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錦毛豹
「我小時候可會爬樹了,我負責潛入。」段勇自告奮勇。
「攀繩和爬樹完全是兩碼事,」郭運輝斷然拒絕,「我以前經常使用五爪飛抓,早已得心應手,還是我潛入,你和趙三哥接應。」
郭運輝從來沒有使用過五爪飛抓,那次與劉光明做的飛抓,就是一根繩子綁一塊石頭,勉強可以稱為飛抓,但絕不是五爪飛抓。但他這說話的口氣,好象他是積年的飛賊似的。
「連長,你使慣了飛抓?」段勇大感意外,正常人誰會使慣飛抓,「你以前是幹什麼的?」
「我嘛……」郭運輝摸著自己的臉頰,心念電轉。他以前就是和父親跑跑漢口,省城,江西,運糧販茶,往大了說,是行商經營,往小了說,就是做點小生意,賺點蠅頭小利,這可有礙他的光輝形象,可撒謊吹牛也不對,便緩緩說道:「我以前嘛,互通有無,調劑南北,取有餘而補不足,低進高出,為百姓保持供需平衡,為貧富各取所需。」
「哇,這麼了不起!」段勇聽得雲里霧裡,不過好象是非常偉大的事業,不由心生景仰,敬意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連聲道:「看來連長跟錦毛鼠白玉堂,行者武松那樣的好漢有得一比了。」
「不敢不敢。」郭運輝得意洋洋,連聲謙遜。
趙三哥拚命忍笑。他可是知道郭運輝的底細,以前郭運輝和父親運糧販茶到長沙,小貨船就是停靠在趙三哥所在的貨運碼頭,也是那時,多次打交道之間,二人已然惺惺相惜。
不過趙三哥當然不會揭穿郭運輝無傷大雅的不是謊言的謊言,忍笑道:「運輝,以前使用的五爪飛抓放在哪裡?我們現在就去取來,晚上要用。」
「那個嘛……還放在老家呢。」郭運輝面不改色,「晚上要用,只能再做一個了。」
「你會做嗎?」趙三哥問道。
「笑話,我堂堂的錦毛豹不會做飛抓?」取綽號當然是越威風越好了,郭運輝順口就給自己取了一個響噹噹的綽號,不過這綽號以後有沒有知名度他不關心,「飛抓嘛,就是五根鋼條做成五爪形狀,然後用黃麻繩綁住就是了。不過必須用黃麻繩,苧麻繩棉繩都不行,強度不夠。不過我還有事要到藥王街去一趟,三哥你可不可以幫我做?」
「好,這個交給我了。」趙三哥滿口應允,「碼頭上別的沒有,黃麻繩管夠,我去找些胳膊粗的黃麻繩給你做個五爪飛抓。」
「胳膊粗的黃麻繩?不行。」
「胳膊粗還不夠?」
「不是不夠,而是太粗。」郭運輝笑道:「四十米胳膊粗的繩子,盤起來有多大一堆三哥你估算過嗎?」
趙三哥恍然大悟,笑道:「還是你錦毛豹有經驗,你認為要多大合適?」
「這麼大剛好。」郭運輝豎起一根中指。
段勇也豎起一根中指在自己眼前,的確這麼大小的繩子最適合做五爪飛抓,既不粗笨,承重也合適。
不過這手勢怎麼這麼難看?
趙三哥也豎起一根中指在自己眼前晃晃,不過他的想象力沒有郭運輝和段勇那麼豐富,沒有覺得什麼不對,說道:「這樣粗細的黃麻繩太好找了,我保證給你找一根新繩子做個新五爪飛抓。」
三人在街邊豎著三根中指,神情詭秘,竊竊私語,就象是三個狼狽為奸,圖謀不軌的奸賊,不過街上行人稀少,經過的也是行色匆匆,即使看見了,在這戰亂時際誰願意多管閑事?反而加快步伐,匆匆忙忙離去。
「一根不夠。」郭運輝道:「從教學樓到警署頂樓,有三個空缺,所以要做三個五爪飛抓。」
「三個就三個,包在我身上。」趙三哥滿口答應,「晚飯之前一定給你做好。」
「另外,」郭運輝再次囑咐,「做好之後,要用棉布把鋼爪纏住。這樣五爪飛抓甩出去搭在警署頂樓欄杆上時候,才不會發出聲響,驚動守衛。」
「知道了。」趙三哥答應。他伸手抓住郭運輝手腕,把他拖過一邊,道:「運輝,你跟我來一下,我有事跟你說。」
郭運輝滿腹狐疑,趙三哥有什麼事不能當著段勇說?問道:「三哥,什麼事?」
「運輝,你老實告訴三哥,你以前到底有沒有做過飛賊?」趙三哥黝黑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看來非常嚴肅了。
