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寧驊番外(十四)
莫九千最近涉入了一個案子。不是作為律師,而是作為目擊者。
一個星期前,她加完班,從事務所開車回自己家,在轎車轉彎拐過一個路口的時候,從後視鏡里正好看見剛剛路過的一個小巷子里幾個男人圍著一個女人,心裡燃起了不好的預感。
她將車迅速停在路邊,報了案。她坐在車裡,在等警-察來的時候,心裡越發焦急。她有些擔心那個女人,她怕他們來晚了,那個女人會有危險。她在保證自身安全等警-察過來,以及下車先救那個女孩拖延時間之間糾結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咬牙,從包里翻出一個摺疊刀,下了車。
她曾經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她發生意外的那天晚上,有人來救她就好了。如今,她的事發生在另一個女孩身上,甚至可能更嚴重,她沒有辦法說服自己不去救她。
她逐漸靠近,卻沒有聽到她以為的聲音,只隱隱約約聽到一些細微的,奇怪的聲響。
莫九千以為的事並沒有發生,還有這奇怪的聲響到底是什麼?
一共響了四聲。
她還聞到了一些氣味,越靠近,味道越濃,越靠近,越覺得死寂。
她靠近牆邊,把腳步放得越來越輕,到牆邊的時候停了下來。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頭,那個女人正背對著她,手裡拿著什麼東西,而本來站在她周圍的那些男人現在一個一個倒在了地上。
她迅速捂住嘴,連呼吸都好像停了下來。
這是......命案現場?!
她看著地上那些人的死狀有些可怖,她拚命忍住想要吐的衝動,知道此刻不能發出一點聲響。
見那女人緩緩轉過身,莫九千趕緊藏在牆后,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她也不敢跑,她怕驚動那個女人。
莫九千的眼神瞄到地面,糟!
她的影子!
她路燈下的影子,正好投射在巷口!
要糟。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腳步聲漸進。
她的汗已經濕了襯衫,頭皮止不住的發麻。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她在心底連聲問。
她怎麼總是到命懸一線的境地。
這次不會有人來救他了。
她現在才珍惜在塞班那次,寧驊潛到海里救起她的那一次。
她之前一直覺得沒什麼,寧驊救她沒什麼,現在才恍然醒悟,那次真的是要死了,要不是有寧驊,她怕早已埋葬在了大海里。
寧驊是她的救命恩人。
可惜,他今天是絕不會出現了。
必須靠自己了。
她如離弦之箭一般,往車子那邊跑。
之前不跑,是怕打草驚蛇,現在蛇已經來了,再不跑她就一定會沒命。還好車子停得不遠。
她跑過轉角的時候,聽見了警車聲。
即使如此,她也不敢停,還是繼續跑,飛快地跑。還好,她的車子是跟她身上背著的鑰匙感應的,她直接打開車門坐了進去,啟動了車。
莫九千朝後視鏡里望了一眼,那個女人在轉角的牆邊停了下來,沒有再前進。
她不敢再停留,立馬踩了油門。飛馳的警車跟她擦肩而過。
她直接將車開去了警局,錄了口供,憑著自己的記憶描繪出那個女人的長相,素描師將那人的長相畫了出來。
「對,就這模樣。」她看著那人的臉在紙上重現,頭皮發麻的感覺又來了。
她這個職業,社會的陰暗面看得很多,卻還從來沒有一個案子,一個人,讓她由內而外的恐懼,止不住心顫,發麻,心跳過速。
她閉上眼,抖了抖。
那個女人,看見她的臉了。
她突然憶起來,她跑走的時候,慌忙中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那個女人一定看見她的臉了!
她又回想起她在後視鏡里看見的那一幕,那個女人,好像一直盯著她的車看,像是在記什麼東西。
是什麼呢?
