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暴風雨前的寧靜(借鑒原著)
見太皇太后離去,康熙對吳六一的事心裡還是不踏實,笑問蘇麻喇姑道:「哎,方才太皇太后說吳六一、查伊璜的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蘇麻喇姑笑道:「姓查的是吳六一的大恩人,萬事都聽他調遣!」
見康熙等人半信半疑,蘇麻喇姑便慢慢講了起來:「被關的這個查伊璜是福建海寧人,也是世家出身,在順治爺時期當過孝廉,年輕時也是個眼高心大的。那年隆冬,海寧下了一場大雪,他帶了四五個僮僕挑著酒食野遊,到一個破觀子裡頭看雪賞梅,卻見大殿前頭有一個石瓮大的古鐘,旁邊有一行腳印被雪蓋了薄薄一層,鐘上的雪也嫁被入撞動過……」
「大雪天,誰到鍾跟前做什麼?」康熙問道。
「難道鍾內有人,是吳六一么?「張天寶道。
蘇麻喇姑目光讚賞的看了一眼張天寶,接著道「是啊,查伊璜覺得奇怪,便到跟前俯身瞧鍾底下,只見裡頭有個竹筐子,感到奇怪,就命那幾個隨從合力去掀。」
「不料掀了半天,幾個人把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就是掀不動,那鍾恰如生根一般,查孝廉心裡更覺奇怪,索性獨自坐在廊下飲酒觀雪,他想看看究竟是誰來取竹筐,」蘇麻喇姑平靜他說著,好像自己也身歷其境。
康熙等人也聽得入神,「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雪地里來了個討飯的,不過二十上下年紀,把要來的一堆乾糧放在鍾旁,一隻手掀起鍾來,另一手抓著乾糧放進筐里,往往返返五六次才放完,然後扣起鍾就走了。「過了一會兒,這個乞丐又來了,旁若無人地坐在鍾前雪地里,掀起鍾拿塊乾糧就啃,吃完再掀再拿,像開箱子那麼容易。」
「這真是奇人奇事。」康熙聽呆了,驚嘆他說。
「這人好高明的功夫,要恭喜皇上了,呵呵」。張天寶也開心的道。
「是啊!」蘇麻喇姑道,「查伊璜大吃一驚,這個人怎麼有這麼大的神力呢,便親自來到他的跟前,在背後冷丁說了一句『這等一個好男兒,為何要行乞呢?』
「那乞丐回頭看了一眼查孝廉,邊吃邊道:『好男兒不做英雄,寧為乞丐!」
「說得好!」康熙驚嘆道:「後來呢?」
「查孝廉猛然心動,長嘆一聲道:聽得人言,海寧城有一乞丐,手不拖杖,口若銜板,破衣如鎢,三餐不飽而無饑寒之色,人稱『鐵丐』的,可是你么?」
康熙此時猛然醒悟道:「原來吳六一號稱『鐵丐』,得之於此!」
「那人道:『是,我就是鐵丐吳六一。』孝廉又問:『能飲酒嗎?』」
「鐵丐哈哈大笑道:『不能飲酒,算什麼大丈夫?』」
「於是孝廉就邀他到廊下,二人對座而飲。孝廉喝一杯,鐵丐喝一碗,直飲了三十多回合,鐵丐面不改色,查孝廉已大醉,只說了句:『好一個鐵丐,你真是海量!便扶醉而歸。』」
「這查某也真豁達!」康熙贊道。
當晚酒醒,查孝廉忽然想道,天氣如此嚴寒,怎麼就沒有邀鐵丐來家避雪,趕緊命人把自己的狐裘和袍子送到觀廟裡去,那鐵丐欣然接受,也不感謝。
「呵呵,我想那吳六一定是拿衣服去換酒吃去了」。張天寶聞言笑道。
「呵呵,天寶真是聰明,的確如此」。蘇麻喇姑笑道。
「天寶你怎麼知道,難道你知道吳六一的事情」。康熙疑惑的道。
「回皇上,那吳六一既然叫『鐵丐』,定是奇人,區區幾件衣服如何看的上眼」。張天寶解釋道。
