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未來森林
消無聲息,一陣陰冷,身體像打了麻藥一樣動彈不得。
周醒第一個睜開眼睛,他在一個房子里,周圍靜悄悄的,只能看到頭頂髒兮兮的天花板,他很害怕,不敢出聲,只能一直躺著,兩眼直勾勾地看著上方,等待熟悉的聲音呼喚他。
費聆文動了動手臂,身體慢慢恢復了知覺,他呼喊著陳佳瞳,周醒也跟著應和起來,五個人陸續恢復了意識。
咖啡匙和蛋糕叉照亮了整間屋子,這裡很大,大約有七八十個平米,四周和頭頂的牆面完全由金屬鍛造,堅不可摧,而水泥地板的中央,仍然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我們剛剛就是從這兒來的嗎?」黑洞里仍然噴湧出濃重的氣味,他們邊捂著鼻子邊尋找出去的大門,可繞了一圈,卻什麼也沒看見。
穆蘭昕的腳好像受傷了,走路時一拐一拐的,她很認真的盤查起每一寸牆面和地面,最後,她在牆角處蹲了下來,原來,不起眼的地板角落有四個並列的小洞,若是不注意觀察,完全發現不了它們。穆蘭昕把蛋糕叉放了進去,金色的強光頓時從小洞中噴射出來,反射到對面的牆上,牆上又出現了一扇金色的大門。
「走吧!」穆蘭昕示意了一下,「大家閉著眼睛走過去,感覺不到亮光了再睜眼。」
穿過光芒來到暗處,眼前又是一排樓梯,五個人沿著樓梯向上走,金士梁的體力透支了,沒走到一半他就氣喘吁吁的,跟著胸口還一陣絞痛。好不容易爬上了二十米高的地面,眼前的景緻還是那樣令人生厭,因為又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頭頂有隨風飄動的雲朵,天空中還不時飛過群鳥,陳佳瞳想起了時間中的碎片,難道又回到了時間的原點,可眼前的景色與黑洞中看見的完全不同,一切都是那麼真實。
「這回不是幻覺了。」穆蘭昕看著腳下的樓梯口,「下面就是蟲洞的位置,如果沒猜錯,我們到平行宇宙了。」
「平行宇宙?那是什麼地方?」
「宇宙另一頭的咖啡館,呵呵,說來話長了,我們得先出去看看,問問是什麼時候。」
話音剛落,「咔嚓」一聲,走到門口的費聆文踩到了什麼,他挪開腳,撿起了一塊硬硬的東西,這東西有些沉,是塊破舊不堪的臟鐵皮,這塊鐵皮的邊緣因長時間的腐蝕而變得脆弱,輕輕一捏便碎屑一地,他小心翼翼地撥開了上面的塵土和樹葉,接著恍然大悟,因為鐵皮上模糊地露出了三個字——淮海路。
「這裡居然真的是淮海路。」金士梁看著路牌簡直不能相信,前幾天還燈火璀璨的淮海路,怎麼變成了一片黑壓壓樹林了?再回頭看看,原來的綺點咖啡館也被夷為了平地,只留下一個封鎖的蟲洞入口。入口處還貼了很大一張預示「死亡」的紅色警示牌。
「這裡好像被封鎖了很久了。」費聆文說,「真不敢相信這裡居然是淮海路,另一個世界的上海是這個樣子的嗎?」
「弗雷恩,這裡一個人也沒有,我們要往前走走才好。」
「是啊,得找到人問問。」穆蘭昕在蟲洞里扭傷了腳踝,出了地下室便靠在一棵樹上,她不停的揉著小腿,似乎傷的不輕,金士梁更讓人擔心,他痛苦地揉著胸口,滿頭大汗。前面的路並不好走,若是一同前行,不僅耽誤時間,兩人的狀況也會愈加嚴重,商量之後,費聆文決定讓穆蘭昕和金士梁留在原地,其他人則翻越森林去尋找救援。
「拿著!」穆蘭昕把黃金咖啡匙交到了費聆文的手中,「這地方這麼大興許你會迷路,帶上它你就能找到這裡。」