「三哥,你說什麼?」郭運輝詫異地道:「你怎麼懷疑我真做過飛賊?」
「你沒有做過,怎麼象是積年老賊?」趙三哥臉上仍然沒有一絲笑容,「你連飛抓上要纏棉布那樣的細節都考慮到了,沒有多年經驗可不行。」
「那個啊。」郭運輝哈哈大笑,「我過去看《三國演義》,那些偷襲敵營的軍隊,步兵要銜枚急走,騎兵馬匹要用麻布裹住馬蹄,就是為了不驚動敵軍。我們潛入軍資處,不是跟偷襲敵營一個路數嗎?」
「原來這樣。」趙三哥道:「三哥錯怪你了。」
郭運輝道:「三哥你先回碼頭去,做好五爪飛抓,傍晚我們在潮宗學校東邊圍牆外那株香樟樹下會合。」
趙三哥點頭答應,掉頭走了。
「連長,他跟你說什麼了?」段勇湊了過來,「這麼神秘。」
「既然知道神秘你還問?」郭運輝懟了回去。
「算了,我不問。」段勇訕訕道:「我們去哪裡?」
「藥王街。」
整個省城,藥王街是郭運輝最熟悉的地方,這當然是因為姑媽一家住在這裡,他很小的時候就來過多次。不出所料,藥王街龔家鶴壽堂藥鋪鋪板緊閉,寂寂無聲,主人顯然外出躲避兵災去了。
郭運輝姑父龔漢年早就接到兒子龔劍的密信,預作了安排,當湘軍總司令趙恆惕迫於壓力讓位於唐生智時,他就不顧夫人反對,令女兒龔珏,兒子龔錕休學,一家人回岳州鄉下老家避禍。理由是老岳母年老體弱,時日不多,回鄉去盡一番人倫孝道。這個理由當然冠冕堂皇,沒有引起街坊鄰居的疑心。
不過龔伯提出留下看守藥鋪,也被龔漢年嚴辭拒絕,一同回鄉去了,鶴壽堂關門歇業,引起街坊鄰居議論紛紛,不過也沒有太過多想。誰知局勢很快惡化,北洋吳佩孚任命葉開鑫為湘軍總司令,調兵遣將,對抗北伐的國民軍,一時間亂兵四起,連學校也停了課,大夥才佩服龔漢年有先見之明。
雖然鶴壽堂鋪板緊閉,沒有見到姑媽家任何人,郭運輝反而放下心來。他和段勇遠遠地觀察鶴壽堂周圍一番,就轉身離開了。
他們一早從小西門貨運碼頭出發,走到潮宗街軍資處,偵察一番之後,又從潮宗街走到藥王街,這麼一番折騰,不知不覺時間已經是午後,段勇便開始喊餓。
「你想吃什麼,儘管開口。」郭運輝拍拍褲袋,裡面是他昨天搶劫的小日本的錢包。
「我要吃紅燒豬腳,黃燜***寶鴨……還要喝最好的高粱酒。」段勇無比羨慕,昨天一起到華洋飯店吃霸王餐,連長不但一路暢通無阻逃之夭夭,還發了一筆大財,自己卻差點被攔下,今天一定得狠狠地宰上他一刀,就把他所知道的最好的美食報了一遍。
「咱們現在也是有錢人了,怎麼還能盡吃硬菜喝高粱酒?要吃就吃上等人的上等食物。」
「上等人吃的什麼上等食物?」
「這個嘛……」郭運輝也只能靠猜,「孔夫子說,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所以說上等食物就是把紅燒豬腳剁細,黃燜雞剁碎,八寶鴨剁爛了。」
「孔夫子一定是牙口不好。」段勇哈哈大笑,「我聽說現在西醫可以做假牙,你可以勸說他去做一副,就不用這麼麻煩了。」
二人說說笑笑,終於找到一家尚在營業的小飯館,吩咐老闆,就要紅燒豬腳,黃燜***寶鴨這幾樣菜,還要上好的高粱酒。
老闆卻回答,除了豬腳,雞和鴨都沒有,酒水只有自釀的米酒。
他解釋,戰時省城附近的菜農和養殖戶大部分停止了經營,菜場里少有蔬菜和肉類禽類提供,連平時走街串巷的菜販也不見了蹤影,飯館里提供的少得可憐的菜肴食材都是他親自出城採買回來的,所以菜肴價格也比平日貴一倍,還請食客們原諒。
郭運輝和段勇也無所謂,反正有錢嘛,貴點無妨,點了大份的紅燒豬腳,又叫老闆炒了一份空心菜,就在小飯館鋪面里油乎乎的餐桌上開吃。吃飯喝足,郭運輝拿出從小日本西服口袋裡搜出的記事本來,打開一看,果然密密麻麻全部是日文,雖然日文之中夾雜著一些漢字,也看不出半點頭緒,只好重新收起。又拿出那張摺疊的紙張,展開一看,郭運輝立即眉頭緊鎖。
段勇湊過來看了看,道:「這不是一張地圖嗎?上面的文字怎麼這麼奇怪?有些字是漢字,卻夾雜著這麼多雞腳符號。地圖也好像還沒有繪製完成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