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千里消息
「昨日小沙夫婦從雍都西京回來,為大雍皇帝向師父傳書信,正逢師父靜修,所以未及向師父稟報,現在把他們喚來如何?」沙烏和沙紫的師父何無衾問師父道。
皇甫淵點點頭。
何無衾出去,不一會兒,沙氏夫婦隨在他身後來到客廳,向師公跪下磕頭,道:「徒孫拜見師公,祝師公春秋永宙!」
「好孫兒,起來吧。」
「是,師公!」沙氏夫婦站起身來,滿臉孺慕地望著師公。
秦成見原本一副見多識廣、從容不迫的夫婦兩個,在師公面前再次變成乖巧的孫兒,不由得心中感動!
皇甫淵目光在他們兩人身上一掃,道:「你們兩口子封守渭水,經常要應付當地百姓風雨之求,還常與大雍朝廷往來,實是諸多辛苦!還好你們二人的修為並未鬆懈,師公稍稍安心。」
沙氏夫婦忙再跪下,沙紫眼圈一紅,道:「在師公面前孫兒怎敢言辛苦?孫兒不敢忘記師公和師父叮嚀,不敢在修行上稍有鬆懈!」
皇甫淵點點頭,道:「聽說你們帶來了大雍皇帝的書信?」
「是……不久前老皇帝駕崩,新皇帝繼位,將於中秋節舉行登基典禮,請師公蒞臨雍都西京觀禮。」沙烏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雙手呈在師公面前,「這是新皇帝寫給師公的親筆信。」
皇甫淵伸手接過,彈掉封漆,展開書信。
「雖說是新皇帝,也五十多歲了,按他們來說也算不年輕了。」沙紫輕輕一笑。她原本是個端莊的婦人,不過在洞庭各位師尊面前,又變成了原來的俏皮姑娘。
完成了任務,沙烏二人退在一邊,靜待師公閱信。
皇甫淵看完了信,轉手遞給了何無裘。
秦成見何無裘覽信時眉頭一皺,好奇大雍皇帝在信中說了什麼。何無裘看完信再依次轉給何無衾和何無咎,秦成看他們俱是眉頭一皺。
沙烏夫婦也忐忑地觀察著眾人的表情,忍不住想難道自己帶來的信是件麻煩事么?
最後信到了秦成的面前。秦成接過來看到信中道:
「三十年前仙顏一晤,至今遙思不絕。煜雖夙有湖海壯遊之逸興,卻身陷家國塵事之羅網。更仙師有言,若煜孤意勉強,必有龍門爆腮之禍。故不敢魯莽,唯斂翅伏於池中,以終吾蜉蝣之年也。
「六月,先皇不幸駕崩,煜以知命之年得登大寶,心實既感且悲矣。國是了了,何以將枯之骨、即涸之意氣以營營乎?
「幸吾膝下兩子,皆有英秀之氣。欲使其游洞庭,以湖波浩蕩濯其情志;登崑崙,以山嶽巍峨壯其識見。他日抑或有功於民,而無罪於天地也!
「中秋月明,天籟清發,更有金谷黃熟,麥醴新發。仙師何不偶作紅塵一游,以人間趣事以作一哂乎?煜將望帆凝眸,以候仙師雲旌暫駐。煜百拜。」云云。
秦成匆匆看完,再將書信遞給沙烏夫婦。沙氏夫婦忙仔細觀瞧。
秦成心中十分不解,本以為洞庭水波浩淼,不與世俗相接,沒想到大雍皇帝會下書邀請。
「你們怎麼看?」皇甫淵問道。
何無衾沉吟不語,何無咎則輕哼一聲,顯然對此事大不以為然。
何無裘知道這裡以秦成「資歷」最淺,向他解釋道:「咱們君山上的人只專心於修行,向來不參與外面的人事,尤其對他們的權力爭鬥從來都是避而遠之的。但是既然我們存於這個世間,就難以完全斷絕與外面的牽繫,尤其是那些爭權斗勢之人更不敢輕忽我們的存在!所以,不管是哪個皇朝,都與我們修好!」
秦成心道原來如此。
「我看這不是個爽利事兒,讓皇室之人拜入洞庭是向來沒有的。洞庭的道法要是因此流傳人世,這成何局面?」二師兄何無衾忍不住道。
何無咎也道:「咱們洞庭和崑崙之間的關係向來微妙,按照皇帝老兒信里的意思,讓兩個皇子分別拜入兩派,這對昆仲關係和睦倒也罷了,如果為了皇位兄弟相鬥,就更是白白為兩派添上許多糾葛。而且,將來他們其中之一登上帝位,對待兩派必然是一抑一揚的態度。不論洞庭和崑崙哪一派興盛,哪一派冷清,勢必都是難以再保持平衡,這有百害而無一利。」
自長樂鎮歸來,秦成向皇甫瑤請教過崑崙的事,才知道原來當今天下修真之處很多,因為修鍊法門和地域不同,自然而然地聚攏組成一些門派。
其中道法最精深、淵源最久遠、門徒最繁盛的有兩個,就是洞庭和崑崙!當然還有無數像柳嫗一般的野狐鬼怪,不屬於洞庭和崑崙中的任何一派。
但是各門各派之間並沒有明顯的區域分界,更有一些弟子出張家入李家,更是糾纏不休,導致一些糾紛。
洞庭和崑崙兩派同樣如此,大概是居於水系之中的水族族類修真者多是屬於洞庭派,而居於名山的人類修真者多是崑崙派。那些野狐鬼怪則多藏在山林之間,不屬於任何門派。
因為洞庭和崑崙兩派的地域經常互相穿插,又各自有門派規矩,所以兩派之間的摩擦最多!
