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二）雙魚
老翟長吐了口氣：「這小丫頭片子也太折騰人了！小卜，怎麼是你？你爹還好嗎？」
卜易抱著孩子道：「老爺子身體還行，只是腿腳已經不利索了！老爺子巴望著你去看他，和他喝酒呢！這孩子衣服呢？大冷的天，別給凍著了！」
老翟彎下腰，用桌上木盆里的熱水洗了洗手：「這丫頭片子剛拉過，滿衣裳都是，吳媽去拿換洗的衣裳，說一會兒就過來給孩子洗洗換上。」
正說著，一個年輕的奶媽拿著衣裳進了屋。
老翟趕緊道：「趕緊給魚兒洗洗，都臭了！」
奶媽抱過孩子，放到了木盆中，見娃兒一臉的委屈道：「誰敢說我家魚兒臭？我家小姐可香著呢！乖乖，我們洗澡去，咱不理這些個臭老爺們！」
卜易聞了聞手果然一手的童子味。
老翟笑著到屋外舀了瓢水給卜易洗了洗手，指著卜易的外套道：「把衣裳脫了，一會兒讓吳媽給你洗洗！」
卜易低頭一看衣裳也粘了一些腌臢，他順手用濕布擦了擦：「不要緊，反正已經髒了！」
「師傅，他還真是您大侄兒呀！」小燦放下手裡的糕點和羊肉道：「這些是他給你買的！」
老翟看了看糕點：「讓你破費了，這糕點怕是不便宜吧！」
老翟打開糕點分開包了些，遞給小燦道：「給大夥分些去。順便到店裡拿些個酒菜來。」
小燦伸手取了一塊邊吃邊道：「那我先去了，老闆問起我怎麼回？」
老翟想了想道：「就說我帝都的老友來了！」
小燦走了，老翟倒了些茶水拉著卜易進了裡屋，床上扔著些孩子換下的衣服和尿布。
老翟不好意思道：「這屋裡亂的，我收拾下！」
卜易順手幫著老翟拾掇，只見床上扔著的虎頭帽和小紅襖甚是可愛。那紅襖背後還綉了一白一黃的兩條錦鯉。兩魚首尾環交，色彩歡快明朗，刺繡得相當精緻。
「這小衣服做得倒是漂亮。」卜易贊道：「這手工一看便是用心的。炎堡這裡孩子百日的衣服上是綉魚嗎？帝都大抵是綉蝙蝠！」
老翟笑道：「我們這個小地方哪有什麼講究，這孩子叫『雙魚』，她娘就綉了這兩條魚兒。」
卜易拿起紅襖正要扔進洗衣盆，只覺得沉甸甸的。一個銀鎖從衣服里掉了下來！
吳媽抱著洗完澡的魚兒剛好進屋，見了忙道：「哎呦喂，我還當丟了呢！剛才找了好半天！原來在這那！」
說著從卜易手裡接過了銀鎖給孩子掛了上去。
卜易只覺得銀鎖有些個眼熟，正要問，老翟道：「吳媽，趕緊把衣服拿去洗了，我和大侄兒說說話。」
吳媽拿起洗衣盆問道：「夫人，今晚可來？這大夫開的葯也不多了！」說罷抱著孩子出了房門。
老翟回道：「今晚夫人不來，葯我讓小燦再去開些。你熬好了葯，一會讓小燦帶去就是！」見吳媽走遠，老翟合上門道：「這次可是為炎堡而來？」
卜易搖了搖頭：「帝君大婚時發生的事，炎堡知道了吧！」
老翟點了點頭：「知曉些，這麼說不是為了堡主之事？」
卜易喝了口茶道：「這次主要是追查四王餘黨，堡主的事只是次要的！不過他畢竟是五品大員，主政一方。順便過問下，無非是看看有無紕漏。叔，你身子骨看起來還是那麼硬朗，什麼時候多了個徒弟和夫人？」
老翟見卜易誤會了，呵呵一笑道：「多了個勞心費力的傻徒弟是真！我哪有什麼夫人哪！吳媽說的是孩子的母親！我不過是臨時照看下這個丫頭片子罷了！」
卜易問道：「說到黃堡主和他夫人的案子，叔你怎麼看？」
老翟搖了搖頭：「那時候我不在炎堡，接這孩子去了。不過街坊中傳說結巴殺了堡主而後自盡，我不相信！一來結巴沒那個膽，二來結巴年紀比較大，比不上那身強體健正當盛年的堡主。」
卜易道：「若是夜裡偷襲，也是能得手的啊！」
老翟道：「結巴自小脊柱不正，所以說話不利索，走路也彆扭。他若能偷襲成功，豬也能上樹了。」
卜易道：「就算是個替死鬼，這衙門的現場勘驗上總有個蛛絲馬跡！」
老翟搖了搖頭：「我去結巴家看過，確實沒有留下什麼！結巴可能是自己懸的梁。他閨女出嫁后，就他和小兒子過。他出事時小兒子不在，到如今那孩子也沒回過家，不知道去了哪裡。結巴的喪事是女兒和姑爺給操辦的。我聽他閨女說：他爹死前沒多久來找過她和姑爺，讓他們勸勸兒子不要進盤龍嶺淘什麼金！我直覺結巴的死可能和堡主無關！這個我也和衙門以及王若綱說過，不過那時候上下堡正鬧著，黃堡主和夫人的案子被各方逼著要說法！所以，沒人去仔細查一下結巴的死因。」