她把這件事說了出來,「她也看見我的臉了,我要申請證人保護。」
她在等警員去請示上級的時候,依然心神不寧,她想了想,還是給寧驊打了一個電話。
「你能來一下么?」等電話接通后,她輕聲問。
寧驊察覺出她語氣的不對,立馬說:「在哪?」
「XX路的警局。」
寧驊正幫果果洗完澡,就接到了莫九千的電話,等她說出這個地點的時候,眉頭就皺了起來,心裡忍不住為她擔心。
他把果果交給阿姨后,迅速出門。
電話打出去沒多久,莫九千就等來了寧驊。
「出什麼事了?」
莫九千見他來得這麼快有些驚訝,她剛要回他,幾個便衣武-警就走了出來,打頭的那一人道:「這幾天我們會著便衣跟著你,有了你提供的畫像,我們應該能很快把那個女人捉拿歸案。」
莫九千站了起來,點點頭,「多謝。」
寧驊在旁邊聽著一來一回的對話,眉頭皺得更緊了,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嚴重很多。
莫九千跟他簡要說明了情況,他整個人臉色都變了變,再開口時已經替她做了決定。
「去我家。」
「不要。」莫九千直接拒絕。
「莫九千,我不是在跟你打商量。」
說完他拉著莫九千,對武警們說:「麻煩了。」
領頭的人看見他們兩人的互動以為這倆是情侶在鬧彆扭,也就對著他點點頭,「客氣了。」
寧驊拉著莫九千走了出去,幾乎是拖著她往自己車子走。
「我開車來的。」莫九千想拉住他。
寧驊卻並不搭理她,依舊拖著她往前走,莫九千突然看著前方的轎車,突然出聲:「等等。」
寧驊聽她突然嚴肅且有些發顫的語氣停下了步子,轉過身就看見她像見鬼了似地盯著他的車牌。
「怎麼了?」他靠過去問。
「車牌。」
她倏地抬頭望著他,眼睛里寫滿了驚恐,她拉著他的胳膊,「是車牌,那個女人一直盯著的是我的車牌!」
……
第二天,她在報紙和各大新聞網站上都沒有看見這一新聞,心下生疑。
寧驊不讓她出門,她也就只好待在他的家裡,無所事事地上著網。
果果也去上學了,還沒有回來。
突然,她聽見客廳大門被打開,如驚弓之鳥一般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跑到卧室門邊,打開一條縫,望了出去。
她還什麼都沒有看清,就聽見一個她熟悉的,溫和的聲音,「是我,出來吧。」
她呼出一口氣,打開了門。
「你怎麼回來了?」莫九千走了出去,問。
他不是才剛出去沒幾個小時嗎?現在連中午都不到。
寧驊聽她的問話愣了愣,嘴角微微揚起,「怕你無聊。」
真像一個妻子問臨時有事早歸的丈夫。
回來。
這個詞怎麼聽起來這麼溫暖呢?
回來,回家,他現在有些期待聽她把這裡叫作「家」了。
他是有點得寸進尺,貪得無厭。
莫九千的臉微紅,「沒事,不無聊。」
寧驊脫下身上的外套,隨意地解開領帶扔在沙發上,然後一邊解扣子一邊走進莫九千旁邊的卧房,一點沒把她當外人的樣子。
她轉過了頭。
他的身材那次在塞班救她的時候就看過了,現在再看,衣衫半解,好身材若隱若現的樣子,倒是不一樣的感覺。
她不想理清這種感覺是什麼,所以轉過了頭,不再看。
沒多久,他就換了一套休閑裝走了出來,挽起了袖子,「中飯沒吃吧?」
「沒。」她如實回答,沒什麼心情吃。
「嗯,我現在做。」
他家的阿姨不是住家的,昨天因為臨時有事,讓她帶著果果待得晚了些,所以今天就給她放了假,家裡只有莫九千一個人。
她跟著他走進了廚房,「你不會是怕我不安全吧?外面有便衣呢。」
「嗯,你有空么?」他走到水槽處轉過頭問她。
一雙眼睛如平靜的湖面無波,看得她莫名心安。
「有,怎麼了?」
「幫我打下手,速度快些。」他打開水龍頭沖了一下手。
莫九千點頭,「哦,好。」
「會切菜么?」寧驊問。
「會的。」
有她的幫忙后,他的動作更加行雲流水,四十多分鐘就坐了三道菜,兩葷一素。
兩人在這頓飯之後,接下來的幾天相處都是寧驊期待已久的和諧。
一個星期後,她收到消息,那個女人已經抓捕歸案。
她終於把一直提起的那口氣呼了出來,輕鬆不少。
寧驊看著她高高興興把行李堆進箱子的樣子,心裡很不是滋味,但又不能強留,最後他還沒脾氣到地親自把她送了回去。
莫九千在那人落網的第二天終於去上班了,事務所的所有人都開心得不行,都在問她最近怎麼樣,身體好些了沒。
那天,她看網上並沒有發布對那個女人的通緝令,心中疑惑,便去問了在寧驊家附近蹲點的便衣。
他們覺得她應該對這件事有知情權,便一五一十地說了。原來那個女人是東南亞最大的毒梟之一,國際通緝犯。莫九千撞見兇殺案的那天,國際刑警剛把毒梟的照片發到了國內,並追蹤她到了A市。她殺的那些人,是她分贓不均的幾個盟友派來殺她的。
