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真的力量

紅光驟然升起的時候，雲巔就知道壞事兒了。

而且幾乎是在一瞬間，他就想通了中間的關節。

「你！」雲巔憤怒地看向忘舒。

他想要去追那道紅光。

可是忘舒怎麼可能讓他得逞？

幾次試探不成之後，雲巔把所有的憤怒全發泄在了忘舒身上。

玄冥神界東邊的天地幾乎都要震顫了。

無數的金色光團從太陽中飛出來，爭先恐後，又或許是身不由己地鑽入雲巔的身體里。

大約是因為能量流失得太快，太陽的光芒漸漸黯淡，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冷了幾分。

原本向陽生長著的茂盛植物感覺到了恐怖的掠奪者，紛紛驚慌失措地搖擺著枝葉，不知道怎樣才能保住性命。

忘舒臉色一變，「你如何會這等邪功？！」

雲巔冷哼一聲，原本被譽為最像天神的英俊容貌此刻卻顯得陰沉扭曲。

「誰，也不能阻擋我！」他周身被炙熱的金光包圍住，那道原本飛快向西邊逃去的紅光也似乎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倒退。

整個東邊的天地在源源不絕且持續升溫的熱浪之中，彷彿扭曲著身體發出了哀嚎。

忘舒臉色又沉了幾分。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他張開雙臂，緩慢地在身前抱圓畫印。

一股溫涼的氣息在炙燙的熱浪之中盪開，天地間彷彿盪起一滴水墜入海中的聲音。

雲巔冷笑一聲，再次施力，於是東邊的天地越發動蕩。而在動蕩之中的光明和力量全數被他吸收進了自己的身體里。

丹離便在離月最近的地方俯視著下方的一切。

陽光本是普照萬物，滋養生長的力量。可是這些力量被雲巔掠奪之後，竟然變成了毀滅天地的存在。

玄冥神界的東邊本來是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如今也因為雲巔，迅速呈現出衰敗之色。

與他成鮮明對比的是一力支撐的忘舒。

忘舒並沒有像雲巔一樣瘋狂掠奪玄冥神界的力量。與此相反，他一邊保護著她的命魂不讓雲巔奪去，一邊在極力圈定雲巔那毀滅之力可以波及的範圍。

可是，一個雲巔他即便可以抗衡，一個擁有了一半玄冥神界力量的雲巔卻不是他可以對付的。

人費盡千辛萬苦修仙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如雲巔。他原本也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俗之人。後來因緣巧合走上修仙之路，然後也真的修成地仙，擁有了抗衡天地法則的力量，擁有了與天齊量的壽數，然後他就滿足了嗎？停止了嗎？

並沒有。他覬覦玄冥神界，或者說玄冥神界的力量。然後便花費千年的時間去籌謀，去準備，為了這個，他可以犧牲一切。

他為什麼修仙？

大約是為了得到力量。

如秦惜微。他原本也並非修仙界之人。可他雖然身在凡俗，但資質相當不錯。他有幸走上修仙之路的初衷不是為了得到無上的力量，而是為了擺脫自身的苦痛。他自小身體不好，正是因為開始修仙，才慢慢讓身體強健起來。

可是後來，他也有很長一段時間停止修仙，認為修仙無用。

為什麼呢？

因為那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的痛苦是修仙解決不了的。那時候他不再考慮身體的康健問題，而是考慮心中的執念。

所以他為什麼修鍊呢？

他是為了擺脫痛苦。

丹離緩緩地看，慢慢地想，然後發現，世人修仙，幾乎大致都可以分為這兩種情況。

生老病死，愛恨情仇。

凡人之苦，在於生命短暫，在於力所不能及，在於求解無門。

但是修仙似乎可以解決這些問題。

而她，身為一顆丹離杏樹，也是歷經千辛萬苦，才能最終化形。

可是諸神伸出手，她便有幸略過了這之後的許多苦難，直接成為世間最能主宰天地的存在——神。

神是什麼？

神與仙不同。仙的力量是歷經艱險，後天修成的。而神力天生，神的存在本來就是天地存在的原因，也是天地的締造者和毀滅者。

可是世間萬物皆有平衡。

仙力有限，仙身無壽；神力無邊，神命有涯。

丹離突然想明白為什麼當時她在被走火入魔的雲巔殺死的時候，會本能地選擇散去魂魄，做一個沒有記憶的人在凡俗寐界輾轉了幾生。又為什麼，她總是會忘卻前塵，然後重新去感受人世間的喜怒哀樂。

她伸出手吸收著玄冥神界西邊月光的能量，然後緩緩傳輸給了忘舒。

忘舒似乎有些意外。他抬頭看了一眼丹離，急切地傳音道：「不可以。這樣下去，玄冥神界會崩潰的。」

力量失衡是對任何一個世界都是很可怕的事情。但是更可怕的是力量枯竭。

枯竭的力量沒有辦法維持一個世界的存在。

丹離淡淡道：「沒關係。」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她輾轉幾世，原本以為情骨重生，領會七情六慾是她這麼多年來的目的。可到了這個時候，她才發現，不是的。那些也都只是過程。

諸神消隱，卻獨獨留了她存在，其實不是為了生，而是為了死。

無論是玄冥神界也好，還是其他任何一界也好，都是有生命周期的。

玄冥神界在諸神消隱的那一天就應該跟著消亡了。

可是諸神仁慈，賦予她真神之體，大約更多的是想她的存在能夠多庇佑這玄冥神界的諸多生靈。

如今，雲巔的所作所為，算是與諸神的意志相悖，卻也在天地規則之中。

多麼諷刺。

丹離伸出手，那些跳動的月光糰子便按照她指引的方向向忘舒飛去。

雲巔發現了丹離的存在。

他冷笑道。「什麼是邪法？你們現在所做的，和我所做的又有什麼區別？」

玄冥神界西邊向來黑暗貧瘠，而隨著月光的能量流失，東西邊的分界似乎開始慢慢變得模糊。

她又向著自己小小的命魂伸出手去。

可那道小小的紅光如同一個懵懂的孩子，任憑兩股力量拉扯著它，一會兒往東邊挪一挪，似乎想要親近雲巔，一會兒又往西邊挪一挪，似乎想要靠近丹離。

忘舒專心對抗著雲巔，此刻已經無暇顧及那小小的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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