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淵妖.司儀（上）
五分鐘前，瓦爾還未降臨，我們的王女正順著咒具的指引，自地下街道直接前往蜜兒的私人工坊，等待眾人前來會合。
計劃中是這樣沒錯。
雖然蜜兒已經交代得很清楚，只要順著讓護符發燙的方向就能找到工坊，但遇到這種情況又該怎麼辦？
昏暗的地道中，貝爾特莉停在一堵牆壁前，澄澈的雙眼在兜帽下無助抬起，焦急尋找著可能通過的縫隙。
「不該是這樣...」她伸出白皙的手臂在潮濕的牆壁上敲打，未果，是堵密不透風的牆。
然而護符確實是在對準牆的方向發燙不錯，這時候要怎麼辦才好？
要試試把牆打穿嗎？
聽他們說，自己似乎是有著挺厲害的本領，好像是叫血脈什麼的。總而言之，就是說自己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吧？而且自己掌心確實有鍛煉留下的繭，搞不好自己原本真的很厲害！
王女咬了咬下唇，做了一次深呼吸，向後退了兩步。
自己不能總是被保護，總是一事無成下去，要做就做！
那一瞬間，滾燙的決意在藍色的眼眸中燃起，誓要尋回自己失落的力量，隨即，王女沖踏而出，毫不畏懼地合身撞向牆壁。
成了！
感受到一股衝破阻礙的失力，王女眼中亮起興奮的微光。
下一刻，眼前的景象倒轉了九十度，身體墜地的同時激起了一片髒兮兮的水花。
好疼！王女發出含糊不清的呻吟，聲音險些變成哭腔。隨後她堅持著從地上撐起身體，抬頭檢視自己的成果。
牆壁當然完好無損，衝破感不過是她的錯覺。
不幹了不幹了不幹了......再來一下肩膀絕對會碎掉！貝爾特莉連滾帶爬地站起，毫不猶豫地轉身從死路前離開。
血脈什麼的果然還是等伊恩教會她如何使用后再用，現在老老實實想辦法繞路才對。貝莉扶著肩膀沿原路返回，很快眼前出現了通往地上的階梯。
蜜兒讓自己盡量走地下通道，但如果只是繞一小段路的話應該問題不大。
確實，貝爾特莉身上披的這件斗篷也是蜜兒的咒具，附有蜜兒自創的狐蹤隱息咒，可以抹消使用者的一切氣味、蹤跡，甚至掩蓋體內的能量。艾嵐出資購進之後，鼠幫所有幹部都有這麼一件，伊恩之前總是感受不到他們氣息就是這個原因。
貝莉對斗篷的功效沒有這麼清晰的認識，躲在兜帽下的她只有一種莫名的安心感，這種安心感最終促使她朝階梯大膽邁步，回到了碼頭區的街道。
貝莉在霧氣瀰漫的街道上小心沿護符發燙的方向行進，道路似乎寬闊無阻，太好了。
肩上的疼痛被欣慰的心情沖淡，貝莉放開肩膀，小跑向前，只要在下個下水道入口重新返回地下街道就沒問題了。
正當一切進展順利時，黑色的輝光突然照進迷霧，景色從單調的白茫變成清晰而壓抑的灰。緊接著，一面漆黑的光幕驟然從貝莉前方的地面中升起，波浪般的頂部追逐著向天空延伸，在丁字路口攔住了貝莉的去路。
這遇上的是什麼怪事！
貝莉挫敗地原地跺腳，在她記憶重啟后沒遇到過一件好事。更糟糕的，手中護符竟開始瘋狂升溫，不論她朝哪個方向轉身，溫度都沒有下降的跡象。最終，紅寶石的溫度上升到七十度左右後猛然下降，化作了一塊冰冷的石頭。
「逗我呢吧！」王女的聲音在街道上漣漪般散去，但發泄之後，湧上心頭的是一股極為不詳的預感，令她不由汗毛倒立。
有什麼東西出現了，黑色的低語、神明的惡意。她不敢回頭，生怕背後就是探出惡爪的深淵。她的呼吸在顫抖，汗液在分泌，兩腿僵硬得如同灌鉛的銅器。
