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現實

「你看到了吧？」在小區入口處，安邑終於打破了這種尷尬的沉默。華清沒有吭聲，他實在是不知怎麼開口，他還處於被現實的打擊中。安邑自嘲的彎了彎唇角。她太了解這個孤芳自傲的少年了。不，是中年，即使仍已在社會上磨練了近7年，他仍舊沒有改變身上的傲氣和清氣，她是知道她是有多麼討厭俗氣的。當十七歲的安邑和十六歲的華清戀愛時，他從未送過他一件禮物，每當安邑艷羨那些在生日、情人節等諸如此類的節日收到禮物的少女時，那個驕傲的少年總是會把頭一昂，說：「切，真俗。」安邑自始至終都不明白，華清為什麼會如此厭棄這些所謂的「俗物」，莫非華清是喝露水長大的神仙？以至於，在一起的兩年，安邑從未收到過華清的任何禮物。這不由的使安邑想到了大學那年華清來找自己的事，這也恰巧導致了兩人的分手。那真是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啊！安邑高高興興的在火車站等待華清的出現，像所有異地的戀人一樣，她既忐忑又興奮，忐忑的是，她不知半年未見的華清究竟是什麼樣了，興奮的是，她終於見到了日思夜想的戀人。好不容易盼到了那道身影的出現：他更高了，更帥了，而自己還是一如既往。安邑有些羞愧，很是害怕與華清的對視，在踟躕不安中，華清走到了他的面前：「走吧。」遺憾的是，華清並未牽起她的手，而是徑自向前走去，安邑有些失落。他們倆人逛了好久好久，華清給自己買了一瓶礦泉水，買了一件外套，一部手機。而她，什麼都沒有。還是依舊啊，華清還是不會給她買那些「俗物」。在兩人坐車回安邑學校的路上，安邑暈車暈的厲害，在中途下了車，還未等站穩，就一口吐了出來，在這瞬間，她分明看到了華清臉上一閃而過的嫌棄。她有些心冷，不知為何，她冒出了一句話：「我們分手吧。」華清沉默了一會兒，說：「好，但是，你要保證，依舊和我做朋友。」心煩意亂的安邑只想趕緊離開，說了句：「好。」

回憶的畫面戛然而止，回頭再想想，年少時的自己為何這麼輕易就說出了分手，大概是累了吧。你看，年少時的愛情，哪有那麼多來由，一句「你好看」可以在一起，一句「我累了」也是可以分手的，哪裡會有小說中從最初戀愛到最後分手的是是非非。青春啊，就是這樣簡單、任性。而在往後的很多年，安邑都沒有為這次分手後悔過，之所以沒有聯繫過，是因為，安邑一向認為自己是個不喜歡回憶過去的人，曾經的自己有多天真，她就會覺得現在扇在自己臉上的耳光有多疼。她看著面前這個目光鬱郁的，似有憐憫，又有愧疚的男人，心裡莫名升起一股煩躁之氣，只想趕快把他打發走，自己也好回家休息。

「你看，我不再是你記憶中的豆蔻少女，也不再是那個為了你仙氣飄飄的姑娘。現實是，我跟那些老家裡蹲在牆頭話家常的中年婦女沒有什麼兩樣，會每天算計著怎麼過，油鹽醬醋茶，才是我的生活。你是不是覺得我玷污了你的初戀，讓你腦海中美好的幻想跌落雲端？那對不起了，我給你道歉。可你今天來找我，也並不是對我念念不忘，對吧？你一直念念不忘的，始終只有那麼一份愧疚，我陪伴了你的成長，在你最不懂事的年齡遇見了你，但當時的你，並不懂什麼是愛。而長大后的你，突然意識到了你的錯過，所以才會以一顆愧疚的心在一直尋找我吧？至始至終，你遺憾的只是你青春的不完美，而不是我這個人。如此，你也看到，我就是個大俗人，你可以拿錢買回你的遺憾，我們從此，便了了吧。」

華清看著面前的安邑語氣平緩、毫無波瀾的說出這些話，他有些不敢相信，他不知記憶中那個不食煙火氣的少女怎麼成了這樣，他不知哪裡出了錯。

「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華清訥訥的說道。

安邑上前一步，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我一直都這樣。你所認為的我，只是你想象中的姑娘，那個不是我。」看著華清失魂落魄的樣子，她心理竟然會是毫無波瀾的，難道自己是真的心變硬了嗎？

華清不可置信的後退了幾步，轉身離去。看著華清越來越遠的背影，安邑突然意識到，原來，自己一直都配不上這個自傲清高，但又有野心的少年。少女時期的安邑一直都非常清楚的知道，這個叫做華清的少年有著良好的家世，是父母、姐姐的掌中寶，不諳世事，但卻孤傲有野心，有著一股子「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氣勢，一心想著，未來有一天接手家族企業，叱吒商場，成為一代風雲人物。而安邑，則是那種一心一意追求安穩日子的姑娘，從未想過有一天要成為一個了不起的女子。兩個人，一個雄心勃勃，一個一心安穩，這就註定了安邑不能陪他乘風破浪，也自然享受不了由此帶來的無限風光。在安邑日子艱難的歲月里，她曾想過，若是當年自己沒有輕易提出分手，再堅持一下，是不是如今的生活就不會如此艱難。可是，人生沒有如果，即使是由如果，怕是自己依舊會做出那樣的選擇。華清是個一身傲氣的人，她亦是從不肯折腰的，這樣的兩個人，大抵是不會走到一起的吧。

「再見了，少年。」華清的身影已模糊，安邑輕聲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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