「咖啡匙?」費聆文接過它。
「是的,它會幫得了你們的。知道我先生為什麼要把鑰匙做成蛋糕叉和咖啡匙的形狀嗎?叉子是開啟宇宙間所有蟲洞之門的□□,有了它,我們的肉身便能從蟲洞安全出來,而咖啡匙就像古代的司南,無論身在何方,它的勺柄永遠都指向蟲洞的位置,你們只要跟著它,就能回到這裡。」
按照穆蘭昕所說的方法,費聆文把咖啡匙放在左手的手背上,也許是感受到了皮膚的溫度,它微弱地顫抖起來,費聆文把手向上輕輕一抬,咖啡匙立刻騰空起來,勺柄也開始旋轉,然後又慢慢停了下來,不偏不倚,正好指向了蟲洞的位置。
「太神奇了!華教授真是個天才……」陳佳瞳看得一陣敬贊。
「這兩把鑰匙還有許多秘密,以後我再慢慢跟你們說,你們抓緊走吧,我會照顧金伯伯的。」
「那好,華太太,請安心等我們,我們一定會儘快回來的。」說完,費聆文帶著周醒和陳佳瞳朝著勺柄的反方向走去。
夜路難行,森林裡的樹木都異常茂盛,為了爭奪陽光不停地向上生長,足有五六十米高,山裡長大的周醒看得出來,這裡的每棵樹都有百餘年的歷史了,不僅是逾2米的粗壯樹榦,就連上竄下跳的松鼠也比平時大了好幾圈。
黑夜裡不時傳來一些動物的嚎叫,陳佳瞳緊緊拉著費聆文,她總覺得身旁的樹林里會蹦出一隻老虎來,周醒每隔十分鐘就會抱怨幾句,因為他的臉和手臂上被鋒利的樹葉劃出了一條條血口子。
「媽的,這個鳥不拉屎的地兒!」他又想放棄了,「都是你們害的,否則老子這會兒正在家床上躺著呢……」
費聆文和陳佳瞳沒有搭理他,他們不停地往前走。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他們看到了一條江流,若是沒有走錯方向,這條應該就是黃浦江了,夜裡的水流很平靜,曾幾何時,這裡每天都吸引了無數遊客慕名而來,尤其是晚上,燈火璀璨,霓虹閃爍,美得讓人窒息,而今亦不知過了多久,浦江兩岸的輝煌不再,上海的母親河居然變成了一條冷僻孤獨的河流。
北面有一處下陷的低洼,那是曾經的過江隧道,陳佳瞳記憶猶新,去年她還坐著公交車穿行在此,為了定期看望喬治的母親,她每次都會經過這條橫款黃浦江的地下通道。
「弗雷恩,穿過去吧,否則沒有路了。」
這條通道荒廢了很久,地上也積滿了塵土,還有被大風刮進來的樹葉,方還有不少飛鳥築起的窩。前方早已斷了路,隧道是唯一可前行的地方。陳佳瞳打開了手機燈,這是最後一點光明了,蜿蜒的通道里還算乾淨,當他們從隧道的那一頭走出來時,手機電量都已被耗盡。幸運的是,浦東的路平坦了很多,順著咖啡匙的指引,他們仍然向東行走,費聆文一直在記錄時間,他們已經走了三個小時了,似乎都要出上海了。就在周醒滿臉怨念又想抱怨的時候,他看到了公路,好在是公路,那就說明快要到有人的地方了。
公路很窄,只有一根車道,兩旁還豎著一排路燈,在路燈微弱的光線下,費聆文看到了三四個人影,他們在為路邊樹苗加固樹榦,應該是園林工人。一個在樹上作業的男人看見了他們,他迅速放下升降機,又解開了保險帶,費聆文剛想上去打招呼,那個男人的神態卻變得異常驚恐,叫了一聲就撒腿跑了,不一會兒,其他幾個工人也像撞了鬼似的沒了蹤影。
隨即,整個夜空被一陣刺耳的蜂鳴聲圍繞著,不知是誰拉響了警報,一個老伯在不遠處的小屋門口張望著,還沒等費聆文上前問個究竟,迎面就衝過來三個男人。
「什麼人私闖禁地?」黑夜中,強烈的手電筒光照得他們睜不開眼,「誰派你們來的?說!」
「弗雷恩……」
