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異國他鄉
迪拜,起初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漁村,與沙特交界,與卡達為鄰。數十年來,迪拜依賴優越的地理位置,實行自由穩定的經濟政策,大力發展轉口貿易、金融旅遊、高科技等非石油產業,建成了一系列現代化配套基礎設施,迅速成為全球性國際金融中心之—,是東西方資本市場之間的橋樑。
迪拜官方語言為阿拉伯語和英語,埃及人、約旦人、伊朗人、黎巴嫩人、印度人、菲律賓人、巴基斯坦人匯聚,中國人同樣不少。迪拜開放與保守交集碰撞,迥然不同的服裝風格爭奇鬥豔:穿著最多的一般是本地人,落地長袍,從頭遮到腳。尤其女人,許多把自己蒙得只剩眼睛,手上甚至戴著黑絲手套;非洲黑人穿得花花綠綠,中國婦女比較青睞旗袍;來自歐美的金髮女人則喜歡弔帶熱褲。
在繁華商業街的露天咖啡座坐下,望著來往的各國行人,如同欣賞一出奇異的服裝秀。
一米八三的窈窕身材,標準三圍,黃金比例,與生俱來的綽約氣質,我憑藉著先天優越條件,經過專業培訓,曾多次應業界邀請參加過服裝走秀,每場下來都有不菲的進賬。從邁入大學校門開始,我的學費、生活費,各種開銷,就沒有掏過家裡一分一厘錢,全部靠自己掙得,做家教,主持節目,才藝表演、走秀,得心應手,財源廣進。
當然,免不了有些富豪權貴們想入非非,企圖出巨資包養我,都碰了一鼻子灰,被嚴正拒絕。我要的,不是金錢,不是權力,是真愛。
迪拜,我和哈佛幾名同學曾結伴來過,並不陌生。
現在,作為大學教師生涯中的第一個暑假,我又來迪拜了。
吵歸吵,鬧歸鬧,父親夏昌哲、母親李曼終究不放心他們的寶貝愛女,一定要讓黃燦陪著同往。
黃燦是我家的傭人主管,聰明乖巧,本分幹練。
薩赫的爺爺是迪拜本土漁民,頭腦靈活,抓住機遇由小本生意開始做起,越做越大,最後發了財,娶了個義大利人作妻子,生下薩赫父親歐德,歐德又娶了迪拜女人南費生下薩赫。薩赫爺爺和父親都早已過逝,家裡只剩薩赫的母親南費和他十四歲的兒子哈里兩個親人。
南費、薩赫母子感情深厚。我的即將到來令南費格外高興,格外期待。哈里似乎悶悶不樂情緒反常。他現在貴族學校上學。
薩赫希望我和黃燦住到他家裡,便於照顧。畢竟我倆尚處在戀愛階段,又未談婚論嫁,住他家裡並不妥當,我拒絕了,態度明確而堅定,薩赫只得提前為我和黃燦訂了兩間迪拜帆船酒店豪華套房。
帆船酒店獨領風騷奢侈昂貴富麗堂皇美輪美奐,對於普通姑娘黃燦而言,簡直是個神話般的存在,興奮激動之情洋溢於表。我們辦好入住手續,放置好行李,去泰麗絲水療中心做了水療,消祛疲乏。
南費是一位善良的老太太,精神飽滿,裹著黑頭巾,比起尋常的迪拜女人,她不算保守,並未要求我遵從***規矩。為接待我,她還專門高薪聘請了兩位中國廚師為我做美味可口的中式飯菜。
我阿拉伯語流暢熟練,跟南費交流毫不吃力。我頗具親和力、溝通力,積極主動地和哈里對話,疏導,交流,探討,消彌隔閡,使他由起先的抵觸排斥迅速轉變為接納歡迎,彼此打成一片。
和我相愛相戀,薩赫像變了個人似的,原本嚴肅冷峻肥實粗糙的大臉開始有了笑容,燦爛明媚,精神煥發。次日,薩赫帶我和黃燦去他的集團總部參觀。
薩赫集團是一家跨國大型集團,每時每刻都在不停地運轉,創造巨量財富。制度完善,管理規範,集團內氛圍嚴肅和諧,井然有序。
薩赫的卧房又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場景。簡單的裝飾,簡單的生活用品用具。牆壁上掛著一幅死去的妻子的畫像,裹著頭巾,嚴嚴實實,看不出容貌長相,僅露出一雙眼睛,凄迷地望著這個世界。如此地樸素單調,薩赫的卧房,全然不像是一位億萬富豪的卧房。
