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軒轅黃帝
水映城。
來往街道拱橋的人各路神仙,千奇百怪,倒不是說長得四不像,外表多奇特,那連人都不是了就。只是,令劉喜靜看花眼的麗綉彩錦,鎏金的飾品,鑲玉的腰帶,盡顯水映人的豪奢,更熱衷於展現自我。
在紫徽王朝,街上多是行商坐賈。在水映城,迎面走來形形色色的僧侶、教徒、劍客、俠客以及女教徒、女劍客、女俠客……年輕道士其實愁苦得很,放眼望去,瞧不見一個良家,儘是惹不起的修真者。
正當劉喜靜念叨蒼天有眼,可憐可憐他這隻許久未嘗腥的貓。忽然出現一名白裙女子,手裡揚著把團扇,落在年輕道士眼裡,她就像一朵白色的梔子花,清麗可愛。
劉喜靜覺得,君子之交淡如水,男女之交淡薄如一條白裙。
一如既往,屢試不爽地,劉喜靜留神女子看過來時,與她四目相對。可還沒眉目傳情,像梔子花可愛的女子撇過頭,扁著嘴,
「呸。」
一臉不屑。
劉喜靜愕然。
隨後,借水面一照他才發現自己成了塊大黑炭。
身前的長須老道語氣無奈,「徒兒,你就讓老夫省省心,乖乖跟著為師去取那把絕世寶劍,行不行?」
年輕道士語氣敷衍,笑著應聲「行」,轉眼就急匆匆跑到河岸上,捧水洗臉。
劉喜靜洗濯乾淨后,可憐蟲搖身一變人中鳳。年輕道士的容貌,濃眉挺鼻,稜角分明,如同刀刻出來一般精緻,與白皙無瑕的臉龐,恰成剛柔並濟之美。
劉喜靜走回來后,沒好氣反駁道:「老頭,你別一口一個徒兒,咱們倆現在是有名無實。」
不難明白,劉喜靜哪來的自信能一個眼神勾搭上人家姑娘。他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勾起嘴角,笑得好看是溫柔,笑得惹人厭是邪魅,總有其獨到的迷人之處。
長須老道向來不拘禮節,為人寬仁,不會在意劉喜靜的有些不敬,但卻固執,道:「徒兒,實不相瞞,老夫是天宗第一真人,你拜我為師,珠聯璧合,修仙大道定能暢通無阻!」
劉喜靜一拍額頭,只是抓緊了包袱,仍舊跟在長須老道身後,問道:「喂,老頭,你既然要收我為徒,不帶著寶劍,幹嘛跑這大老遠來水映城取?」
長須老道身材高瘦,與年輕道士比肩,道:「赤霄劍是寶劍,也是千古名劍,老夫帶在身上,一旦被發現,寶劍不保不說,豈不性命堪憂?」
年輕道士劉喜靜點了點頭,首次應和長須老道的話。
長須老道語重心長對劉喜靜說道:「徒兒,老夫出走天宗,發誓不會與他們有任何瓜葛。往後你要牢記,咱不是修真者,咱是降妖伏魔的道士。」
半天得不到回應,長須老道回頭看見劉喜靜正皺眉沉思,還以為他聽進了自己的話,頓時心中大為欣慰。
劉喜靜卻開口道:「老頭,你不是說自己是天宗第一真人?」
「自然。」
「第一真人還怕別人搶得走寶劍?」
長須老道心如死灰,本不想搭理,最後還是道:「第一真人就要能打架?」
「那你有什麼本事?」
「哼,日後便知。」
劉喜靜撇了撇嘴。
長須老道就這樣被徒弟一路挖苦,直到到達目的地。
這裡人煙稀少,帶路的是城主府的士兵。水映城的士兵不戴頭盔,而是鑲珠的月白抹額,一手提著長矛,身上幾乎不覆甲,渾身的裝束色彩貼合一個「水」字,比起威嚴更有神聖的感覺。
被告知前往監牢時,劉喜靜首先感慨偌大的水映城原來也有破爛地兒。長須老道則是驚訝異常,倒不是害怕士兵是要來捉他,只是寶劍的地點變成了關押囚犯的監牢,遠遠出乎意料。
兩人被引到內里一間重兵把守的牢房裡,士兵指著一個蓬頭垢面,虎背熊腰的漢子道:「道長,就是他了。」
長須老道一頭霧水,劉喜靜也是摸不著頭腦,他問道:「你的意思,這個壯漢是赤霄劍?」
城主府的士兵搖頭道:「並不是,赤霄劍,被他吃了。」
「………」
難為這個士兵能一臉嚴肅地說出這句話,長須老道卻已經是臉色慘白。
劉喜靜曾聽說過,有些劍痴,愛劍如命,為達所謂的「人劍合一」,曾把劍吞入腹中。畢竟劍痴,換個說法也叫「吃劍」,其中以西海的鑄劍師為最,幾乎世代相傳。
以前不信,今日親眼所見,比起一旁沒了半條命的長須老道,劉喜靜頗感刺激。
但,不知是否牢獄光線陰暗的原因,劉喜靜總感覺壯漢白色囚衣裂開處,胸膛上的肌肉,是滲人的黑色。
士兵補充道:「他叫重執,是名鑄劍師。」
這時,始終垂著腦袋的壯漢——重執說話了,只見他雙手被垂下的鐵鏈扣住,嘴唇微動,
「鐵劍…十年便生鏽…再好…不過百年。」
