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殺人本非朕所願
要知道,正八品的官兒品秩雖然不高,可服務的主要對象是皇宮和達官貴人,御醫身份特殊,有機會出入各大殿閣。
得來竟全不費功夫!
水墨恆能不高興嗎?不得不感慨,跟著牛逼人混就是牛逼啊,隨手扔你點兒東西,別個一輩子都達不到這個高度。難怪世人都說看你的層次如何,只需看你交往的圈子。
那麼,朱載垕到底得的是什麼病呢?
其實水墨恆不看也知道,後世各類史書傳記載著清清楚楚,無非因為好色,總想獵奇,喜歡花樣百出,不幸染上性病。
這種病讓人如何啟齒?
普通人都忌諱,更別說是皇上。
太醫院的太醫御醫們,又哪敢輕易言及?
若明說,怕有殺頭之禍;若隱瞞,日後皇上賓天,又得擔上「延誤診治」的罪名。
所以這個時期的太醫御醫都感到束手無策,整日惶恐難安,甚至有些害怕惹上殺身之禍,私自逃離出宮。這才導致朝廷出榜,到民間甄選民醫給皇上看病。
……
但高興歸高興,水墨恆正火燒火燎地想著如何開口救人,得儘快尋找機會。六名即將處斬的民醫,想必這會兒正被押往菜市街的途中。
時間不等人。
事不宜遲,水墨恆繼續展現厚顏無恥的一面:「啟稟皇上,小的此次進宮,便是要為皇上分憂。懇請皇上勿需擔心你的病,小的自有辦法讓皇上快樂起來。」
當然也要避諱「治癒」這樣的大話。
「咦?」朱載垕突然詫異,「之前你從未見過朕,為何知道朕的病情?又懂得朕的心呢?」
這本是個簡單的邏輯,不得不說朱載垕反應很是遲鈍。
總不能說穿越來的吧?水墨恆稍一回思,泰然自若地回道:「小人書讀得多,沒有上萬冊,也有幾千冊吧,所以精通易理、相術、醫道,鑒貌辨色不在話下。」
「哦,」朱載垕點點頭問,「剛才你提及朕心裡有怕怕的妃子,不知指的是哪一位?」
水墨恆胸有成竹地回答道:「李貴妃。」
朱載垕非常滿意,又問:「那你再說說看,如何才能讓朕高興?」
「出宮。」
朱載垕聽了,身子微微一顫,喃喃道:「你果然懂朕,你果然懂朕……」
水墨恆怕朱載垕扯遠了,又要耽誤許多時間,趁他正在佩服感慨的勁頭上,趕緊直承道:「小的此次進宮,還有一個原因,便是要救我父親。」
「進宮救你父親?」
「是。」水墨恆再次跪下,朗聲說道,「請皇上開恩,恕免我父親水仙之罪。」
「水仙?水仙是誰?」
水墨恆瞧朱載垕疑惑的神情,似乎壓根兒就不認識水仙,慌忙解釋道:「是一位進宮給皇上看病的民醫。」
「他怎麼了?」
「將於今日午時在菜市街法場處斬。」
「哦,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兒。」朱載垕恍然,慢條斯理地說,「內閣高先生在朕面前似乎提過,原來裡頭有一個是你父親?」
聽這語氣和腔調,給人一種根本沒當回事兒的感覺。
水墨恆一顆心卻是撲通撲通亂跳,抱拳一揖,懇求道:「請皇上開恩,收回旨意——」
朱載垕風輕雲淡地擺手道:「好說,只要你日後能為朕分憂,讓朕開心,赦免水仙的罪便是了。」
這才叫什麼是握有生殺大權。
水墨恆大喜,當即給朱載垕磕頭致謝,誠摯地說道:「多謝皇上不殺之恩,小的日後必定竭盡全力,為皇上效犬馬之勞。」
「殺人本非朕所願。」朱載垕慢悠悠地說道,繼而一提嗓子,「來人——」
兩名御用小太監掀簾入內。
朱載垕抬了抬手,下旨道:「即刻去內閣,傳朕口諭,讓高先生免了水仙的罪。」
「喏。」兩名小太監應聲而退。
水墨恆尤不放心,又懇請道:「小的能否跟著一道前去?待救下為父,第一時間趕來為皇上分憂。」
「去吧。」
水墨恆銘感五內,沒想到事情進展如此順利,更沒想到皇上竟如此通情達理!
在這一刻,水墨恆暗自發誓一定要竭盡所能,讓這位皇帝愉快地度過人生的最後一年。
哦其實算來還不到一年。
從乾清宮寢殿出來,已巳時過半。
水墨恆快步追上兩名太監,隨他們趕去內閣。
心中一個勁兒地祈禱,中途千萬不要生出什麼變故來。
到了內閣,水墨恆在外頭焦急地候著。
很快,前來傳旨的太監從值房裡出來了,不過只見一個,並且慌裡慌張的,旁邊也沒見其他人。
水墨恆心裡不禁一咯噔,急忙迎上去問:「什麼情況?」
太監回道:「高先生說,萬歲爺答應赦免水仙,可其他幾位民醫赦免不?我還得回乾清宮一趟問去。」
水墨恆瞧著頭頂上的太陽,著急地說:「那麻煩快些。」
太監頭也不回地去了。
水墨恆焦灼地在原地不停踱步,想著此時此刻的朱載垕,殺人的確非他所願,只喜歡酒和美女嘛,可行為舉止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保不齊會突然變卦。
真箇是讓人揪心……
……
而此時水仙等六名民醫正被押進法場。
菜市街的人氣兒本就高,前來看熱鬧的吃瓜群眾多不勝數。
說來也很奇怪,一個常年腥風血雨、殺氣騰騰的法場,竟然人流涌動生意興旺。人們似乎都喜歡看這極其殘酷的一幕,懷著莫大的興趣去欣賞別人生命的終結。
「讓開,讓開!」
「退後,退後!」
四名戎裝持刀的明兵,大聲吆喝開道。
緊接著是監斬官,騎著高頭大馬,徐徐而來,神威凜凜。
跟隨其後的是六輛囚車。囚車上的犯人,也即六位民醫,全都烤著四十斤重的鐵木枷。
囚車兩側是兵刀出鞘的押解官,不斷喝退太過靠近的人。
進了法場,監斬官緩緩坐定。
押解官將六位民醫從馬車上拉下來,一字排開。六位囚犯蓬頭散發,穿著清一色的白色布袍。
監斬官掃了一眼人群,大聲呵斥道:「肅靜肅靜,不許喧嘩!」
全場頓時寂靜下來。
監斬官又莊嚴地宣布:「午時處斬。」說完,便眯起小眼,仰躺著享受日光浴。
底下傳來一片竊竊私語聲。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日頭逐漸中移,眼看就要到達午時,吃瓜群眾的心也擰得越來越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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