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歸意別情
「搬山」工程終於圓滿完成，我和陸春告別了老國師回到了伊薩爾王宮。
一想到快要回國，我就激動得不行。思念的閘門一旦打開，真像發狂的洪水。我的老父親怎麼樣了？香如和倚墨都還好嗎？思齊是不是已經在梅花谷到處亂跑了？昕昕和琪琪是不是還在等著我？如潮的思念讓我坐卧不寧、寢食難安。
寢食不安的還有陸春。自從知道我要回國的打算，陸春的眉頭就一直沒有舒展。我心中的歉疚與日俱增，可無論我怎麼寬慰，也無法排遣她心底的憂傷。
我知道她是捨不得和我分離，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我總不能就這樣把她帶回國吧。她可是伊薩爾部落的酋長，而且現在的順塔國也根本離不開她。
為了讓陸春散心，也為了讓順塔國的各大部落安心，我決定在臨走前搞一次國內巡遊。作為國王都沒有走過自己國家的土地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第一站：格利特部落。
格利特部落的人民熱誠地歡迎我這個國王的到來。酋長哈桑恭敬熱情地接待我，拿出格利特部落最好的東西來款待。我也被格利特人民的熱情所感染，載歌載舞、開懷暢飲之間，我已微醺，腳步踉蹌著走向衛生間。
在略嫌簡陋的衛生間門前，我抬頭一瞧：右手門前畫著一個光頭圖案，左邊門前是一個滿頭小辮的圖案，我不假思索便去推開了右邊的門，突然一聲尖叫，一個衣著五色斑斕的小姑娘從裡面跳了出來，吃驚地看著我。
我也嚇了一跳。當她看到是我的時候，連忙不好意思地彎腰行禮，我疑惑地看到了她那剃得光光的腦袋。這時陸春已經跑了過來，拉住了我笑道：「看你，也不看清楚，這裡的男人梳小辮，女人才剃光頭呢！」哦，我這才想起來。剛剛我還覺得他們的髮型好奇怪呢！
在格利特部落一直盤桓了三天，告別時心中卻泛起了一絲忐忑。因為下一站就是薩克布部落。
薩克布人恭敬地站成了兩排，那個讓我心有餘悸的薩克布酋長圖裡奧跪在中央。我硬著頭皮走上前去，雙手將他扶起，但心中卻時刻加著小心。陸春也防備地緊緊跟在我的身旁。
當他抬起頭時，我清晰地看到他腦門上的第三隻白色的眼睛，不由得暗暗閉住了氣息。圖裡奧表現得倒是很恭敬虔誠。儘管如此，我心中的警惕依然難以消除。落座之後，圖裡奧獻上的美酒更是一口也不敢沾。閑聊之中，才知道這個看起來老氣橫秋的圖裡奧才不過三十齣頭。
以巡視為借口，我早早站起。走在薩克布群落之中，圖裡奧在一旁相陪。一邊介紹，一邊不停地講述著我從中國帶來的物質文明給這裡帶來的好處和改變。薩克布人對我熱情而恭敬，純凈的眼神中充滿了感激。陸春跟在我身邊做著翻譯，而我從圖裡奧的眼睛里看出了真誠。
當我即將告別薩克布部落時，圖裡奧突然手捧著一大碗酒，眼中含淚跪在我的面前，請我無論如何也要喝乾了這碗酒再走。我一把把圖裡奧拉起來，雙手接過酒碗，一揚脖兒一飲而盡！
在草原的深處，我們來到了順塔國巡遊的最後一站：馬賽伊人部落。馬賽伊人依然過著游牧的生活，他們所有的財產就是牛。牛奶、牛血、牛肉、還有牛糞。牛糞既可以生火，又可以用來建造房子。馬賽伊人的房子就是馬賽伊女人親手用牛糞混合泥土建成的。
在那圓形、低矮的牛糞小屋裡，馬賽伊人首領塔西姆又為我獻上了經典的牛血混牛奶。這次我學聰明了，只是假裝沾沾嘴唇，並沒有真地喝到肚子里。
按照慣例，我讓塔西姆把部落中的孩子們都叫來，我和陸春要把帶來的禮物分發給大家。接下來的場面卻把我震撼了，這或許是我這一次巡遊當中最深刻的記憶。
幾百個孩子坐在滿是牛糞的地上安靜地等待，沒有爭搶，沒有吵鬧，沒有雀躍，眼神之中充滿了期待卻沒有一絲的貪婪。我送出的小禮物頃刻間便化作了燦爛的笑容，那幸福來得是如此的簡單。
一直到回來的路上，那些孩子們純真的笑臉還在我的腦海中不斷浮現。我忽然回頭問陸春：「為什麼那些孩子們臉上、身上落滿了蒼蠅卻沒有人驅趕呢？」陸春笑著回答：「蒼蠅、牛糞和獅子都是上天對馬賽伊人的恩賜，驅趕蒼蠅是對神靈的不敬，是要受到懲罰的。」