「赤霄劍……劍已古舊,不堪用。」
劉喜靜親耳聽見一個階下囚說出這種話,這要是落到劍閣那些人的耳中,赤霄寶劍,名垂千古,竟然說不堪用!指定這個叫什麼重執的西海鑄劍師沒好受。
長須老道臉上黑氣重重,如同一道烏雲。劉喜靜嘴裡念叨著,老頭氣得很,還不是一般的生氣。果然鍾離長生暴跳如雷,「氣煞老夫也!器宗上下怎會有你這樣無恥的人?!老夫托器宗的赤霄劍,竟落個這樣下場,器宗置老夫於何地??汝休得妄言,豈有此理,簡直是不識大體,活生生的劍奴!哼!!」隨後長須老道一揮袖子,竟然直接開口讓士兵斬了這個西海鑄劍師。
「慢。」
劉喜靜回頭一看,是位婦人,臉上的皺紋明顯,有些年紀。長須老道出乎意料,朝婦人行了大禮,「拜見水月天大人。」
水映城新城主,劉喜靜年初略有耳聞,出身不高,常說是山野里走出來的村姑,但絕不是俗人。水月天是位婦人,而且一身便裝,可以說沒半點那些有權勢地位的貴婦人模樣。她目光游過鍾離長生,落到劉喜靜的身上。
「劉喜靜,是老夫的徒弟。」
水月天笑道:「難為真人了。」
劉喜靜聽得奇怪,長須老道卻沒什麼心情跟水月天周旋,「只有器宗那群宵小在難為老夫。」
劉喜靜這時才想到,莫非水月天是說收我作徒弟,鍾離長生不好受?而水月天笑容依舊,道:「老真人莫憂,本座不正是為此而來嗎?不過,不妨先談談你的這個徒弟?」
長須老道點頭,「大人府下管制六宗,我這位徒弟出身不俗,卻一個宗門都邁不進。」年輕道士感受到水月天的關注,很像當初夏蟬用蛛紋抹額的時候。
水月天道:「年輕人,你叫劉喜靜?」
明知故問,非要讓自己點頭哈腰,劉喜靜表面上還是附聲應和。
「你可曾讀過先祖的書?」
劉喜靜尚未回應,水月天便顧自道:「先祖與你一樣,一不會玄門法術,二不是武門中人,何以服眾?何以抵禦大妖?」
劉喜靜明顯感覺話中有話,但水月天還是直接明了地說:「因為吶,先祖軒轅黃帝乃聖人之軀,所到之處,感化教化萬民,這方是真正的功德無量啊。」
雖然水月天對著劉喜靜,但更像說給一旁的鐘離長生聽。長須老道驚駭得無以復加,「難道…難不成劉喜靜是軒轅黃帝的後人?」
水月天神情不悅,負手於背,「天下無論玄門武門,真氣內力俱是根基。而劉喜靜,體內出奇的乾淨,只有他內力不留存,真氣也不流動。」
然後,水月天伸手指著劉喜靜,擲地有聲,「劉喜靜,你就是軒轅黃帝!」
長須老道看向劉喜靜,臉上滿是震驚之色。他顫抖著雙手,又驚又喜,一位年超期頤的百歲老人,竟直直向一個少年跪下去。
少年被長須老道給嚇到,水月天卻在一旁揶揄道:「你要做濟世的學問,拜軒轅黃帝可未必有用,得是降妖伏魔才對。」
鍾離長生老淚縱橫,「降妖除魔有何不可?老道尋了整整五年,餐風露宿,不知曦月,終於找到你了,英雄。」
少年眼中流露出異樣的目光,而水月天忍不住笑了出來,「老真人啊,你莫要太激動了,聽不出本座在說什麼。劉喜靜是軒轅黃帝轉世,這才是最要命的,氣力無有,修不了法術練不得武術,拿什麼去降妖伏魔?」
長須老道才恢復理智,起身向水月天道:「大人這麼說,肯定是想好了辦法。」
水月天一直樂於當這位女大人,道:「老真人可還記得先生的遺物?」
先生?教書先生?劉喜靜聽得雲里霧裡,長須老道回答道:「你是說……」
水月天走近那位披著白衣的囚犯,「重執,西海的鑄劍師。畢竟,已經給他一把名劍,又落在本座的手裡,不血債血償,耗盡一身本事為本座賣命可說不過去。」
重執依舊顫抖著嘴唇說道:「重執…會造…好劍……」
鍾離長生道:「老夫愚鈍,還請大人明說。」
這時,城主府的士兵走過來附耳上報水月天。水月天臉上古波不驚,待手下稟報完,對長須老道說:「鍾離長生,劍閣的人似乎想問問你赤霄劍的事情。」
長須老道慌了神,「他們怎麼會知道老夫來了水映城?」隨後又明白過來,對著眼下相貌不出眾的婦人道:「是你說的?」
水月天冷笑道:「劍閣、天宗不都是我水映城的子民嘛,他們問,我自然會答。我告訴你,鍾離長生,今非昔比,你也不再是天宗的老真人。出於仁義,本座可以庇護你。但那些劍士劍修們追了上來,讓我助你們逃出生天,本座可沒那麼悠閑。」
長須老道唉聲嘆氣,對水月天道:「老夫隨你走便是。」
水月天伸出手,「請。」而後,她又吩咐城主府士兵們,「重執放走,那個年輕道士也送走。」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