說著,希望長夜不要發怒。
趙越微笑著剛想開口,長夜卻先他一步開口道:「獵到兔子有什麼稀奇!」我心中一緊,他果然是怒了!只聽他繼續道:「你竟為了一隻笨兔子而忘了時辰!這可是我大安王朝與塔庫的交界處啊!就算我軍多麼驍勇,鹿鳴著多麼堅固,可也難保不會有細作混進來!你怎可這樣任性而為!……方才你見到火光也不探查一翻,便叫喊起來!如若來的是塔庫兵,你有幾條小命夠他們玩兒的!真真是笨得可以!」長夜從未用如此急促的語調對我說過話。以前我雖也會惹他生氣,可他卻從未如此激動過。我不解地抬眼望向他,想是火光昏暗,我在他眼中竟看到了一絲關心與一絲擔憂。
是我對長夜的感覺變了,才讓我覺得他對我也變了嗎?我急忙低下頭去也不敢搭話。見此情景,趙越只好笑道:「藜夫人,你今日可把咱們大將軍嚇得不輕啊!眼見著天色漸晚,你還未歸,將軍實是放心不下,帶著我就進山了!若是再尋不到你,將軍便要回鹿鳴關調派人手,非把整隻山翻過來不可!下次可不要再跑這麼遠了!」
我聽了只默默地點了點頭。一陣寒風吹過,一片涼涼的事物落到了我的鼻尖。瞬間刺骨的冰涼激得我打了一個激凌。抬頭看去,天空竟飄起細細的雪花來。就在我下意識地抬手去接雪花的時候,一件溫熱的斗篷就罩在了我的身上。我這才察覺到是長夜解下了自己身上的玄色斗篷,披在了我身上。
他略微粗魯地為我系好斗篷的帶子,略微尷尬地說道:「快走吧!一會兒雪大了可就回不去了!」說罷便小心翼翼地在前邊帶路。
我急忙跟上他的步伐。趙越則跟在我身後,輕快地跟我說道:「不過藜夫人能獵到兔子,已十分不錯了!」
我尚未答話,就聽長夜道:「獵到兔子有何了不起!獵到麻雀那才是本事……」想來他是覺得方才發怒有欠妥當,是以這話說得極是緩和,似想化解尷尬。
我默默地聽著,默默地跟隨他們回了軍營。那隻兔子最終被做成了一道美味佳肴,端上了將軍府的飯桌了。
「這個時節竟還能買到兔子,真真是鄒管家的本事了!」吃著香噴噴的兔肉,苜郡主說道。
「不是鄒管家有本事!」長夜道,「這是咱們藜夫人有本事,去山裡獵來的!」他嘴角隱隱一絲笑意。
「哦?藜妹妹真是越來越能幹了!」苜郡主望著我笑道。
一旁的鸞夫人聽后,放下筷子不解地問苜郡主道:「怎麼夫人竟與藜夫人如此親厚了么?竟以姐妹相稱?」
在將軍府中,自苜郡主之下,我們幾房夫人都相互以名中一字並夫人相稱,為的是彼此不分大小、誰先誰后,以顯托苜郡主獨一無二的主母身份。現下她如此喚我,我就知她果然想向我示好。
苜郡主看向鸞夫人,道:「在這將軍府中,咱們在坐的幾位又何嘗不是姐妹呢!難道你我的情分非要從稱呼上體現嗎?那我叫你一聲妹妹?亦或是你叫我一聲妹妹又何妨呢?」說著,並伸手拍了拍鸞夫人的手。
從年歲上來說,鸞夫人確實比苜郡主年長。可偏偏苜郡主是妻,她是妾,若要認真理論起來卻又理論不通了。因此鸞夫人也便不再說什麼了。
晰夫人看看苜郡主,又看看我,眼神中似有詢問之意。我確實好久好久都不曾與晰夫人好好說過話了,先是忙著築牆一事,后又醉心於練習射箭,是以還未曾將苜郡主找過我的事告知於她。
見此情景,長夜心情大悅,只聽他說道:「在這偏遠苦寒之地,有你們相伴真夜的福氣!夫人賢惠,晰夫人聰敏,鸞夫人活潑……家庭和和美美,實乃人生極大幸福事啊!」說著,他更是一左一右地拉起苜郡主和晰夫人的手。
和和美美?難道他忘了芸夫人了么?那個極美且靈動的芸夫人?他亦未提及我,在他心中,我始終不是家人么?可是那天他卻又因擔心我而發怒?我不禁又想起那天他眼裡的那絲關心與擔憂。
在押運官返京不久后的某一天,長夜送了我一套新的盔甲。彼時的我又能似往常一樣,大大方方地在那小塊空閑的操場上練習射箭了。自從入冬以來,天氣一天冷似一天。我亦感覺到拉弓的吃力。長夜來的時候,我正箭在弦上,努力地拉開弓,努力地想要瞄準紅心。見我如此,他便默默站在一旁,並未出聲打擾我。雖然天上飄著雪花,影響了視線,可在我將箭射出去的時候,箭尖還是準確無誤地釘在了紅心上。一時讓我心中竊喜不已。
