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忘憂草

No.1

你是從何時起開始為臉上的痘印擔心的，你是從何時起發現自己已經快要「奔二」了的，你又是從何時起發現時間一眨眼的功夫就沒了的，我是從高二第二學期開始的。

No.2

「哎呀，丟死人了」，庭慧趴在我的課桌上鬧彆扭。數學課上，老師見她犯困，便讓她站到教室後面去，這妮子憑藉對犯困的執著，直接站在教室後面睡著了，被數學老師數落了好一會兒。她從桌上側起臉來問我，「語洛，你說怎麼才能上課不瞌睡呀？」

我想了想，要是去問外公的話，他一定會說憑藉強大的意志，但這招我也用了，好像並不奏效。我自己常用的方法是下課補覺，但庭慧說她下課睡得並不比我少。

「要不，你找一個小夾子，困的時候夾在手上？」，我靈機一動冒出了一個損招，

「好，就這麼辦了」，這妮子拍桌而起，走掉了。我小聲嘀咕著，「萬一疼了，可千萬別來揍扁我」。

「你嘀咕什麼呢？」，顏文哲放下他的《余秋雨哲學錄》湊過來說，「最近有點反常啊」，

「哪裡反常？」，我疑惑地問他，

「你那死黨朝天椒課間不怎麼來了」，

好像還真是，以前朝天椒隔三差五便要來一趟，難不成最近另有新歡了，還是生病了，我得去偵測一下。剛爬上四樓，便瞅見韓俊和朝天椒一前一後地走著，這兩個人不會是進展神速了吧，我偷偷跟在後面想要給他們一個出其不意的驚喜，好吧，其實是想在最佳當的時刻「捉姦」了。這兩人拐入水房那一側，我貼牆偷聽他倆說啥，

「朝天椒，你不要一天到晚都跟著我好不好，能不能保持距離呀」

「韓俊，你怎麼能這麼說，之前我喊你出去玩的時候，你不是一直很樂意嘛」

「那又不是因為你」

「那你為了什麼」

「朝天椒，我不想傷害你，所以也不瞞你了，我是為了王子美聰」

我覺得心裡暗暗的，知道自己應該迅速離開。可一轉身，便看見劉雲熙湊上來的臉，我趕忙用左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右手捂著他的嘴，把他拖到樓梯間方才放手。

劉雲熙喘了口氣說，「小刺老，你跑來我們四樓幹嘛？」

我想著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便抬起腿踢了他一腳說，「要你管」。

No.3

晚上放學回家，客廳里的燈並不亮著，爸媽的卧室里……

「我是因為你媽又把錢全給了你弟弟嗎，這麼多年來，你媽她有把囡囡看作過自己的孫子嗎？沒有，囡囡小的時候，你媽就從未照看過一天。有事情的時候，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這個長子，有好處的時候，她可曾有半點想過你。我就是覺得委屈，就是覺得委屈你知道嗎？」

我悄悄地在客廳里站了一會兒，便躡手躡腳地回房去。聽著隔壁的吵鬧聲，心煩意亂。這麼多年來，媽媽一定知道在這個問題上，爸爸不會去安撫她，更不會去爭取點什麼，估計爭取了也沒什麼用。我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奶奶是不疼爸爸，更不愛我的，就知道媽媽在安家是受盡委屈的，就知道愛的天平從來都是傾斜的。

我聽到他們卧室的門「砰」地一聲開了，然後書房的門又「哐」地一聲關上了，我聽到媽媽的哭聲，那聲音滲透在夜裡，就像會爬的黑色蠕蟲一樣，一點一點地爬滿了我的卧室，書桌，纏滿我全身，阻塞我的心房，所有的地方都是黑暗的。每到這時候，我就特別希望自己有一個姐姐或者妹妹，能與我分擔相同的體驗和情感，有與我一樣的害怕和畏懼，我們能彼此分擔，彼此支撐。可惜這小小的卧室里，註定只有我一個人。

那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家書櫥里的《山海經》其實是一扇門，我和朝天椒通過那扇門去到了南海之濱，找到了忘憂草。吃了忘憂草的朝天椒說，

「語洛，我爸媽的事情跟我有什麼相干，無所謂，他們愛怎樣就怎樣，韓俊嘛，我才看不上，他想喜歡誰就喜歡誰，跟我也沒什麼關係，我好開心好開心，你也吃，你也吃，吃了你也能忘了你爸媽，忘了劉雲熙，吃呀」

朝天椒說著說著變成一株碩大無比的無憂草，所有的花瓣張牙舞爪地朝我撲來，花瓣里淅淅瀝瀝地掉出噁心的粘液。就在被這些散發著惡臭的花瓣包裹前，我驚醒了，發現自己又趴在書桌上睡著了，屋裡的燈依舊開著，窗外的風還在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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