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場好眠
似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又或者根本不是一個夢，因為夢還是有情節的，秦成卻甚至無法確定自己身在何處！
這裡靜謐而黑暗，似深深埋在泥土裡，又似是還在母親的胞衣里！
秦成不知道這個樣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也不知道會到什麼時候結束！
但秦成畢竟知道了自己的存在！
驀然，黑暗中出現了一團乳白色的影子……是一個小男孩！
秦成看著那團小孩子一樣的光芒，卻知道那就是「自己」——現在自己正看著「自己」！
剛開始，小男孩對這靜謐和黑暗感到很安心，不知過了多久，他開始覺得厭煩，他想打破它，他想走出去！
可是這靜謐和黑暗又如何能有可著手處？
正當他東張西望、無計可施的時候，他突然覺得某個方向的黑暗裡透出絲絲縷縷的暖意，似曾相識！
白影向前奔去！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道奔走了多遠，明知道那邊就是像春天一樣的溫暖，可是面前的冬夜卻又厚又遠，似無窮盡一般！
小男孩摔倒了，爬起來，又摔倒了，再爬起來……
光芒越來越黯淡！
「就是這個方向，就是這裡……」秦成和他同時在心裡大喊道！
秦成看著他向前方奔跑，同時感受到了他的害怕、寒冷、孤獨，還有對光明和溫暖的熱切的嚮往！
摔倒了，再爬起來！
又摔倒了，再一次爬起來……
突然，光明乍現！
「嗬……」
秦成聽到了自己的呼吸聲，眼前光明一片——他終於衝出了黑暗！
秦成陡然睜開了眼，卻被光明刺得雙目劇痛！
他本能地想閉上眼，似無法承受眼前的幸福和溫暖，但是他又怕閉上眼就再不能睜開！
他忍耐著，睜大眼睛！
漸漸地，秦成終於看見了天地間的第一件物事！
看見它，彷彿天地間再無它物！
那是一輪太陽么，旁邊的卻又是明月么？
帶著溫暖，帶著笑意，還有能滋潤世間任何渴望的清泉！
秦成的心似春天的大地，在日月的照耀下，變得溫暖和潮潤！
這片大地變得無限舒展，似能承載這一雙日月！
秦成向這對天下最美的眼睛微微一笑！
皇甫瑤撲在秦成身上，喜極而泣！
皇甫瑤哭了半晌立起身來，猶雙目微紅，粉腮垂淚，一副又是難過又是歡喜的神情。
旁邊另有一個紅衣女子為她擦拭眼淚，整理衣裳。
秦成四下環視，見自己原來已身處一間雅潔的房中，躺在卧榻之上。房中還有另外二人，一人著青色道服，另一人著白色道服，他們見秦成醒來都露和善笑容——分明竟是三年前烏江畔月夜下比武過招的師兄弟二人！
當時兩人在仙人渡比武過招，後來二人的師父到來，呵斥之下，兩人各自變作大龜和巨蚌遁入江中。
秦成在仙人渡等了三年，想不到今天終於見到了三人！
秦成遽然見到他們，心中有千萬語要問要說，卻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那青衣道人上前，伸出一隻手搭在秦成腕上。秦成只覺一股細流流入手腕，在體內上下流轉一遍，復回青衣道人手中。
剛才在黑暗中的那團小男孩一樣的白光，此時卻已寂然不見了！
「秦小兄這一睡道子著胎，珍果萌芽，可喜可賀！」青衣道人笑道。
秦成不明白他說的話，但也覺得自己與以前似有不同了，但是有什麼不同，卻又完全說不上來！
秦成掙扎著坐起身來，只覺得甚是疲乏，除此並無異常，憶起自己手握斷篙撲入水潭，潭中的綠蛟張口噬來……
皇甫瑤上前道：「這位是我的大師兄，名諱為何無裘。」再一指旁邊白衣道人道：「這位是二師兄何無衾。」
秦成一一拜見。
「傻小子，你還記得我么？」皇甫瑤身邊的紅衣女子上前扶秦成坐好，將一個軟枕靠在他身後，笑道。
秦成道過謝，細看紅衣女子，只見她站在皇甫瑤身邊，雖不及皇甫瑤身型修長，卻多了幾分婉轉圓潤。鵝蛋圓臉，雙目亦如水波般流轉明媚。笑起來的時候，唇邊有淺淺的酒窩，一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神情！
不同於皇甫瑤的鐘會天下英秀之氣，紅衣女子卻更明艷和嬌憨可愛！
秦成覺得似曾見過，卻又記不起來了。
紅衣女子先白他一眼，俏臉一板，老氣橫秋地道：「這位小哥兒，隨老身去吧，老身家裡有屋又有田，你若做了老身的女婿，包你其樂無邊的！」
說到後面兩句，卻是直看著皇甫瑤，顯然女婿云云是有所指。還沒說完，已經笑得彎下了腰。
秦成方憶起擺渡時遇到的一對母女，那女子明艷絕俗，依稀正是眼前紅衣女子！
皇甫瑤俊臉微紅，向秦成道：「她叫小荇，不就是掙斷了釣絲的那個瘋丫頭么？」
秦成恍然大悟，當日皇甫瑤凌波逐鯉，原來是二人玩耍。後來鯉魚扯斷了釣絲，皇甫瑤落入舟中，二人得以相識！
「今日便請秦小兄好好歇息，待明日請與師父一見。」何無裘道。
秦成連忙答應。
何無裘又吩咐過小荇好好照看秦成，與何無衾轉身出了房間。
房中只餘三人，小荇建議帶秦成去房外走動走動。秦成正有此意，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疲乏已經大減，方在小荇的攙扶下步出房去。
秦成步出房門，頓覺眼前開闊，只見銀波蕩漾，浩淼無垠——面前居然是一望無際的大湖！
藍天之下白雲如鱗，與湖水相映，湖光雲氣，蕩漾一色，目光所極之處，更似是交融相接在了一起！
秦成雖然是在大江邊長大，卻從未想象得到如此勝景，只覺心懷舒展至極！
皇甫瑤和小荇見秦成喜歡，引他至一處亭中。小亭后倚陡崖，下瞰碧波，最是便於賞湖！
皇甫瑤招來兩個婢女，低聲吩咐了幾句，不片刻提來食盒，卻是幾樣精美粥湯和點心。
秦成方覺得飢腸轆轆，一邊用餐，一邊聽皇甫瑤說自己已經昏迷了七日，不由呆了半晌。
「不知此處是什麼地方，可是你曾經提過的貴府的所在么？」秦成問道。
「此處乃八百里洞庭湖，此島是湖心島君山，正是家山。」皇甫瑤道。
秦成雖生長於江邊，卻只在烏江上游，別說洞庭，連長江都未到過，只聽人說過洞庭：「洞庭者，神仙福洞之庭也！」
「洞庭湖，君山，皇甫瑤……果然是仙水仙山仙子！」秦成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