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龍黎

「十三皇子可還認得孤？」

落塵看向來人，只見來人手持檀骨摺扇，身穿黑色錦衣，面容素凈俊逸，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容，看似溫文爾雅，實則寒氣逼人，雙目如同星辰大海誘人心神。

額頭上系著黑底金抹額，色抹額之上綉著二龍戲珠的圖案，看完前面的衣著，想都不用想，身後的紅里披風之上，一定綉著一條張牙舞爪的金色游龍。

落塵自然認出來人，站起身冷笑道:「龍帝不在龍域待著，跑到我楚國疆域不會只是為了取笑落某吧？」

「當然不是！」龍黎猛的一合摺扇，臉上露出和善的笑容，「孤冒昧前來是為了與十三皇子共商天下大勢，順便……」

「順便？」

「順便救皇子一命。」

「笑話！我落塵需要你來救？」落塵雙目微瞪，言語間有些不屑，曲膝敵國之主，傳出去豈不是叫人貽笑大方？

「落公子不必動怒，孤前些日子聽聞皇宮之中發生了一些事情，如果孤所得到的消息屬實的話，落公子現下最應該做的事是逃命吧？」龍黎輕挑雙眉，嘴角的微笑耐人尋味。

聞言，落塵眼神瞬間黯淡，太子之位被人奪走，楚連城一直想殺了自己，他前腳剛出宮就遭到『屠龍衛』的追捕，罪名辱殺國母。

落塵好不容易才避開重重封鎖，一時走投無路才躲到落仙湖喝悶酒，沒想到又遭楚連城暗算……

這一逃就是七天，現在楚國已經鬧得滿城風雨，自己也淪為過街老鼠，娘親此時還被幽禁在清怡園中，冒然回去非但救不了娘親，他還會因為子虛烏有的罪名被除之而後快。

見落塵若有所思，龍黎哈哈一笑，右手拍了兩下落塵的左肩道:「落公子無需多慮，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我龍域的大門隨時為你而開。」

落塵低著頭，散亂的長發遮住面部讓人猜不到表情，聲音略帶嘶啞:「我落塵雖然成了世人眼中的千古罪人，但是我出自楚國，生是楚國的人死是楚國的鬼，既然父皇想要我的命，我給他便是。」

「父皇？若是楚天歌不值得你送給他命呢？」龍黎如女人般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戲謔的笑容，下了餌不怕魚兒不上鉤……

「龍帝這是何意？」落塵抬起頭雙目直視龍黎，想從他眼中讀出些什麼。

「楚國皇子都姓楚，唯獨你一人隨了母姓，難道落公子心中就沒有半點疑惑？」龍黎甩開摺扇，輕輕的搖著，一副你不開口我不急的模樣。

「你知道些什麼？」落塵看向龍黎的目光越發銳利，對方接下來所要說的話可能巔覆自己的認知，他不得不謹慎。

「我知道些什麼？」龍黎彎腰撿起地上的酒壺碎片，放在鼻尖輕輕一嗅，「好濃郁的龍涎酒香，為了除掉你這個異姓之人楚天歌父子可沒少下功夫。」

落塵眉頭緊鎖，一言不發。

「先是暗中換酒，再趁你不在宮中的時候誣衊你辱殺貞皇后，兩步死棋封殺所有出路，武功、聲譽盡毀的落公子是不是還天真的以為只有楚連城要殺你？」

「你還知道些什麼！」落塵猛的抓住龍黎衣服前襟，大力推至問仙亭的亭柱上，雙目赤紅的看著依舊保持儒雅之姿的龍黎，憤怒的吼道。

「小小年紀脾氣倒是不小。」龍黎笑道。

「廢話少說！快告訴我我想知道的！」落塵下意識加大了手勁，開了仙根的他力氣是尋常人的數十倍，但是吃了手勁的龍黎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落公子息怒……故事要慢慢講才有味道。」

龍黎拿開落塵『不規矩』的手，徑直走到亭中，面朝東坐下，視線剛好可以將落仙湖的景色收入眼中，雙目自然而然落到落仙湖水面。

不看還好，這一看心中滿是感慨，林中的樹木從未停止過擺動，落仙湖水域萬方卻看不見一絲波紋，當真是寂靜的可怕！

「世人都道落仙湖可怕，孤只當是玩笑話，低估了它的作用，因此才栽在它手中。今日一觀，落仙湖真不愧是往生湖！空有萬方水域卻不見一隻魚蟲蝦蟹，就連在空中翱翔的雀鳥都要繞道而行，它給人的恐懼是由心而生的，也不枉孤當年因它敗興而歸。」

