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水界
曲柳街，西起湖畔路，東至鐘樓前街，全長一千多米。
巴芙跟著斛桑，沿著護城河邊不緊不慢地走著。斛桑像是有人在前面引路似的，看起來漫無目的，方向上卻又清晰無比。
他們向西穿過了兩個十字路口，折向右走了十來分鐘，拐進一處居民區。這片街區門樓矮小古舊，不同於核心商業區的其他民居，灰磚牆院，方石塊鋪成的小路有幾處坑坑窪窪，每隔二十幾步就豎著一根電線杆，電線雜亂無章的地架在上方，掛在院牆上的門牌號顯示出這裡就是赫赫有名的三泉巷。
生活在這條巷子里的多是這個城市的原住民，世世代代喝著這三眼泉的泉水長大。月下翁逃匿於此地，想必對這片區域非常熟悉，這裡小衚衕交錯，岔路口奇多，是個藏身的好去處。斛桑在選擇小路的時候會停下一兩秒鐘，有時候還會觀察一下相鄰的路徑進行確認。
天色有些見光，三泉巷還未從睡夢中蘇醒。幾隻麻雀嘰嘰喳喳地落在電線上，又撲啦啦地飛進院落中去。巴芙跟在斛桑身後，想起了蟲寨的清晨，煙霧靄靄，玲瓏蟲鳴，烏黑的番竹葉子上凝結著露水。巴芙每日都會起早去采露水給裔爺爺泡茶，想到這兒，她舉起右手在眼前揮了一下，打散了腦中正在回憶的畫面。不用斛桑提醒，她已經本能地察覺到，附近有亘界的入口。
就在不遠處，出現了一口黑青色古石壘砌的池子，相距不過七八米，一汪清透見底的池水，池子底還有幾枚散落的硬幣。在正對著他們的池子邊沿上，開著一朵黑色的琉璃小花，跟斛桑手裡變出的花朵一模一樣，看這情形月下翁應該順利逃脫，並沒有中圈套。
巴芙本以為斛桑的臉上至少會顯出丁點挫敗感，相反地，他的雙眼閃過一絲抑制不住的興奮，竟然是在笑！
「呵呵，有意思。」斛桑撿起那朵黑色小花，放在手心裡把玩著。
「要追進去嗎？」
「你能看到幾個亘眼？」斛桑反問道。
「四，五……不少於十個。」
「能控制這麼多亘眼的人，要對付起來太麻煩。」斛桑眯著眼想了一下，「算了，不追了。」
巴芙心裡輕哼了一聲，什麼狗屁喪星，不過幾個亘眼而已，進都不敢進。倒不如我跟他分開行動，等拿到了亘幣，也能讓院主對我刮目相看。
「拿到亘幣之後呢？」斛桑彷佛能夠看透她心裡在想什麼。
「當然是……」巴芙沒想到自己順口說了出來，一時臉上有些掛不住。
「此行目的只是為了鬼目，來找亘幣不過是想走個捷徑，既然現在這捷徑有點麻煩，索性放棄好了。你要是不甘心，也可以進去試試，我在這裡等你。」斛桑一屁股坐到了池子沿兒上，翹起拇指向身後一指，「不過友情提醒一句，不要小看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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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淵用手指輕輕掃了下肩頭的烏鴉，烏鴉抖抖翅膀，樣子比之前看起來大了許多，說明亘在不斷的成長，這讓沈淵感到很滿意。
一年前，沈漁子開始指導兄弟兩人接觸亘界。沈家這一脈的亘術據說傳自西晉時期，由玉符山的一位隱士所創。亘氣呈現藍紫色，擅長木系，植物紮根於泥土，所吸收的能量帶有很強的土系自愈能力。沈淵親眼目睹過沈漁子治療一隻受了傷的土狗，傷口幾乎是以肉眼所見的速度在癒合。
身為亘師名門之後的沈淵，與哥哥沈楠相反，展現出了極高的天賦，僅用了不到一天時間便能自由出入沈家的亘界。自此爺爺卻不再教授新的內容，只是要求他每日多感受周圍的亘氣走向。沈淵耐不住，曾偷偷趁沈漁子不在的時候，翻過書房裡的藏書。可大部分的書都是用奇怪的符號寫成，橫看豎看不得要領。只有其中一本名叫《山溪術志》的書，才是用正常的漢字編纂，裡面記載了一些如何簡單操控亘界中事物的方法。
沈淵記起裡面有一種亘術，可以在範圍內通過感受目標的亘來確定位置。凡是被人使用過的物品，都殘留著主人的氣息，若是日常佩戴的心愛之物，更像是主人的一個小分身。這一牆一牆的畫櫃里，肯定也有爺爺的畫作，若是能找到，說不定還能有些線索。
沈淵扭頭望了一下院子，魚里不知去了哪裡，整個院落的亘流動的和緩平靜，好像暫時沒有要回來的跡象。他趕忙沖烏鴉輕喚了一聲：「繡球。」
繡球靈敏地歪了下小腦袋，立馬明白了主人的要求，扇動著翅膀幾乎是貼著牆面開始飛行。它繞了三四圈后，沈淵依舊還是沒有什麼發現，他決定冒一次險。
方才魚里收藏畫卷的時候，曾用手指去描摹櫃門上的圖案。雖然沈淵不認得那是什麼符號，有什麼作用，但是猜測其目的應該類似於某種鎖。若要解鎖除非是有鑰匙，否則就只能硬砸了。亘術中，人血本身就帶著極強的亘，有時可以直接用來破除對方的界，何不試試？
想著，沈淵走到畫櫃前，仔細端詳起來，柜子上的符號像是古代的某種文字，卻又摻雜著一些奇怪的圖形。沈淵平日見爺爺舞文弄墨，對書法多多少少也有些熟悉，但眼前這些分辨不出到底是字還是畫，或許是某種少數民族的語言。反正也看不懂，先隨便挑一個吧，沈淵咬破了食指，模仿魚里的樣子選了一個看上去比較簡單的圖形去畫。
血剛剛觸到符號，繡球還沒來得及「呱」一聲，瞬時化作片片黑羽消散在空中。沈淵覺得自己全身像被人用繩索勒住一般，一股窒息感從頭頂蔓延至全身，動彈不得。牆壁上的櫥櫃不斷有水湧出來，嘩嘩的水聲彷彿昭示著一頭惡獸逐漸逼近，沈淵全身冰涼，被抑制不住的恐懼感撅住了全身，意識模糊中，一格一格的柜子變形成了一片片閃光的魚鱗，自己正被一頭巨大的水獸所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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