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三十三(完)
很久很久以前,在東京的某個地方,有一個少男和少女。男的應該與女的同齡,在少男看來自己並不英俊,少女也只是班上第三。雙方各自都有自己的問題,很大的問題。少男自我封閉,不與他人接觸,少女患了很嚴重的胰臟疾病,命不久矣。就這樣兩個人不知不覺的走在了一起,是不知不覺嗎?其實也已經無法去考證很多很多。唯一能知道的事情是少女被上天帶走了,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因為在警察卷宗裡面是如此記載的,某日某時在某街道上,被犯罪嫌疑人用一把長約20厘米的水果刀刺入心臟部位,失血過多而死。少男沒有去參加葬禮,而是在家中把從少女那借來的小王子看完。
你覺得故事就這樣結束了嗎?
——
嗡嗡嗡的噪音在5000米的高空中響個不停,就如同誇張版的割草機的聲音一樣。直升機的螺旋槳在無影的飛舞,高空中的強風讓人感到了寒冷。遠處巨大的雲朵在不斷的移動當中,地上的所有一切都變得渺小。什麼都看不見了,只能看見那灰色的城市,綠色的樹林,黃色的草原。
「準備好了嗎?」在強大的噪音下,那充滿電磁聲的人聲從微小的耳機里傳來。
我點了點頭。
驟然從5000米高空躍下,身後我與教練員捆綁在一起。快速墜落使我的心臟在劇烈的跳動,風使我的臉頰扭曲了起來,窒息的感覺使我難受,所幸帶著防風眼鏡使我仍然能夠看見所有的景色。
大字型的身體在空中翱翔,與雲朵太陽肩並肩。我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但那胃部翻滾的胃酸,險些讓我在高空中嘔吐出來。我開始感到眩暈。可能我還未準備好吧,雖然已經鍛煉了這麼久的身體,但如此高空下,我內心中顯露出無盡的恐懼。看著那遠處黑色的海洋,總感覺它會在某個時候突然伸出巨大的嘴巴將我整個人吞入口中,再不斷的咀嚼,使我整個人粉碎。
好害怕啊!我不禁眼角出現了淚水,我覺得我要死了。可能我還是那個連三層樓高的屋脊都能害怕得抖腿的少年吧。
我閉上眼睛,不願再看那高空墜落眩暈的景色。突然此時眼前一片粉色閃過,我猛然睜開眼睛。就如上天給予我奇迹一般,一朵粉色的櫻花花瓣在這高空中飄過。
哈哈哈,我不禁在內心中笑了起來。
身體不適的感覺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最終教練安全的打開降落傘,我們緩慢的飄落在地面。
或許一切都是真的呢!
——
「志賀君,這是你寄過來的吧。」櫻良的哥哥將一張明信片那給了我。
時隔很久,升學考試已經結束,正在等待成績的公布,我與恭子再一次來到櫻良家裡做客。
我接過明信片,看著上面寫著「我要在最高的地方將你永遠留下來。」
「對啊。」我回答,「當時我去攀登富士山了,在山頂上有感而寫的。」
「我沒有,別的意思。拿回去吧。這個感覺對你很有紀念意義。」他一臉平靜的看著我。
我本不想收下,這時恭子也跑來讓我收下。我便收下了。
口香糖君也終於如願和恭子成為一對,我們三人的天台吃飯之旅也在不知不覺中中斷了。主要是我不想去打擾他們。不過看著他們撒狗糧的時候,還是很幸福的。
從櫻良家回去的時候,在與恭子分別時,恭子突然拉著我跟我說,「春樹,額,其實我也有很對不起你的地方。或許你早已經注意到了,但是如果我不說出來總感覺會在心裡長一個疙瘩,畢竟以後就很少見面了。現在不說感覺沒有機會說了。」
「什麼事呢?」我不解的看著她。
「那個你給我的信,你看了吧。你去對比最後一句話。或許你已經知道,但我想想還是跟你說一下,要不然我不好受。」
我突然呆在那裡,但很快恢復立馬裝模作樣的說:「我知道。我知道。」
「那就好。再見了。明天再見吧。」
我立馬狂奔回家,拿出夾在共病文庫裡面的信件去對比對后一句話,「只因為你是我永遠最好的朋友。我也很想你。一直一直。真的。」這段話,與共病文庫裡面的字跡一模一樣。
我無力的癱在床上,掩面平靜的發著呆,看著那熟悉的天花板。這時看見從口袋裡滑出來的明信片,我拿起來看,不禁傻傻的笑了出來。
或許是真的吧,或許是假的吧。
——
但一切都不重要了。真又如何,假又如何,一切都是虛妄。我根本無法去控制事態的發展。
我什麼都不懂,我只是一個俗人。世界上這麼多真真假假。
你能分辨你現在過的日常就是現實了嗎?