必須...必須躲起來。在本能的催促下，貝爾特莉宛如缺乏保養的機器般艱難地運作起來。她朝側面轉去，目光抓住街邊離她最近的一扇房門，磕磕絆絆地撲到跟前。
咚咚咚！
蒼白的指節慌忙敲擊著厚重的門板，渴望生機的回應。
男人的影從門旁的窗戶后映出，整潔精緻的馬甲下是一副乾瘦的身軀。貝爾特莉懇求地朝他看去。
「閣下！救人一命吧！」她絕望地喊道。
男人厭惡地皺起眉頭，對一個瘋女人在他家門口大吼大叫十分惱火。
「滾開！」他隔著窗戶吼道。
「求你了！」
男人罵了句髒話，丟下手中的煙斗，從旁邊拿出一枚水晶球亮給貝爾特莉看。
「滾！等我叫巡衛隊來就晚了！」男人搖晃著手裡的通訊水晶球。作為商會的中等成員，他當然擁有這麼一件魔法物品，這讓他對自身的安全隨時充滿信心。
貝爾特莉不可置信地後退，眼神滿是失望。她從一棟接一棟的新式房屋前跑過，窗內的人情卻總是冷漠。
辱罵。
威脅。
視而不見。
搖頭。
扯下窗帘。
「來不及了...」貝爾特莉在十字路前停下腳步，灰暗的霧氣中，濕噠噠的腳步同時從三個方向逼近，周圍的每一扇門卻都死死緊閉，似要將自己按入無光的冰窟。
宛如噩夢中使人及時清醒的靈光，貝爾特莉的思緒在令人瘋狂的壓力中崩塌，但緊接而來的不是放棄思考，而是回歸原點一般的冷靜。街角的景物不再是刻板的印象，而化作能夠加以互動的逃生因素。
湛藍的雙眸鎖定了一家無人的當鋪，在其側門處，一架直達屋頂的起吊機被箱裝貨物壓於地面，滑輪令一端的重物正懸挂在半空。
貝爾特莉毫不猶豫地沖向起吊機，摸出蜜兒交給她防身的錐劍，銀白色的尖刃朝綁住貨物的麻繩割去。
繩索從貨物上分離的一瞬，抓住繩另一端的手上傳來強勁的拉力，貝爾特莉被猛然拉離地面，飛快地躍向屋頂。
四周的一切都在飛快下降，貝爾特莉忍住朝下看的慾望，竭力握住繩索，在接近屋頂時奮力將身體朝上扯去，藉助於慣性的加速，雙腳穩穩踩住屋頂邊緣。
成功了！這次是真的成功了！
貝莉恨不得笑出來，卻險些失衡掉下屋頂，好在最後一刻她還是向前趴下。
驚魂未定的王女老老實實地將身體隱藏在屋頂邊緣後方，裹緊渾身的斗篷，悄咪咪地往街道上瞄。
貝莉看到的鬼怪正是伊恩遭遇的淵妖，滑膩的黑色鱗片下是肌肉遒勁的靈長類軀體，各個關節、背部又有水棲生物的特徵，比如魚鰭、腮腺，細碎的藍綠色花紋點綴其間，艷麗得讓人暈眩。
最讓人印象深刻的還是那一顆顆沒有耳目的頭顱，儘管光禿禿的臉上只有一張滿是尖牙的大嘴，其行動卻像是能夠感知外物，說不出的詭異。
出現在街道上的淵妖大概有四五十隻，大部分手握質地精良的三叉戟，但好像有幾隻...十隻左右吧，體型比起其他怪物萎縮了一圈，拿的是一種長柄提燈一樣的東西，底端戳在地上尤其響亮，搖晃的提燈里沒有一絲光亮。
街兩邊的住宅中陸續傳出人們慌亂的驚呼，具體喊些什麼貝莉聽不清，但他們肯定沒想到會有淵妖這樣的鬼怪從霧氣中出現吧。
趕緊躲起來啊，發出那麼大的聲音幹什麼呢？雖說房屋看上去都很牢固，但這樣的怪物砸破窗戶還是很輕鬆的吧——如果她現在下方某一棟房屋裡，她絕對會這麼提醒。但現在，她只能默默關注這噩夢般的一切。
貝莉提心弔膽的觀察中，淵妖們並沒有如饑似渴地衝破房屋，相反，它們維持著某種不太明顯的秩序，在街道上排起鬆散的隊形，圍住了對面一排共計八棟房屋，手持燈杖的淵妖等距地安插其中。
這是...某種儀式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