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藏疑慮

第6章 心藏疑慮

用過晚膳后,我便回房繼續著我的針線活,直到天色漸暗,屋中事物模糊不清才停了下來。剛想起身去找個燭火來照明,行兒便手執點燃的燭台走了進來。

「你去哪兒啦?吃過飯後就沒見你了?」我隨口一問。

「哦,夫人留了奴問話,說是昨兒午飯後在園裡散步,弄丟了一隻白玉鐲子,剛好在假山附近。咱們昨兒午飯後不是剛好在假山那兒坐了一會兒么?夫人問問咱們有沒有撿著!」

「怎麼夫人當時也在假山附近么?」我心下一驚。

行兒點點頭。

「今早夫人說起昨日之事,我還以為是你嘴快跟夫人說的,不想卻是夫人自己聽了去!」心下頓時一片落寞,竟那麼多人,看到我出糗瞬間。

行兒剛想開口安慰我,門外卻響起扣門聲。行兒過去打開門,隨即曲了曲膝,喚了一聲:「老爺!」

來人正是長夜,這是我入府兩個月來,他第一次走進我的房間。

「怎麼樣?府中的生活已經習慣了吧?」他掃視一眼我屋中的陳設,說:「有什麼不便的,就跟夫人說……或者跟晰夫人說也是一樣的!」

在他面前,我總有些局促,只弱弱地回道:「也沒什麼不便的……」

「你肩上的傷都好了吧?」他走到椅上坐下,行兒端來了茶水,我只隨立在一旁。

「好是好了,就是留了塊疤,難看得很!」

長夜抬眼看了看我,似是不解一塊疤有什麼可要緊的。

「昨日的事,我聽夫人說了!夫人做的對,這府中上下不能失了規矩!攆走了兩個丫頭,府中也沒人敢在些背後議論你了!只是,我想知道,你自己是怎麼想的?」

他說的隨意,聽不出話里的情緒。我低著頭,輕輕說道:「奴不敢有想法!」

「這話說的,便是有想法了!」長夜倒輕笑起來,「我記得當日在鹿鳴關,你說我不論出於什麼原因納你為妾都好,喜不喜歡你也罷,你都會終其一生伺候在我身側!是也不是?」

「是!」深深吸了口氣,我答道:「奴以此為條件,要將軍憐憫蔚兒!」

「現下我許你每月回去探親,又救濟銀兩給你兄弟,待你總算不薄了吧?」

「是!奴定當盡心,以報將軍恩情!」心下莫名升起一抹酸楚。

「我納你為妾自有我的原因,冷落你在一旁也有我的原因,只是我不喜歡別人來猜我的心思,你也不要猜!我隧了你的心意,你在將軍府里又不愁吃穿!我以為,現下的這種狀態已經很好!若你要報答我的恩情,那就規規矩矩、開開心心地做好你名義上的『五夫人』,那就夠了!」

說來說去,就是想告訴我,我只是名義上的,而他是不會與我更進一步了。只是若然如此,他又何必納我為妾,將我買入府中做個使喚丫頭不就得了!

我低垂著眼睛,點頭道:「奴明白了!」

「老爺今晚不在這過夜嗎?」行兒嘴快,一時忍不住問道。

長夜斜眼瞪著她,說道:「才說了不要猜我的心思,你就來惹我生氣!」長夜起身往門口走去,也未見他真的動怒。「今晚我去芸夫人那兒看看予揚去!」說完,他跨出門口,轉身離去。

長夜既許我每月回娘家一次,而晰夫人又給了我蟲草讓我帶給蔚兒,將軍府中又實在沒什麼要緊事,我便擇了個日子,帶著行兒去了一趟父親家。

父親拿著蟲草看了又看,不住稱奇,道:「這個寶貝,我平生還未見過!是將軍給的?」

「不是,原本將軍是給晰夫人的,晰夫人又給了我!……聽說這東西燉湯不錯,爹爹您也可以喝點!」

「你與各房夫人相處融洽,自是不錯的!只是,不要忘了苜郡主才是整個將軍府的主母!她又是定安大長公主的孫女,聖上的表侄女!你在府中,可要對她盡心儘力,將來若是將軍對你不好,也能有個依傍!知道嗎?」父親忍不住提點道。

「嗯。」我點點頭,忽而心念一動,問父親道:「爹爹,當日將軍派人來提親時,是如何與爹爹說的?」

「當日是你們府上的管家來的,他只說將軍看上你了,要接你入府去當五夫人。我本來還在猶豫,可他說總歸是家裡缺錢要把你賣出去,賣入誰家都不如賣入將軍府好,賣入將軍府為妾總比為奴好!我也就答應了!怎麼忽然這麼問?可是有什麼事?」