「恩,天寶說的不錯」蘇麻喇姑介面道,第二天下午查孝廉去拜訪鐵丐,見他依舊赤足露肘,便驚訝地問:『我送你的袍子和狐裘呢?』
「『換酒吃了』,那鐵丐淡淡一笑,『一個討飯的要那麼好的衣服有什麼用處?』」
孝廉聽了更覺此人不可等閑視之,仔細詢他的出身,才知這鐵丐原也是世家子弟,父親吳道大是前明的觀察,死後家道敗落他便淪為乞丐,游遍天下。閑談中,吳六一談論起江南山隘河道形勝險阻、安營下寨,用兵布陣,頭頭是道。
查孝廉不禁大驚,道:『吳賢弟,我錯看了你!你是海內奇傑,拿你當酒友,真是失敬失敬!」
康熙等人聽至此,覺得周身熱血奔涌,興奮得不知說什麼才好。「後來,查孝廉就把吳六奇請到家裡,每日上賓相待,說:『賢弟乃蚊龍,暫且在我這小池裡待些時。方今天下大亂,不愁英雄無用武之地。』」
「查孝廉也算得上是一位英雄,沒有英雄的慧眼哪能識得真正的英才!」康熙道:「後來又怎麼樣了?」
「我大清天兵入關,洪承疇打到浙江,查孝廉資助鐵丐盤纏,讓他投了洪承疇。他直從福建打到廣州,血戰百餘陣,功勞並不次於鰲拜。先前聽說做過一次州知府,後來才晉陞為九門提督。」
聽至此,廉熙才舒了一口氣。又問道:「那姓查的怎地又入了獄呢?」
「吳六一跡之後不忘查伊璜的大恩,派長差至海寧尋找查孝廉,才知道查伊璜家遭了兵災,窮病潦倒,以賣字為生。吳六一當即贈金三千兩,幫助查孝廉恢復家業。那查孝廉在鐵丐花園游賞時,偶然誇了一句園中的假山,第二天鐵丐就命人拆掉,用兵艦直送海寧。萬歲爺想想,這是何等的情分!」
「他是一個知府哪來那麼多錢?」康熙驚奇地問道。
蘇麻喇姑笑道:「主子偏愛盤根問底兒——羊毛出在羊身上,打仗年頭,哪個帶兵將軍不是金山銀海!」
張天寶和魏東亭在旁也聽的感慨不已。
康熙點頭道:「你且說說姓查的入獄這件事。」
蘇麻喇姑笑道:「『也是命里該當,有個叫庄廷龍的人,閑著沒事弄來一本前明的什麼《朱相國史概》的書。寫序的人想著查孝廉的名氣大,不言聲地把他的名字也署了進去,順治爺查究這本書時,就將他抓了起來。」
「哦!」
「吳六一聽說這事就慌了手腳,請了一個姓何的先生,是個大手筆,給他寫奏摺。一個月連上了七折,非要用自己的官職換查孝廉一命不可。瞧著洪老頭的面子和這吳六一的功勞情分,順治爺才免了查伊璜一死。」說至此,蘇麻喇姑一笑,「萬歲爺您若把查伊璜放出來,吳六一能不感激報恩么?」
聽完這個故事,康熙陷入了沉思,久久沒有說話。
「皇上,這個吳六一可以重用,但看他這般知恩,義氣,當得重用」。張天看見康熙沉思,就急忙開口道,張天寶此時對吳六一可是佩服的很,如此人物以後可要多多接近交往。
康熙聽的此話,對蘇嘛道「那曼姐你速去辦理此事,加封東亭為三等侍衛,協助此事」。
張天寶對著康熙道「皇上,還有一人可重用」。
「哦,天寶,快說說」。康熙性急道。
「索額圖」。
「不錯。此人與那鰲拜也是有仇,鰲拜搶了索額圖旗內的田地,索額圖卻隱忍下來,這份城府當可堪重用」。蘇麻喇姑道。
「好,這件事,天寶你拿著我的牌子去辦理」。康熙興奮的道。
「這,皇上你的安全怎麼辦」。張天遲疑的道。
「哈哈,現在我安全的很,你們快去辦事,我在此等你們的好消息」。康熙笑著擺擺手說道。
眾人分頭辦事去了。
張天寶拿著康熙賜的牌子,有2個小太監引路,直朝索額圖的府邸趕去。
索額圖尚未回來,但門上的人掌著燈,顯然在等候著,見張天寶拿著牌子深夜造訪,都覺意外。門上領頭的戈什哈連忙迎出來笑道:「公公,這個時候來!大人出去還沒回來呢!」張天寶笑道:「沒回來我就候著。」說著,便往裡邊走。
