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因果深重
姜姝是如此的決絕,以至於當余秋刀反應過來的時候,白衣如雪的她已經倒在了血泊中。余秋刀將她攬入懷中,一手搭在她的後背,源源不斷地朝姜姝體內度進真元,另一隻手摸出一副藥膏,往姜姝的咽喉處塗抹。姜姝虛弱的半眯著眼睛,她躺在余秋刀的膝蓋上,一隻眼睛望著天空,一隻眼睛盯著余秋刀。
姜姝失魂落魄的嚷道:「我有愧師父重託,唯有以死謝罪。」「我從來都是一無是處,一百年來都是如此......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你幹嘛要救我?少多管閑事啦!」
余秋刀嘆了口氣道:「死亡並不能解決大兵壓境的困局,別那麼懦弱,既然連直面死亡的勇氣都有,還有什麼不能坦然面對的呢?靜下心來,勝負未嘗可知。」
姜姝在彌留之際,精神頗為恍惚,她凝視著余秋刀,眼裡的情愫在困惑與信服之間。
你......
姜姝張了張嘴,卻是又把話咽進了肚子里。
你真的很特別,雖然你一點兒也不霸氣,雖然你總也滿腹的陰謀詭計,可是你在任何情況下都能保持冷靜的模樣,真的很帥氣啊。
「剛剛你說一百年來?你有一百多歲了?凡人活了一百多歲,還能像你這般亭亭玉立?」余秋刀輕聲問道。姜姝自嘲的笑了笑,「對啊,你不提醒我,我都快忘了,我只是個一無是處的凡人啊,又何必自責?又何來虧欠?靜靜聽候命運的發落便是,抗爭徒惹人恥笑罷了。」
見懷中的伊人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余秋刀寬慰他道:「別死啊,等和平了,一切都結束的時候。我定要溫上一壺好酒,將你灌醉,扒扒你這副憔悴的皮囊里,曾書寫過怎樣的故事。」
等姜姝好些的時候,余秋刀將她託付給了身旁的幾名守城士卒,當他起身眺望城內城外的,天上地下的戰場時,發現在冰魔的大肆撻伐下,大半個雪國已經淪陷。機關獸腹中儲存的燃燒油業已告罄,沒了燃燒油的機關獸,在同冰魔的肉搏戰中,很快便被撕扯成了一堆堆零部件。當最後一頭機關獸倒下的時候,冰魔們齊聲仰面怒吼,似乎在提前慶祝他們攻佔了雪國。余秋刀還看到無論定芷、冰鳳將軍甚至是袁文成他們如何奮勇的抗擊冰魔,都無濟於事,因為敵人太多了,而且冰魔是無形的,天上地下,無孔不入,防不勝防!
節節潰敗!
節節潰敗!
遍地狼藉,死傷慘重——
數千頭攻入雪國的冰魔一塊施法,召喚來更大規模的暴風雪,余秋刀站立在高高的城頭上,仰望著天空中那磅礴的猶如劫雷降世的黑雲,心頭也是頗為震撼。
「完了,若水派算是完了。」
不知何時,袁文成、柴九這兩個老油條已經帶著小狐狸竄到了余秋刀的身後,袁文成嚷道:「走吧,余師弟,頂不住了,咱們是無極派弟子,沒理由像她們一樣給若水派殉葬啊。」
「不能走!我還沒瞧見眉弟吶!」
柴九怒喝道。
「你...你怎麼也這麼迂腐?」袁文成大怒。
見兩人爭執起來,余秋刀嘆了口氣道:「夠了,幫我護法吧。」話音落下,余秋刀盤腿坐下,見狀,袁、柴二人眉頭一挑,皆是面色一變,「余師弟你......」
余秋刀嘆道:「本不願如此,可情勢所逼,不得不為。」話音落下,余秋刀閉上了眼睛,下一刻,袁、柴二人還有小狐狸都吃驚的看到余秋刀的肉身逐漸變的透明起來,只有一顆心臟在平緩的跳動。
「這是什麼神通?」
柴九驚駭地滿臉冷汗。
下一刻,余秋刀突然大喝一聲,從口裡吐出一道寒光,這道寒光衝天而起,就懸挂在了暴風雪的中央,滾滾黑雲之下。城中的數萬軍民、練氣士抬眸望去,這才瞧個真切,原來這道寒光,竟是一柄柳葉般的刀劍。
余秋刀閉目打坐,也不知道在施展什麼神通,總之,他似乎又回到了那種玄之又玄的「悟道」中去了,渾身透明,散發著強烈的冰藍色的光,被余秋刀身上的光所吸引,冰魔們緩緩地朝余秋刀靠攏過來,余秋刀身上的光凈化掉了冰魔們心中的戾氣,他們一個個變的俯首帖耳,朝余秋刀行了三拜九叩之禮。同那天在無名山頭上的情形類似,冰魔們朝余秋刀行過大禮后,便走到余秋刀身邊,將手伸了過去,化作天地間最純粹的水行靈力,進入了余秋刀體內,成為了余秋刀力量的一部分。隨著余秋刀吸收同化的冰魔越來越多,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氣也越發令人難以忍受,袁文成幾個已經遠遠的離開了余秋刀,躲到數百米開外了。
「這...」
被幾名士兵扶著走下城頭的姜姝看到眼前的一幕,驚訝的目瞪口呆。
「他這是...在吞噬冰魔嗎?」
姜姝面色蒼白的嚷道。
袁文成咧嘴一笑道:「正道人士的事,怎麼能說是吞噬?充其量也不過是勸惡從善!」
聞言,姜姝打了個寒顫。
「沒想到余道友竟然有這般通天徹地的手段......」
姜姝抬眸望著城內城外,天上地下數以萬計的冰魔紛紛朝余秋刀湧來,一邊走一邊行三拜九叩之禮,場面宏大,蔚為壯觀!「既然有這等手段為何不早拿出來?這般吞噬冰魔本源力量的神通,雖然是旁門左道之術,但是想來這麼吞噬下去,對余道友定是大有脾益。按道理講,他應該從一開始便祭出這神鬼莫測的手段才是啊,為何遲遲不肯動手,直到城破了,才大開殺戒呢?」
聽著姜姝的喃喃低語,袁文成幾個面面相覷,正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她的這話,倒是叫袁文成幾個想起了余秋刀在施展這門神通的時候,卻是是唉聲嘆氣,一副情非得已,迫不得已的模樣,似乎真有難處。
「莫非其中另有隱情?」
柴九朝袁文成望去。
袁文成面色一白,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答道:「會不會是......」
「是什麼?你倒是快說啊。」
「其一,余師弟不久前剛剛提升過一次修為,新晉的境界必然還不太穩固,所以對再次吞噬龐大的水行靈力,心存顧忌,生怕貪心不足蛇吞象,畫虎不成反類犬,吞噬的靈力過多,消化不良,反受其害;其二,這冰魔種雖說靈智初開,可也算是萬千生靈的一種,余師弟這般大開殺戒,卻是有傷天和,大損陰德,必將沾染上天大的因果。」
聽袁文成這麼一分析,柴九面色也是有些難堪,因果?