「沒什麼!」似乎也問不出什麼,只得道:「只奇怪將軍為何會看上我的呢!」

「這便是你二人的緣分了!……將軍待你……好不好?」

「很好啊!」也只得這樣說,免得父親掛心。

「我想他待你也不錯,不然怎會許你每月探親一次!……這就好,這就好……爭取在一年半載之內就給將軍添個娃!將軍的夫人雖多,他膝下孩子卻不多,你要是能給將軍生個孩子,這在將軍府中,地位就會上去不少的!」

父親這麼說,我也不知如何接話,只默默低了頭。

父親以為我是害羞之故,隧又說道:「這話本該你娘來說,但你娘她去的早。這麼些年來,我也把你跟蔚兒拉扯大了,咱們父女之間,還有什麼不可說的!女人這一生,本來就該相夫教子啊!」

我只順從地點點頭,一時間氣氛略微有些尷尬。忽聽得蔚兒房門一響,抬眼望去,只見他站在門內,手執一畫卷,開心地說道:「長姐何時回來的?蔚兒在房中睡著了,竟不知道!」

「來了有一會兒了!」我笑道,「爹爹說你剛吃了葯睡下了,我便沒吵你!怎麼樣?近來好些了嗎?」

「近來身上倒松泛不少了……近日作了幅畫,」蔚兒舉起手中畫卷,「拿來與長姐玩賞可好?」

「快來吧!」我沖他招招手,「看你可有些許進步了!」

這一下午便在與蔚兒的玩鬧中渡過了。臨近黃昏,行兒在一旁催道:「藜夫人,咱們回去吧!可別耽誤了府中的晚膳!」

我點點頭,又轉身對蔚兒說:「姐姐這就走了,下個月再回來看你!你好好讀書,下次可要考你學問了!」

蔚兒點點頭。我又對父親說道:「爹爹保重!那我這就回去了!所幸每月還能回來一次,爹爹也不必太掛心了!」

「去吧!別讓府里的人等著你!」

出門便與行兒一同上了馬車。

一路上本無話,路行過半時,行兒忽然問道:「藜夫人,你對老爺可有傾慕之心?」

我不意她有此一問,脫口而出:「你怎會這麼問?」

「奴瞧著,藜夫人你進府已快三個月了,老爺對你雖也算不得差,卻也實在算不得是喜愛。如若夫人對老爺心存傾慕,那老爺此舉,豈不是要叫夫人傷心了!」

「傾慕?」我若有所思,「他對於我來說,只算得是個陌生人,我對他又何來傾慕?」我看向行兒接著道:「可是行兒……他卻又實實在在是我的夫君,是我後半生要依傍的人,我又如何能完全視他為陌生人?!若硬要說我對他存著一顆什麼心,那便因著自幼聽著他的英雄事迹長大,也只能是一顆敬畏之心罷了!」

行兒聽后笑道:「老爺本就生得一付不怒而威之相,莫說藜夫人你,府中上下誰人不是對老爺存有一顆敬畏之心!只是藜夫人如此想法挺好,既能閑散過日子,又不會心存傷心!老爺見你乖巧聽話,說不定哪天又忽然對你動心了呢!」

我苦笑道:「他對我怎樣都好,只是幫著我眷顧一下蔚兒,我便開心不已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長夜為迎接定國公的到來,特意從外頭請來一支樂坊,加緊排練舞曲。府中的瑣事一下子多了起來,行兒時常被苜郡主叫去,安排一些別的事情去做。反正我跟前也沒什麼特別的事情,她不在,我一個人倒是輕鬆些。

這一日,獨自在園中信步遊玩,忽聽得悠揚纏綿的琴聲自不遠入傳來。心知定是樂坊里的樂師在練琴,只是琴聲美妙,實在動聽,不知是怎樣一位風華絕代的佳人才能奏出如此動人心弦的樂章。

沿著長廊,尋著琴音緩步走去。拐過長廊的一角,只見東牆下的那片菊花叢中,一位如畫的「美人」正坐在古琴前,十指上下翻飛,悅耳的琴音就這樣從指縫中流轉出來。離他不過幾步不遙的地方,芸夫人正帶著予揚玩耍。團團花束將他們圍在中間,這畫面太美,令我不由自主往前邁出一步。

芸夫人抬眼看到了我,她沖我微笑著招了招手。我下走下長廊,走到那菊花叢中去,這才看清,原來這位彈琴的美人竟是一位男子!芸夫人對我作了個噤聲的動作,又指了指這撫琴的男子。男子彈得投入,並未被我的突然闖入而打擾,而我也就跟在芸夫人身旁,傾心欣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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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朱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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