「對不起對不起。」費聆文擋在了陳佳瞳身前,那三個男人穿著黑色制服,腰間還別著一把槍。「我們有朋友受傷了,在後面的森林裡,我們走了三個多小時才走出來,您可以幫忙叫下救護車嗎?」
「你們活得不耐煩了吧!」一個大鬍子守衛嚷嚷起來,他的眼神有些迷離,臉色也很難看,「知道這什麼地方么?國家明文規定擅闖此地一律處死,還想叫救護車?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斃了你們……」
「大哥!大哥!別這樣。」周醒嚇得雙腿跪地哭了出來,「求你了,放了我們吧,我們啥也不知道啊,我們不是壞人,你就留我一條命吧,求你了!」
「你們是什麼人,來這做什麼?」大鬍子身旁一個年輕的守衛上前問道,他看上去三十歲左右,應當和費聆文差不多年紀。
「瞧瞧你們這幫無良公民,真是不怕死。」還沒等費聆文回答,大鬍子指著他們三個又搖搖晃晃罵起來,「不怕死也就算了,還打擾咱哥幾個喝酒,今天不宰了你們老子就不姓何!」他邊說邊拿出腰間的槍擺動起來,渾身散發著一股濃重的酒精味。
「哎,老何老何,別這樣別這樣。」年輕守衛一把奪過了大鬍子手中的槍,「先帶回去問問清楚,你看還有一個女人,萬一錯殺了也不好。」陳佳瞳被嚇得不敢出聲,守衛走到她身旁,晃了晃手電筒,「小姐,你膽兒還真夠大的!這麼多年來,你可是第一個女的,來!把他們全都帶過去。」他一揮手,大鬍子和另一個守衛立刻用槍頂著他們進了屋。
這是一幢磚瓦小平房,一層高,也就三四間房間,屋子裡的裝修很簡單,除了基本的生活用品和簡單的木質傢具外,就是一些急救設備,床上還鋪著被褥,應該是他們平時值夜班休息的地方。
「說!你們想幹什麼?」大鬍子抄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再次盤問起他們,「你們是什麼時候溜進去的?」
「你們先打電話叫救護車吧。」陳佳瞳說,「後面那片森林裡還有一個老伯和一個中年女人,看你們都是穿制服守衛,難道就這樣見死不救嗎?」
「小姐,看來你還沒有搞明白,這裡幾百年以來都是禁區,但凡越界的人,都我們都有權一槍打死。別說是叫救護車了,就算叫了那些醫生也不敢去的。」年輕的守衛說話還算客氣,他雖然看上去很年輕,但眼神卻深邃的很,大鬍子也很給他面子,應該算是這三個人的頭頭。
「先生,現在是什麼時候?我是說,几几年了?」陳佳瞳問。
「為什麼這麼問?」年輕守衛覺得奇怪,「你的家在什麼地方?」
「你們相信時空穿梭嗎?我們是從2023年來的……」
「蒙誰呢?當老子三歲小孩子啊?」大鬍子一臉暴躁,說完又發起了酒瘋,抓住了陳佳瞳的胳膊。
「放開她。」費聆文沖了上去,年輕守衛和周醒立刻衝上去將他們分開,要不是周醒反應快,費聆文的拳頭就要揮在大鬍子臉上了。混亂中,只聽見「哐當」一聲,什麼東西從口袋裡掉出來了,費聆文低頭一看,原來是咖啡匙,在陳佳瞳和周醒的掩護下,他迅速撿起了鑰匙放回口袋。
「老何,我看這樣吧,先把他們帶到隔壁房間,首長明天要來檢查,要是這個節骨眼上出個事我們東門可不好交代,你休息去,這裡交給我,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也好。」大鬍子想了想,「今天我兄弟發話了,算你們走運!讓你們再多活一天……」
最後,三人被帶到了隔壁房間,大鬍子回來后一頭栽在了木板床上,酩酊大醉,不省人事。華涪給他蓋了件外套,然後獨自朝屋外走去。