或許你處在的世界也只不過是一本小說裡面的世界,只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路人。或許你會與書中的主角相遇而過,但又如何呢?哪怕是主角,生活依舊是如此。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我只能在暗處靜靜的去思念她。
——
大學一年級,我將我打工的所有零花錢花在了去高空跳傘的項目上。
在5000米的高空上我看到粉色的櫻花花瓣在空中飛舞。
大學二年級,我將我所有的打工零花錢花在了去中國四川的路程上,去看了一大群香香,就一個人站在那裡平靜的看著他們吃竹子。
之後便沒有再去。之後平安入職某家公司做了編輯。說來有趣的事情是我遇到了當年被我打的那個不良,他現在是一名卡車司機,當時他正運著我公司的書籍。
剛看到他的時候,他指著我喊道:「志賀春樹嗎?」讓我嚇了一跳,以為他想報復我。結果什麼都沒有發生,僅僅隨便寒暄了一下。我談了關於謠言的事情。他說其實那個謠言本身就很虛假,若是去掉殺人兇手還能有點真實,加上了就假得有點過分了,在我畢業后便不再有人說起這件事情了,本身也僅僅是飯後談資,或許女生那邊意見大一點吧。
我問他為什麼當時沒有找我來報復。結果他挺認真的看著我說,他們不與瘋子打架,那樣得不償失,他們僅僅是無聊的不良而已。說我當時瘋狂的樣子,知道這人還是別惹太多,瘋子一個。
我不禁在他眼前失態的大笑。當時的我還真是可笑。我鄭重的與他道歉后,一起吃了一個晚餐。
後來我居然又遇到了隆弘,說什麼不再遇見,世界還真小啊。打臉打得我臉疼啊。
不過沒有變化的是他依舊討厭我,看到我依舊一臉厭惡的表情。不過他還真是厲害呢。成立了一家會社,外貿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當我問道他如今過得如何,他說依舊茫然,看不到任何意義。哪怕建立會社也只不過是在被生活逼得無奈的選擇。他說他跳出框架以後一直隨波逐流,會社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運營下去。
雖然我倒是有些認為他在吹噓,但看到他原本對誰都一臉自信的模樣,在面對我時帶有著嚴重的厭惡感卻顯露出一臉疲倦的樣子。
或許他說的也是真的吧。
不過我也遇到了新的人。雖然並沒有在一起,不過有段對話倒是很有趣。
——「牛雜好吃的嗎?每次來這裡都點。」良子坐在我對面問道。
「很噁心,我不喜歡。」我開玩笑的著說,實際上那鮮嫩的牛雜十分可口有嚼勁。
「看來你的嘴巴很挑,牛雜滿足不了你。」良子嘲諷的說道。
「為什麼這麼說。」我不解。
「還記得我們第一見面的時候嗎?」
「嗯?」
「你說你吃了一個人的胰臟。」
——
「所以你釋然了嗎?」此時我對面坐著一個中國人。我們兩個此時困在珠穆朗瑪峰的半山腰的某個小洞穴裡面,外面狂風大作,暴風雪將我們困在了此處。寒冷的我們只能圍著火叢坐著,相互無聊的說話,等待暴風雪的停止。
在昨日我終於登上了世界最高處,但什麼都沒有發生。我靜靜的看著那世界的最高處,天上什麼都沒有,遠處那圓弧的天際線,一切的東西都在我的腳下。我深深的將此處稀薄的空氣灌入肺中。下山了。
「你為什麼叫媽耶賊?」我笑著問他。
「就是順口。在某處無意中看到我就到處叫自己媽耶賊了。」
噗!差點將我口中的壓縮餅乾全部噴了出來。
「所以你釋然了嗎?」他問道。
「沒有。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釋然只有因時間而消散的情感,若她再次出現,我只會無條件的將她瘋狂留下。」
只見他高聲在山洞中笑了出來,那詭異的笑聲在山洞中回蕩。「我也是。我也一直不能釋然我自己的事情。」他喝了口剛剛熱好的高粱酒,「還真是憂傷呢。想想還真想哭。」他一口將酒喝下,那舒展了一下身體,「為什麼世界充滿了憂傷呢?或許我們今天會死在這裡吧。哈哈哈,你為什麼和我一樣狂野呢。」
「這話要我問你,天氣不穩定的情況下貿然上山,雖然登頂沒有意外,結果下山來了暴風雪。」
「或許我們是一類的人?」他笑著說。「敬珠穆朗瑪峰。喝。」
我大口喝下酒。暈乎乎的看著洞口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暴風雪很快就會停的。」他說。
「誰知道呢。你不是說我們可能會死在這裡嗎!」
我站了起來緩慢的走向洞口。
會死嗎?
看著那狂風大作的世界,無數雪花如同鋒利的劍雨般落下。
還真是絕望的環境。
我無奈的轉身回去火叢那裡,卻聽見一陣熟悉的笑聲在身後傳來,哈哈哈。我驀然回首看見那白茫茫一片的世界中夾雜著一片粉色的櫻花花瓣隨風飄洋。
我嘴角微微上揚,走到那個媽耶賊對面坐下。
「你不覺得這是一個令人憂傷的故事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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