練氣士逆天而行,什麼艱難險阻,什麼妖魔鬼怪,都不會畏懼,更不會低頭半分,可唯獨對著因果二字,談之色變啊——
姜姝似乎也想通了這一點,不禁替余秋刀捏了把汗,面色緊張極了。
這是所有的冰魔似乎都落入了余秋刀的某種領域之中,不再同守城將士交戰,城中的守衛們終於有了喘息之機。定芷跟冰鳳將軍聞訊趕來,她們盯著余秋刀,在明白了前因後果之後,亦是滿腹愁容。
忽然,定芷女尼靈光一閃,她記起了那此在無名山頭,呼延靖的做法!
「既然冰魔都已經被他控制住,已然毫無還手之力,我等何不一擁而上,將城中數萬冰魔及冰魔種一通砍殺?何苦讓他一個人來背負這層因果?」定芷的話剛剛響起,便惹來一陣附和聲。大家說干就干,連忙分散開來,向冰魔們揮起屠刀。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真正動手屠殺冰魔的也就定芷跟那個缺心眼似的冰鳳將軍兩個人,除了她們兩個以外,其他所有的練氣士都沒有真的大打出手。當然,城中的守衛軍倒是毫無顧忌,事實上,不消得定芷吩咐,在瞧見冰魔及冰魔種魔怔了般,不再攻擊后,守衛軍們便朝毫無還手之力的冰魔們揮起了屠刀。
凡人是不忌憚因果的,可是練氣士在乎啊!
無論最後的結果是余秋刀一個人覆滅了整個冰魔一族,還是在這幫練氣士的幫助下,覆滅了冰魔一族,因果都會降下。正所謂「人在做,天在看」,天道是無情的,他只會按照既有的規則運行,既不會惡意栽贓,當然也不會動了惻隱之心。唯一的區別在於,若是在城中練氣士的幫助下覆滅了冰魔一族,余秋刀的因果會減輕,而減輕的部分,就轉嫁給了那些幫助余秋刀覆滅冰魔一族的練氣士肩上。比如定芷,比如冰鳳將軍。
因果倒地有什麼害處呢?
簡單的來說:因果深重的人,會遭到天道的厭惡,而功德跟福緣深厚的人,會得到天道的眷顧。
天道之下,被厭惡的自然沒有好果子吃,譬如修鍊的時候會極大的增加走火入魔的概率,譬如渡天劫的時候,有功德的渡劫難度就是普通,沒有功德也沒有因果,或者功過持平的,渡劫難度是困難,而因果深重的人渡劫,由於遭到天道的厭惡,他們的渡劫難度就是——地獄難度。
姜姝將宗門內弟子與袁文成等人「出工不出力」的行為看在眼裡,心中激憤極了,只可惜她受了傷,又向來身子骨極弱,連刀劍都拎不起來,又談何衝上去誅殺冰魔,即便現在的冰魔連反抗都不會。
除非你開掛,否則就等著翹辮子吧。
數個時辰以後,余秋刀的面色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湛藍色,猶如阿凡達星人似的。城中的冰魔及冰魔人已經被消滅個乾淨了,除了定芷她們幾個奮力擊殺了近千頭冰魔外,數萬冰魔的靈力都被余秋刀吞噬了個乾乾淨淨。同時也背負了冰魔一族被滅族的因果!
現在余秋刀仍舊盤腿坐著,他周身百丈範圍內的寒氣近乎液化,周身十丈內的寒氣更是已經固化,成了一個冰封的堡壘。湛藍色的靈力在余秋刀臉上來回竄動,看得出來,余秋刀現在的情況並不樂觀。
忽然,余秋刀睜開了眼睛,緊接著便是噴出一口淤血來。
定芷驚呼一聲,就要上前,若是被余秋刀擴散到百丈以外的寒氣侵入了身子,頓時化作一個冰雕,見狀,周圍的人驚呼聲紛紛響起,皆是面色驚駭,連連後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