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謝謝

闞老師和吳老師在欣賞完所有畫后，便離開了。老劉知道陌桑今天下午來畫室的目的，一是商議時間，二就是畫會兒畫，況且她現在可能需要自己待會兒。所以在闞老師和吳老師走後，他、也沒有在這個教室多留。

陌桑將畫架挪到了教室的正中央，也就是那面大窗戶的正中央。她把筆拿在手上，卻遲遲沒有下筆，她轉了個身，看向窗外。黃浦江對岸的馬路她剛好能夠看見，現在是下午四點左右，儘管不是高峰期，但路上的車流也是一直都沒有斷過的。川流不息，人來人往……這可真是個忙碌極了的城市，陌桑心想。

說實話，她現在的內心是忐忑的，不安的，甚至有些惶恐的。她方才做出了一個關乎她命運的決定。現在周圍沒人了，她才終於可以坐下來好好想一想。

我做的對嗎？陌桑問自己；我不知道，她對自己回答道。

我以後會後悔嗎？陌桑接著問自己；我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後悔得以後才知道，但起碼我現在是不後悔的，她又對自己回答道。

我對得起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嗎？陌桑接著問自己；如果我過得不快樂，才是真的對不起他們，她又對自己回答道。

我……陌桑問了自己無數個問題，也回答了自己無數次。其實她並沒有別人眼中的她活得那麼通透，那麼釋然。當她發現她想問自己的問題怎樣也問不完后，她就停止了詢問。畢竟她的每一個回答都在告訴自己，活在當下最重要。只要夠努力，然後對得起今天的自己就好了；未來的事還是留給未來的自己解決吧。

直到她最後六點半從畫室離開，她也沒在紙上留下一筆。因為她知道如果她今天畫下了一幅畫，那每當以後她再看到這幅畫時，都會想起今天發生的一切以及那種被人干涉的感覺。那種感覺讓她很不舒服，甚至感到憤怒和羞辱。

回到家時，陌爸爸和陌媽媽正端端正正的坐在沙發上，從她打開門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盯著她。

陌桑被他倆盯得毛骨悚然，也走到沙發邊坐下：「你倆幹嘛呀？」

「你做出決定了嗎？」陌爸爸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自顧自地問。

「嗯？」陌桑有些驚訝地抬起頭：「有人和你們說了什麼嗎？」

「對，是你學校打來的電話。」陌媽媽點點頭。

「你是問我要不要做文化生？」陌桑表情冷了下來。

「對。你下午去畫室，應該見到你班主任了吧？她應該和你說了吧？」陌爸爸神情很嚴肅。

「見到了。也說了。」陌桑把頭埋得很低。

「所以你們是怎麼想的？」陌桑還是沒有把頭抬起來。

「我們說，尊重你的想法，你想做文化生咱就做文化生，你想做藝術生咱就做藝術生。這種選擇，畢竟是決定一輩子的，得你自己來。」陌爸爸說著：「而且，你得過的開心才行。你開心，爸爸媽媽才能放心。」

「還有你的時候，下午他們怎麼說的？」陌媽媽問。

陌桑聽著爸爸的話，眼眶漸漸濕潤了，她講著下午的事。忍了一下午的眼淚，在最後一刻都爆發了，她撲到爸媽身上，把他倆摟住，眼淚濕潤了陌爸爸和陌媽媽的衣裳：「爸……媽……謝謝，謝謝你們……」

看到陌桑哭，陌媽媽也忍不住了，眼淚直直地往下掉。陌爸爸看著她倆哭，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安慰她們，就只是把她倆摟入懷裡。陌桑把頭埋在陌爸爸頸窩，陌媽媽把頭埋在爸爸的懷裡，她倆終於不哭了，陌爸爸才無奈又心疼地放開她倆，然後問：「傻媳婦兒，傻閨女，你倆哭什麼呀？」

陌桑沒有說話。

「還不是看到小桑哭我心疼啊！」陌媽媽嘟起嘴，眼睛因為才哭過，所以是紅紅的。

「其實就覺得挺對不起小桑的，這麼小就得承受這麼多事兒……」陌媽媽邊說邊把眉頭皺得緊緊的。

「是我們沒有盡到做父母的責任。」陌爸爸嘆了口氣。這些年他們雖說名義上是在家的，但實則卻是跑東跑西到處考察，一年在家的時間不過百來天。別說輔導小桑學習了，就連家長會去的最多的都不是他們，而是老劉和陌清。也虧得陌桑嚴於律己，從未對自己放縱過，是個有夢想有追求的孩子，這才沒長「歪」……

「爸媽，這不怪你們。」陌桑拿手抹抹眼睛，抬起頭來看著他倆說。臉上還掛著兩行淚。

「我知道你們很忙，你們有不能呆在家裡陪我的原因。我知道你們有才華、有能力，所以需要做的事情自然是比別人多的。我也知道比起我，有更需要你們的地方和更需要你們的人。我是真的，真的從來沒有怪過你們……」陌桑說著，眼淚落得越來越厲害。

「對不起小桑，對不起……」陌媽媽一把抱住陌桑。她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因為她們讓她承受了太多她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東西……再加上她從未抱怨過，從未哭鬧過，這樣的堅強，更是讓人心疼極了。

此三年多以前媽去世后，小桑就只能自己照顧自己了，他和小桑經常不在家，給不了她陪伴，為了減少心中的愧疚感，就只能在物質給予她最好的。陌爸爸想著，這心中對小桑的愧疚和歉意是越來越多。

陌桑放開媽媽，抹抹自己的眼淚，把哭收住。她知道她越是哭，爸媽就對她就越感到愧疚，但她並不想他們會因為對她缺少陪伴而感到愧疚，所以她就不哭了。而且她也怕她再哭就真的收不住了。她上一次像今天這樣大哭，應該還是奶奶走的時候……

「好了好了，不哭了。咱都不哭了。」陌桑把臉上的淚痕擦乾淨。就捧起陌媽媽的臉，替她擦著。邊擦邊笑著對他倆說。

「嗯。不哭了。」陌桑替陌媽媽把眼淚擦乾淨后，還往她臉上摸了一把，陌媽媽破涕為笑。陌爸爸看到眼前的景象，他意識到自己的女兒長大了，她現在很堅強了，她現在很優秀了……只可惜他倆見證了中國歷史學系這些年來的蓬勃發展卻沒能完完全全地見證女兒的成長，說到底，他倆都還是不合格的父母……

「那，小桑。你究竟是怎麼選的？」陌媽媽忽然想起來，於是問。

「我不是說了嗎？要文化藝術全方面發展啊！」陌桑挑挑眉，一臉弔兒郎當的模樣。要不是眼睛還是紅紅的，還真看不出來她剛才哭過。

「嗷……是說過了。」陌媽媽笑著搖搖頭。她都哭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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