那領頭的戈什哈囁嚅道:「大人今夜說不定就不回來了。」張天寶心裡暗笑,一邊道:「未必回來,那你們等誰呀?」領頭的戈什哈被問得無話可講,忙笑著說:「公公既要等,就請到這邊房裡來,兄弟聊備水酒,以消長夜。」張天寶只好隨他進了西門房。
剛坐下,便聽大門外有了動靜,只聽得外頭索額圖吩咐門上:」今晚我要與熊大人長談,除皇上宣旨外,一概不見!」
聽完此話張天寶笑著對那領頭的戈什哈說:「難為你遮掩了!今晚後堂宴會,卻也有鄙人大名在內呢。」那領頭的戈什哈不好意思地笑道:「小人不知,請多恕罪。」
索額圖、熊賜履、張天寶三人互相認識一翻便落座在豐盛的筵席前,一邊隨意吃酒,一邊開始了密議。
張天寶手按酒杯,壓低嗓門道:「鰲拜恃功欺君,擅戮大臣,其心叵測!聖上百般撫慰,望其改惡從善而終不悔悟。我奉聖上密旨,來聯絡二位。」索,熊二人忙低聲回答:「惟皇上旨意是從!」
索額圖飲了一口酒,問道:「聖上何不明降諭旨,公布他的不赦之罪,將其明正典刑?」
熊賜履介面道道:「這不成。鰲拜此時權高勢大,內外心腹密如羅網,即是南方統兵將士也多有他的門生故吏。明詔諭,要是他不肯奉詔,激起事端,後果不堪設想……更可慮的——」說到這時便不言語。
索額圖忙道:「東園,我等既圖軍國大事,便當以精誠相見,千萬不能有所顧忌。」
張天寶也道「熊大人,有話不妨直說」。
熊賜履站起身來,以手指沾酒在桌上劃了「吳、耿、尚」三個大字,又一揮抹掉,問道:「兄弟愚見,不知以為然否?」
索額圖,張天寶連連點頭,張天寶可是知道這三藩以後要叛亂的,對熊賜履的遠矚很是佩服,古人個個不是省油的燈啊。
熊賜履說完夾起桌上魚翅送入口中,慢慢嚼著,好一會才道:「鰲拜雖有司馬昭之心,但要數說他叛逆的實跡卻是甚少。如果不問緣由殺之,從眼下說,一定會弄亂朝綱,這就所失大多——還是要想法子在『拿』字上下功夫,審明實據,詔告大下,明正典刑才是萬全之策。」
這確是老成謀國之言。張天寶,索額圖聽得不住點頭。尋思一陣,索額圖問張天寶:「寶公公,聖上欲除鰲拜,這是定下了;鰲拜現對聖上究竟是怎樣想的?知已而不知彼,非全勝之道啊!」
張天寶答道:「鰲拜視聖上如無知小兒,篡弒之心肯定是有的。」然後把當日在太皇太後宮中商量的計劃也一一道出。
熊賜履,索額圖二人聽得如此精密計劃出自如此年少的公公手中,不由對張天寶另眼相看,暗道,此子之計策端的厲害。
隨即二人拊掌大笑「嗯,好。此計甚佳。」
熊賜履接著笑道,「然有幾處尚須未雨綢繆。一,宮中人事冗雜,千萬不可聲張,我們三人也須共同誓;二,慎選人員,寧精勿濫;三,要周密策劃,一旦時機成熟,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速擒拿。一旦事情有變,我三人同受其戮,決無怨言。」他扳著指頭一件一件說完,目光如電,盯著索額圖問道,「大人以為如何?」
索額圖聽后,異常興奮,眼中放出異彩,騰地站起身來,從桌上撿起三支木箸,一人分一支,自己正了衣冠,屈膝長跪。見他如此莊重,熊賜履,張天寶二人跟著也跪在身後,但聽索額圖誓道:「臣等恭奉聖上密諭,共商大計,掃除奸賊,匡扶大清,若有異心,猶如此箸!」
說完,「咔」地一聲折斷了筷子,將斷筷蘸了燭油焚著了。張天寶二人也都如法盟了誓。
三人獃獃地看著地上的筷子燃成灰燼才緩緩地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