「那堡主夫人的案件，叔你有啥看法呢？」
「死因！其實不用我說，你心裡也是明白的！這案子若是不查明夫人攔下那幫山客的原因，很難破案！」
卜易問道：「這些個山賊可知道是誰嗎？」
老翟搖了搖頭：「盤龍嶺大小一千多山頭，光大一點的山主就近百，還不包括多若牛毛的洞主、窯主、場主。」
卜易道：「我聽說三合幫不是和山裡的為了這案子打了起來嗎？三合幫是不是知道什麼？還有那證人朱貴不是三合幫的嗎？」
老翟想了想道：「朱貴這傢伙就是個放貸的，據說結巴的兒子就欠著他一大筆的印子錢。至於三合幫和山裡的事，我也聽說過。盤龍嶺的山客各有各的地盤，他們之間也有類似炎堡公會的行會！主要的一個是龍首山的八大寨，還有就是炎堡附近中脊嶺紫薇宮！這個道觀的張真人是中脊嶺最大山主巫山雨的師傅，侍奉過他家三代山主，在炎堡附近的盤龍嶺頗有威望。至於他們和三合幫的過節，也並非完全因為黃堡主和他夫人被殺案！」
卜易覺得自己已經找不到頭緒了，突然想到一事問道：「黃堡主長子黃瀟下落不明，難道真的一點消息都沒有？堡主夫人說是去上堡找王若綱要黃瀟，你說黃堡主出事那天，王若綱怎麼連一個孩子都沒看住呢？」
老翟點了點頭：「不僅是你找這個孩子，黃瀟的師傅卓航和灶王張建功他們也在找。可就是找不到！可以說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卜易撓了撓腦袋：「會不會是那幫山賊帶走了呢？子連母心，你說有沒有可能，劉氏發現了兒子下落？」
老翟嘆了口氣：「或許吧！若是找到這孩子或許能知道些什麼！」
門外傳來吳媽的聲音：「小燦，把菜拿到廚房蒸籠里先熱著，一會吃完飯記得把葯帶過去！」
卜易道：「這就有飯吃了！不管這些個煩心事了！叔有酒沒？今天我陪叔你多喝幾杯！」
小燦把食盒裡的酒拿了出來：「師傅，是炎神醉！我把菜拿去熱一下，這幾盤小菜先給您老和大哥就酒！」
孩子睡著了，細眉細眼的有幾分小貓兒的模樣。吳媽輕手輕腳的將孩子抱到了東廂房的床榻上，自己在旁邊看了會，見孩子睡熟了就跟著小燦去了廚房！
「這孩子長得真招人疼，若是長開了估計又是個小美人，也不知道到時候便宜了哪家的小子！叔，她是誰家孩子？」
老翟喝了口酒：「她是個可憐孩子，剛生下來沒多久，他爹不明不白死了！她娘更可憐，為了養活她不得不四處奔波。人說有情人終成眷屬！我呸，我看老天最是無情無信！」
卜易夾了口菜嘟囔道：「我聽堡主夫人讓酒店掌柜的轉給了白娘子一個首飾盒子，裡面是什麼？叔，知道不？」
老翟慢條斯理地喝著酒：「說實話，我也活了半輩子了，很多事算是整明白了。我唯獨不明白的，就是女人之間的事！說她們有仇吧！奪人所愛之仇！說她們有恨吧！偏偏又可以生死相托！男人一生能有一個紅顏知己就不枉活了。我老翟一輩子了也遇不到一個！可有人偏偏能有幾個！我算明白了，福不可太過，過了！老天爺就容不下了！所以，魚兒命苦啊！」
酒喝到這裡，卜易自然是明白的，也就不再追問了，只是和老翟聊了聊家常里短。
黃峰遠和白娘子之間是真情嗎？魚兒看樣子有半周歲了，估計是六月左右出生的。白娘子所謂的生病，實際是生她和黃峰遠的孩子去了！按理說，黃峰遠見了白娘子也不至於跳崖尋死！即便因為是夫人劉霞，按其知書達禮的大戶小姐風範，也不會因為這些個小事去逼得黃峰遠跳崖！還有什麼事可以讓讓黃峰遠走投無路？
和老翟閑聊的時候，老翟有意無意的說到了官糧和放賑的事。難道，黃峰遠就是因為官糧？因為無法兌現跟張建功、方平等人在炎神廟放賑的約定？
魚兒剛剛滿月，即便是無法兌現，也還有商量的餘地，黃峰遠也不至於選擇跳崖，來抹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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