「龍帝來找落某若是只為了說這些無趣的話，我想你可以離開了，落某沒時間聽你說那些往事恩怨。」落塵冷漠的說道。

「人言十三皇子善於拿捏人心，方才說的幾句話表面上是下逐客令，實則是在逼孤說出密辛，以退為進轉攻為守，他楚天歌生不出你這個好兒子！」

言罷，龍黎從腰間解下精緻的酒囊放在耳邊晃了晃，悅耳的水流撞擊聲從囊中傳出，旋即笑道:「囊中的水酒是一位故人送給孤的，孤就只有這些，平常是不能喝的，今日破例痛飲，落公子要不要來嘗嘗？」

「不用了，龍帝的酒落某怕是享受不起。」落塵淡淡的回應道。

「不喝？這可不像落公子的作風。」

「龍帝很了解落某？」落塵心生疑惑，他未曾跟龍域一帝有過交際，對方卻好像對自己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如果不是刻意調查，就是有人跟他說過什麼。

龍黎笑而不言，默默的打開塞住酒囊囊口的軟木塞，只聽『噗！』的一聲，木塞從囊口脫離。

軟木塞離開囊口的瞬間一股濃郁酒香撲面而來，落塵和龍黎不約而同的深吸了一口氣。

「說來慚愧，其實囊中美酒孤也從未嘗一滴。」龍黎自嘲的笑了笑。

「龍帝說笑了，普天之下還有龍帝喝不到的酒？」落塵不相信龍黎所說，話語間多少有些輕浮。

「酒乃是友人所贈，孤對她如同對囊中之酒一樣垂涎三尺。」龍黎又晃了晃酒囊，眼神頹然無色，臉上卻露出滿足的表情，「何奈她早已心有所屬，只給孤留下了一囊酒。」

沒想到龍域的千古一帝居然是一個痴情之人，倒是讓落塵很意外，對其產生了些許惻隱之心，開口問道:「此人現在不在龍域？」

「的確不在龍域。」龍黎抬手整理了一下額角被風吹亂的長發，淡淡的回答道。

「龍帝為何不去尋她？」

龍黎搖搖頭，無奈道:「尋不到的。」

「為何尋不到？」落塵再次問道。

龍黎沒有回答，只見他伸出空著的右手化掌為刀在空中連續劃了三次，三道肉眼可見的罡風砍向不遠處手腕粗細的青竹。

「咔咔咔！」

三聲清脆的折斷聲，龍黎右手一招手心產生巨大的吸力，兩個竹杯瞬間落入手中，動作如同行雲流水般連貫自然，半晌才聽見斬斷竹子的倒地聲。

一旁的落塵雖然看上去波瀾無驚，實際上心中早已翻起了滔天巨浪，氣勁修至大圓滿比起他所掌握的一絲靈力不知強了多少倍，龍黎當真可以稱為凡塵第一人了。

「落公子來喝一杯吧。」龍黎一邊說著一邊往竹杯中倒著酒，「順便告知落公子，此酒名為『醉仙引』。」

聽到酒的名字，落塵心神一震，當即不再多說什麼，徑直走到亭中面對龍黎坐下。

龍黎輕笑，將另一隻竹杯推至落塵身前，注滿一杯，之後給自己竹杯斟滿。

端起竹杯剛要飲下，卻被落塵制止。

「醉仙引之所以叫引，是因為喝它需要酒引，沒有酒引醉仙引就如同尋常酒一般平淡無味。」

在龍黎疑惑目光的注視下，落塵從懷中取出一個淡紫色香囊，香囊上面綉著一位輕紗遮面的女子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孩童，孩童在女子懷中天真爛漫的笑著。

落塵打開香囊，從中取出兩片淡紫色的花瓣。

「夕顏花瓣！」龍黎認出了落塵手中之物。

落塵將花瓣分別放在龍黎和自己的酒杯中，並提醒龍黎三息后再飲。

三息之後，竹杯之中突然散發出濃郁的紫色光芒，紫色光芒由濃轉淡，漸漸轉變為略帶酸楚的酒香，酒香入鼻就卻是香甜的味道。

「醉仙引不愧為醉仙，單單是引酒的手法都是世間僅有，酒的香味更是獨特，酸甜轉換半點辛辣，真是其樂無窮啊！」龍黎忍不住讚歎道。

落塵端起竹杯輕碰龍黎手中的竹杯，舉至胸前道:「飲下這杯醉仙引，還望龍帝告知之前之事。」

抬頭將酒水倒入口中，含在口中遲遲不肯咽下，壓抑在深處的思念一股腦的噴涌而出，彷彿有一個聲音在心中嘶吼:師尊！塵兒好想你……

「好！」龍黎滿飲杯中酒發出一聲滿足的喝彩，從懷中取出一個白色信封推至落塵身前，自己則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嘗美酒。

落塵取出信，娟秀的字體映入瞳孔，開頭是他最熟悉的稱呼:「塵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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