長夜這才出聲道:「你的箭法果然進步了!等到開春,便可在馬上練習了!」
我轉身,對他欠身施了一禮,眼神卻飄向了別處。也不知為何,最近我對他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自那天他說家庭和美卻並未提及我后,我心中既有些失落,又參雜了些許的怨懟。我既希望他能注意到我心中所想,而來關注我,卻又希望他不要來理我!有時卻又為自己有這樣的心境而感到生氣。
長夜卻並未感覺到我的不對勁,他走到我身前,將手中事物遞到我眼前,說道:「換上這個吧!你身上那件不合身,想來寒風一吹便吹到骨子裡去了,是要生病的!」
我將那盔甲接了過來,上面銀光閃閃,確是不曾穿過的。
「修築鐵牆還剩下一些材料,我便命人為你做了這個!東西早已完工,只是日前有押運官在,不及給你!你去穿上試試,若是不合身,我再去命人改過!」他面露微笑,似是做了一件極好的事般。
我默默地回帳中將這新盔甲換在身上。這盔甲竟是做得恰到好處,一絲一毫都分外合身!長夜啊長夜,你心中還是想著我的對不對?否則怎能在未問過我的情況下,將這盔甲的大小做的如此合適呢?
最終,我的沉默寡言還是引起了長夜的注意,他曾在某一日酉時回府之前,納悶地問了我一句:「你最近怎麼總不說話,可是有什麼事了?」
我心中始終有絲不痛快,於是便也只答一句:「沒事!快回去吧!」便策馬先行離去。這之後,長夜便沒再問過我。我雖然仍舊日日都去鹿鳴關,但去的比他早,回來得亦比他早。想來軍務繁忙,他亦無心理會我。
轉眼便到了歲末。三十這一天,我送了一頂兔皮小帽給予抒。這兔皮便是我先前獵的那隻兔子的,我趁著每日晚膳后的閑暇,慢慢地炮製、剪裁、縫合,花了這麼久才做成。此時戴在予抒的小腦袋上,襯得他愈發可愛。只是這一年來,予抒身體總不好,相較於去年,身量似乎並未見長。
晰夫人似乎也不大好,懨懨地在床上歪著,無精打睬地看著我抱著予抒玩了一會兒。
「近日你與將軍還好嗎?」晰夫人道,「我見你日日早去早回,不與將軍同路,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笑容慢慢凝結在唇邊,實不知這要從何說起,又逗了逗予抒,半晌才答道:「沒什麼!只是近日總覺得胸悶氣短,懶怠理人而已!……將軍他……生奴的氣了么?」
晰夫人搖搖頭,道:「那倒沒有!你若覺得不舒服,還是儘早看大夫的好!」
「是!奴瞧晰夫人您臉色不大好,可請大夫來瞧過了?是何病症?」我急忙把話轉到她身上去,以免她又問我些別的。恰在此時,予抒又不知何故,「哇——」的一聲在我懷中哭鬧起來,乳母急忙將他抱走。
晰夫人擔心地看著乳母在一旁漸漸哄住,這才對我說道:「也不知何故,這月月信總是淋漓不止!大夫說是血熱血瘀,卻又不能以虎狼之葯進補,只可慢慢調養將息著!也不知何時才能好了!……我這身子啊,自從生了予抒之後,是大不如前了!」
「大夫既如此說,那便好好養著吧!您好好的……將軍也才能心安……」口中如此說著,心中卻升起一絲異樣,似是有一絲絲地在羨慕著晰夫人,羨慕著她能得到長夜那麼多的疼愛及關懷!
晰夫人未察覺我的異樣,只笑笑說:「咱們每一個都是將軍心中所關心的!只有咱們都好好的,將軍才能真正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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