經過長久的爭鬥,兩派終於達到了相對的友好平衡,並成為天下眾多修真者的主事人。
所以,秦成完全能明白讓兩位皇子分別拜入洞庭和崑崙一事關係重大,甚至可能會波及到天下修真者的禍福未來!
「可是如果關門拒客,兩位皇子則可能會一同拜入崑崙。崑崙大多數修真者都是人類,他們向來積極入世,聽說各州就有許多權貴人家的子弟拜入崑崙的。」何無裘緩緩沉吟道,「如果兩位皇子都拜入崑崙,將來不論哪一個登基,怕對洞庭都難以不會心存芥蒂……我們雖然不在意,但是必須為洞庭眾多弟子,和修真者將來的形勢著想!」何無裘說罷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秦成想不到事情如此左右為難,不由得苦思良策,不過自己哪有什麼辦法——幸好也沒人來問他的意見。
沙烏和沙紫二人垂首站在一邊,亦是不知如何是好。
「小烏小紫你們怎麼看?」皇甫淵突然道。語氣仍是溫和平靜,對眾人的煩惱的事,似乎渾不在意。
二人想不到師公會問自己意見,忙各自斟酌了一番,沙烏道:「徒孫一向與雍州牧殷有志相熟,卻從來沒有聽他說起過讓兩個皇子到洞庭和崑崙拜師的事。所以此事或者是皇帝老兒突發奇想,或者是早有此意卻秘而不宣,連殷有志也不知曉。當然,這兩個可能都有。」
「先不說他們,大雍新帝的情況如何?」皇甫淵道。
沙紫道:「說這新皇帝,倒也是難為他了。他名叫楚煜,自二十歲許被敕封太子,之後,一方面應對來自其他皇子的明爭暗鬥,另一方面又對帝座可望而不可及地苦苦等待,沒想到這一等就是足足三十多年。三十年間,對我們修道之人倒沒什麼,但對這塵世之人卻真可謂是半生蹉跎了。」
「他五十多歲才得登大寶,心中感慨就不說了。」沙烏介面道,「按理說他登基之後,應該儘快選擇接班人。大雍皇帝有五個皇子和數個公主,皇子中以長子富春王楚元康,和次子長樂王楚元斐為翹楚,其餘的或者年幼,或者俗庸,都不足為論。如果這元康和元斐均都年幼,那擇長為太子便是順其自然的。可是現在他們也都二十多歲了,富春王勇武,長樂王聰慧,在朝中都有了些造化,所以他們的皇帝老爹就有些為難,不管選擇哪個,勢必都會有一場震蕩。」
「這楚老兒既然無法抉擇,便乾脆把這兩個禍害趕出來,放到天邊兒上,一來省得他們在朝中生事,二來如果二人能在道法上分出個高下,那便可以順勢選為儲君了?」何無衾不滿地道,「這確實是一記良策。只恨他給卻把麻煩推給了別人。」
「應該如此。」沙烏沙紫二人道。
包括秦成在內,連何無裘、何無衾也都點頭稱是,贊同何無衾的推測。但是,至於是否給楚老兒面子,眾人不敢妄言,都看著師父皇甫淵。
皇甫淵沉吟片刻,道:「此事大抵該如你們所想,只是新舊勢力更替之際,形勢會更加複雜。小煜三十年前曾來洞庭求道,算與為師有一面之緣,所以此次慶典我們洞庭還是要出席的。就讓無衾、小成和家瑤代表為師去吧,以無衾為首。應對大雍,可以『若即若離』四個字,想來無衾也不須為師叮囑。」
「師父……」何無咎欲言又止。
「為師知道你也可以代為師分憂,不過這些日子你須要刻苦修鍊,要知道不久之後就是百年一次的崑崙擢道會,希望那時你可以多多為洞庭一派出力!」皇甫淵道。
何無咎身體一震,激動地望著師父,俯首道:「是,徒兒謹記師父教誨!」
皇甫淵又向何無衾道:「此去雍都,可沿長江緩緩而上,你可以順便指點一下小烏小紫的修行。」
何無衾和沙氏二人忙躬身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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