就在這間卧房裡,就在這張大床上,身為富豪身居跨國集團總裁高位的薩赫不離不棄,喂飯端尿,擦洗身子,悉心照顧身患怪病的妻子多年。
多年來,只要薩赫在迪拜,住的就是這個卧房,睡的就是這張大床。
卧房內、大床上瀰漫著薩赫濃烈的汗腥味,拂之難去。
這個卧房,這張大床,讓我悸動,讓我暈眩。
這個卧房,這張大床,記載著、承載著薩赫的過去、現在。或許還將記載著、承載著我和他的將來。
薩赫跟在我後面,忽然意識到什麼,默默地將牆壁上的妻子畫像摘下。
我們四目相對。薩赫肥厚粗糙的大臉又紅了,像猴屁股,我聽見了他心脈擂鼓般的跳動。
***禁忌多,教徒不能當眾與女人親熱,未婚不能同房。薩赫是虔誠的***,但又是個健康強壯的男人,生理需求強烈。看得出來,他無數次地想抱我、吻我、撫摸我,卻不敢付諸行動。每每我倆單獨相處,我都能感覺到他內心深處的緊張拘謹和饑渴。我知道,他的緊張拘謹饑渴,源於在乎,源於深切的愛。
在我跟前曝露出來的緊張、拘謹,與他在集團時統帥般的氣吞山嶽、一言九鼎、威風八面叛若兩人,越這樣,我越覺得他真摯可愛。
薩赫捂嘴乾咳幾聲,竭力掩飾尷尬。他問我明天想去哪裡玩,我說去滑雪。薩赫日理萬機,事務繁忙,他當即打電話告之助理,取消明天的日程安排,抽空專門陪我。
然而,計劃不如變化快。事起突然,半個小時后,薩赫接到一個緊急電話,薩赫集團伊拉克分公司總經理Ken打來的。電話里Ken急促地彙報說伊拉克分公司內不同種族的員工發生大規模械鬥,死了幾個人,雖然當地警方介入,但情形依舊難以控制,有進一步惡化的趨勢。
大規模械鬥?死了幾個人?伊拉克的分公司竟然出了如此的亂子如此的惡性事件!薩赫又驚又怒,原本熱切燦爛的臉陰沉下來,沖著電話那頭的Ken大發雷霆,一通狠批。
伊拉克一度被聯合國安理會實施經濟制裁,薩達姆政權垮台後才開始解禁開葷,在那裡投資,風險巨大,收益也巨大。薩赫在伊拉克的公司屬於股份制,員工來自不同種族,信仰有別,情況複雜。董事會其他大股東們都陸續得知了這個糟糕消息,電話接踵而至,紛紛表達自己的擔心憂慮,甚至不滿。薩赫應接不暇,顧此失彼。
薩赫深知事態的嚴重性,這其中涉及到宗教、種族、信仰等一堆敏感問題,非常棘手。而且,伊拉克從戰亂中走出不算太久,社會的方方面面都較為脆弱混亂,僅憑自己區區一個商人恐怕難以搞定。薩赫當即給拉昔特王子打了個電話,向拉昔特王子通報闡敘伊拉克分公司的情況,請求他出面,與伊拉克政府、宗教等各界高層人物協調溝通。有他出面,事情應該容易解決些。薩赫是商人,是富豪,是阿聯酋公民,是拉昔特王子的朋友。他倆都是豪車迷,交情莫逆,薩赫的請求,拉昔特王子義不容辭。
隨後薩赫趕去集團總部連夜召開緊急會議,和董事會以及部分管理高層商討一番,決定迅速包乘飛機趕赴伊拉克。我有駕照公證件和翻譯件,親自開車將薩赫送到機場。
呱呱呱……
風馳電掣,車輪飛轉中,耳旁隱隱約約響起烏鴉的啼叫聲。我雙手穩穩把著方向盤,眼睛的餘光不斷向車窗外掃視,兩旁除了椰棗樹外,烏鴉卻蹤影皆無。
一路上,薩赫眉頭緊鎖,一言不發。
登機前,薩赫突然張開雙臂要抱我,掃視一下四周,懾於***教義,最終又慢慢縮了回去。
呱呱呱……此刻,我耳旁隱隱約約又響起烏鴉的啼叫聲。四處尋覓張望,卻沒有看到烏鴉,只看到湛藍幽深的蒼穹,只看到即將騰空而去的飛機,只看到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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