莫九千聽了這前因後果震驚萬分。
這原本只是在電影里看的情節竟然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等抓到她以後,可能還需要你做目擊證人上庭。」
莫九千點點頭,「應該的。」
她是律師,這些是她應該做的。退一萬步說,即使她不是律師,她也應該這麼做。
「所以我們的證人保護計劃會一直進行,直到庭審結束。」
「明白的。」
為了能夠在暗中抓那個女人一個措手不及,她對外只是說她身體不好,需要休息。
看著這些關心自己的人,她的眼眶有些濕潤,「沒事。休息好了。謝謝你們的關心。」
小廖在人散去之後,跑到她身邊,「老闆,這幾天寧總沒少跑去照顧你吧?」
她眼睛里發出八卦的光。
莫九千走到飲水機前接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怎麼,他那個秘書告訴你的?」
小廖點頭如搗蒜。
「知道了還問我?」
小廖聽她這反問,異常興奮,「你們在一起了?」
莫九千挑眉,「你這麼高興?也跟他們打賭了?」
「啊?您知道啊?」
「你說呢。」
莫九千大步走進了辦公室,小廖也跟了進去,「那我是不是贏了?」
她直接暴露了她賭的是寧驊。
莫九千看了她一眼,緩緩地說:「還沒。」
還有三天一個月。
她馬上要給出答案了。
三天後,她在創一的大樓門前等他。
寧驊本來一直在辦公室里等她的電話,一直到下班都沒有接到,心也漸漸沉了下去。不料他一走出大樓就看見了在花壇邊等著他的她。
他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去。
「在等我?」他在她面前站定,問她。
莫九千點頭,「走走?」
「好。」
兩人一起走在路上,兩人之間間隔五十厘米。
不算遠但也不算近的距離。
「我過幾天就要上庭了,這幾天沒心情想其他的。我能再考慮一段時間么?」
他聽見莫九千緩緩地說。
其他的?
怎麼是其他的呢?明明是終身大事。
莫九千見他不作聲,默默低下了頭。
「那個,你考慮考慮,不急,對面有個咖啡館,一起去吧,我請你喝咖啡?」她仰著頭問。
寧驊低頭看著她,還是點了點頭。
莫九千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她也知道這個要求有些強人所難。
他好不容易才鬆口的一個月,現在她卻食言了。
「綠燈了,走吧。」
她指了指對面的綠燈,率先跨步走了出去,寧驊跟在後面慢慢地走。
突然,他感覺到有一道強光從左邊打了過來,直奔著莫九千而去。
他拼了命地往前跑,千鈞一髮之際狠狠推開了她……
莫九千被推倒在地,隱約聽見了人群的驚呼聲。
寧驊?
她飛快的轉過頭,只見人群已經往身後的一個地方圍了過去,而她從縫隙中好像看見了倒在地上寧驊,
她從地上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推開人群擠了進去。
「寧驊?」
真的是他!
他剛剛推開了她?!
「為什麼……」
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救她。
她看著倒地不起的寧驊,連呼吸都困難了起來,那種溺海的感覺又來了,
莫九千深呼吸幾下,她不敢碰他,她沒有學過急救,她害怕出差錯,反而加重了病情。
哦,報警,救護車!
她四處看了看,她的包已經不知道丟到哪兒去了,手機也沒有。
她望著周圍的人,幾乎是哭著喊:「有沒有人叫救護車,有沒有人?幫幫我們好么?求你們了」
她喊了好幾聲,直到人群中有個人回答她,「姑娘別哭了,已經報警了。」
她聞聲看去,連道了好幾聲「謝謝」。
莫九千又低下頭看著寧驊,突然,他自己有了反應,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寧驊,寧驊,寧驊?」
她輕輕叫了他幾聲,終於看見他慢慢睜開了眼。
渾身都疼。
特別疼。
她叫他名字的時候好溫柔啊。
他看向了她,視線還是有些模糊,他尋到了一個人影,「莫九千?」
莫九千趴下去,握住他的手,「是我。」
他笑容有些虛,「莫九千,嫁給我。」
他迷迷糊糊地說出了這句話,然後隱約看著她點頭,在他耳邊說了聲「好」。
是夢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