原來如此！我終於明白了馬賽伊人為什麼放著我帶來的打火機不用，卻偏偏在那裡鑽木取火！這或許就是馬賽伊人與大自然的和諧共存之道。我真不知道我為馬賽伊人帶來的所謂的物質文明究竟會有多少的價值，因為我覺得他們或許永遠也不會改變。
十一月的非洲草原地綠天青、景色迷人。那些茂密的尖毛草就像變魔法一般，不過幾天的功夫，就從低矮的地面漲到了一人多高。我和陸春並轡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小白和陸春的棗紅馬一起邁著悠然的腳步，一白一紅就像兩朵點綴在大草原上的鮮花。
突然前面一陣怪異的叫聲傳來，小白和棗紅馬一齊停下腳步。我尋聲望去，路邊的一棵大樹下，幾隻黑猩猩正親密的糾纏在一起。仔細一看，原來它們正在做著羞羞的事情，而那親密的動作、姿勢，竟然與人無異。
我不禁一陣耳熱心跳，忍不住側目向陸春望去，陸春發覺我在看她，小臉「騰」的一下就紅了，馬鞭輕揚，嬌喝一聲，棗紅馬如箭離弦向前飛奔而去。
我暗自發笑，連忙一催小白，小白會意地揚起四蹄緊追了上去。棗紅馬雖然速度飛快，但還是不及小白的腳力。時間稍長，我已經追到了陸春的身邊。我輕聲喊她：「春！」陸春卻嬌羞地扭過頭不看我。
我一拍小白的駝峰，小白緊跑兩步湊到了陸春的近前，我一探身，輕舒猿臂，抓住陸春的腰帶，一把把陸春提了起來，在空中一轉個，面對面輕輕放在了小白的背上，然後緊緊地摟在了懷裡……
十二月二日黃昏，一聲響亮的汽笛喚醒了靜謐中的胡約笛港，楊船長和他的飛龍號到了。這一次，飛龍號帶來了更多、更豐富的貨物，甚至還有一千萬人民幣現金。我要讓人民幣作為法定貨幣在我的順塔國流通起來。
分別的日子還是到來了。十二月九日清晨，天色有些陰沉沉的，一縷薄霧籠罩著胡約笛港，就像陸春臉上的憂傷。我站在船舷向著大家揮手告別。除了陸春和陸島主，我對大家這樣宣布：我要去天堂島上的順塔部落巡視，不久便歸。
就在跳板即將撤下的剎那，陸春突然尖叫一聲：「long！」張著雙手，小鹿一般飛跑上來，一下子撲進了我的懷裡。我緊緊抱著她較小的身軀，任憑她的熱淚打濕我的胸口。我的眼眶也已經濕潤了。
過了良久，陸春忽然停止了抽泣，抬起一張掛滿淚痕的俏臉望著我說道：「Long，你要早點回來，我的肚子里已經懷了我們的兒子。」「啊！」我大吃一驚：「你懷孕了？怎麼一直都沒告訴我？」陸春微微一笑：「現在告訴你也不晚呀。要是早告訴你，我怕你就捨不得走了。」我的心頭一陣陣發酸，淚水再也忍不住，撲簌簌落下來，砸在陸春的臉上。
陸春溫柔地用手擦拭著我的面頰：「我就希望你早點回來，看我，看我們的兒子。」我含著眼淚笑道：「傻瓜，你怎麼知道一定是兒子。」陸春瞪著她那雙原本就很大的眼睛堅定地說：「我就是知道！」
一聲悠長的汽笛展開了歸鄉的旅途。我一個人孤單地站在飛龍號的船頭，靜靜地凝望著遠方。眼前是浩渺無垠的大海，背後是熱烈迷人的非洲大陸。
我是要回家了嗎？前方是我的祖國！那裡有我的故鄉，我的梅花谷！還有那些等著我歸來的親人……
那身後呢？身後不也是我的家嗎？我剛剛還對陸春說：「我會很快回來，回到我的順塔國。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大著肚子的模樣。」
一個人的心能夠掰成幾瓣兒嗎？就像那首歌中唱道：「苦不苦？多少的牽挂！年輕的心，你能否裝得下？」
忽然，一陣清幽的馬鈴聲從岸上傳來，我急忙向左一回頭，遠遠地只見一身火紅的陸春騎在棗紅馬上，正沿著岸邊飛一樣追來，後面緊跟著我的白駝！
終於，陸春在一片高高的山坡上停住，向我不停地揮手。我心頭火熱，也扶著船舷的欄杆拚命地揮手，淚水灑向深沉的大海。我終於明白了：愛！這是愛的牽挂！即使再苦，也是幸福的！
一輪絢爛的朝陽不知什麼時候掛在了湛藍的天空，大海也敞開了她寬廣溫暖的懷抱。撲面一陣凜冽的海風吹來，飛龍號船頭的五星紅旗和金龍旗嘩啦啦作響，「啊！」我不由張開雙臂，對著浩瀚的海天高喊：「祖國，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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