深夜,半夢半醒的費聆文突然聽見門外有觸碰門鎖的動靜,他推醒了床上的陳佳瞳,地板上剛睡著的周醒也被驚醒了。
門開了,外面的燈光照進來,是剛才那個年輕的守衛,他進來后迅速關上了房門,房間里的光線又變得很弱,他們誰都沒有出聲,守衛在門口窺探了一會,見沒人發現,便走到費聆文跟前。
「把你上衣口袋裡的東西給我!」守衛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好像知道了什麼。
費聆文沒有動,很明顯,眼前的形勢有些不受控制,但他還是攥緊了拳頭等待隨時出擊。
「你們給我聽著,要不是我擋著,你們幾個剛才早就被亂槍打死了。」年輕守衛很有自信,「再問你一次,你們從哪兒跑來的?」
「告訴你可以,但是你得先救……」
「是不是蟲洞?」費聆文的話還沒說完,守衛便用槍頂著費聆文的額頭,「你們是不是去過森林裡的蟲洞?快說!」
「是。」費聆文無奈地回答了一聲,此時的陳佳瞳和周醒都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呵呵,那個洞果然沒有被封鎖。」年輕守衛突然笑了起來,「你們剛才說自己是從2023年來?那麼……蟲洞那頭的水幹了?」
「是的,你相信我們說的話?」
「那也得有兩百多年了……」守衛掐指算了算時間,「你口袋裡的那把鑰匙,是誰給你的?你只要跟我說實話,我保證不會傷害你。」他說的正是咖啡匙,剛才掉落在地上的咖啡匙正好被守衛看見,若不是看到了那把金燦燦的湯匙,他是不會阻止大鬍子開槍斃了他們的。
「一個朋友,她受傷了,就在蟲洞口,先生,只要你能救他……」
「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年輕守衛沉默了一會,「我必須跟你們一起走!若是你們做不到,就別怪我不讓你們活著離開這裡。」
「好吧。」雖然費聆文疑慮重重,但也不得不答應他的要求。
「很好,為了互相信任,先生,我可以馬上把你們放了,但是,你必須把鑰匙給我。」
性命攸關,費聆文沒得討價還價,現在拒絕他也確實是個下下策,不但性命不保,鑰匙終究會落入他們手中,費聆文斟酌了一會,交出了那把咖啡匙。
「你們的朋友進了蟲洞,身體就不會衰老,放心,他們不會餓死的。」守衛拿到了咖啡匙,他的手不停地顫抖,情緒也變得異常興奮,陳佳瞳看到這個年輕人的眼眶裡還閃爍著眼淚,「你們出門后一直沿著東面走,會看到一架牌照J118的飛機,你們在那裡等著我,我兩個小時后就會來找你們。」守衛一下子變得很好說話,「這裡兩天一個輪班,一會換班的就會來,他們必須看到我,所以我們得先出去,等上兩天才能再進來,還有,出了這片森林就是居民區了,出去后你們少說話,絕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這個守衛看上去並不像壞人,言語間似乎又很能體諒費聆文他們的處境,他迅速把三人從屋子裡帶了出去,其他兩個守衛還沒醒來,外面的園林工人也已經離開,黑夜裡,他們三人沿著守衛所指的方向一路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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