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塵世難》

「此子眼神跟聖上要捉拿的十三皇子有幾分相像，而且香脂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高手，所以屬下推斷那個人就是落塵。」

「你可看的真切？」劉同激動的走到方闊面前，抓住他的雙肩問道。

「十三皇子瞳孔深邃，像是要將人吸入其中一般，屬下決計不會認錯。」雙肩被劉同抓的生疼，方闊也不敢出聲，只能默默忍受。

「好啊！」劉同長嘯一聲，正發愁沒辦法打壓王衛呢，立功的機會就送到眼前了。

說起王衛，劉同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同為萬夫長，憑什麼他要坐在最下首？憑什麼機密文件他沒有資格查看？就連審問犯人的機會都不給他，最後落得看守屠龍堂的下場。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一個人——王衛。

待抓住落塵立了大功，一定要在楚皇面前參王衛一本，讓他體會一下身敗名裂的痛苦。

「我現在就召集人馬去香脂閣！」言罷就要下令召集人手。

「等等！」方闊急忙攔住劉同，換來的卻是對方不善的目光，緊張的吞了口唾沫，開口解釋道:「香脂閣來往之人身份複雜，況且落塵帶來的高手不在你我之下，人多了不但容易驚動二人，還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萬一太招眼將護城軍引來，功勞可就不一定是我們的了。」

劉同猛的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對對對！是為兄孟浪了，還好方兄弟提到了，不然真就是壞了大事！」

「等我帶上『爆鐵衫』，一起去香脂閣，憑你我二人的實力，想要拿下他們決然不是難事。」說完不等方闊回答就向內堂走去，太久沒接到過任務，隨身攜帶的武器都收起來了。

見劉同離去，方闊坐下繼續飲茶，劉同的爆鐵衫可是兵器排行榜前四十的神兵，從未見他使用過，只是聽到傳聞說是三丈之內不留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隨後方闊的目光放在了膝上的長刀上，此刀名為『妄言』，取自佛家處事之法，告誡自己凡事不可妄下定論，要甚而言之。

握住刀柄手腕使力，「刷」的一聲一道如雪般潔白的光亮劃破屋內的陰暗之色，此刻刀身已經抽出大半，明晃晃的刀身散發著陰冷的寒光。

這把刀是方闊費勁千辛萬苦才得到的。

先是冒著生命危險去了南界冰谷，縱身跳入水中找了三天兩夜，終於在谷底找到了一塊拳頭大小的寒鐵，身體也被谷中水潭徹骨的寒氣凍傷，修養了七七之數才得以痊癒。

痊癒后不敢耽擱，立刻繪圖設計刀形，為了迎合他自創的刀法《橫行荒野第一刀》中的下劈式，特意將刀柄加長至一尺，兩手握柄施展下劈的時候雷霆之勢隨即而來。

刀身長三尺二寸，刀刃處呈直線型，與柄銜接處寬為三指之數，之後漸漸加寬，刀尾更是達到了三寸，刀背之上特意增添了倒齒，為的就是克敵不傷己。

刀身上照應人的面孔清晰可見，這就意味著此刀的鐵鑄達到了千鍛，當今天下，只有一個人能鑄成千鍛的武器，他耗盡全部身家才請『鬼手』李無侑出山著手打造這把利刃，刀身才接近完美。

方闊眼神痴迷，滿是老繭的手掌輕輕的撫摸著刀身，刀身上的寒氣入遊絲般進入身體，寒鐵平常能夠強身健骨，見血立刻化為收割之刃，這也正是他費勁心思得到寒鐵的緣由。

至於重量，對於化形期的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刀客，需要一把量身定做的好刀，身為刀客的方闊當然也需要，不過近些年殺掉的都是些小人物，沒有高手的血來祭刀再好的刀也不完整。

「哈哈哈哈……」

從屋內傳出劉同爽朗的笑聲，方闊身子一抖，方才的氣勢瞬間消失，暗自安慰自己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他絕對不是害怕。

「方兄弟我們走吧。」

劉同換了一身黑色的長衫，長衫下擺綉著火焰的圖案，方闊不著痕迹的點點頭，穿在身上看不出絲毫殺傷力，這才是真正的絕世神兵！

「方兄弟想什麼呢？前面帶路啊！」劉同揮了揮手，提醒方闊道。

方闊回神應了一聲:「是！」

於是二人向著香脂閣的方向走去。

……

落塵抬手抹去柳煙雨臉上的淚痕，柔情的看著眼前的可人。

如柳葉般纖細柔美的眉，長長的睫毛下面一雙飽含靈水的眼睛，瓊鼻檀口，微尖的下巴絲毫不顯得突兀，柳煙雨絕美的容顏每次都能讓他淪陷。

「落哥哥很久都沒有消息，煙雨還以為……以為……」柳煙雨不安的捏著衣角，欲言又止的模樣惹人憐愛。

「我不是回來了嗎？不要擔心了，看你憔悴的樣子我倒是怪自己無能，害你不能終日歡笑。」落塵安慰道。

落塵握住嫩滑如絲的玉手，牽著柳煙雨到琴案處坐下，輕聲道:「我想聽《塵世難》，你唱給我聽好不好？」

「好！」柳煙雨會心一笑，抽出玉手撫動琴弦。

「咚咚咚！…咚！……咚！」

伴隨著悅耳的琴曲，柳煙雨開口唱道:

「相望濕淚眼，相依感傷懷，有緣但無分，鵲橋未展，情人魂斷。

夢兮！恨兮！人道世事無情，劍客休於劍，琴女屠滿城。

可否？怨否？陰陽兩相隔，縱使蒼生歸順，坐擁萬域江山又有何意？

一生榮華，半世孤獨。倒不如舉一輪明月，斟一杯清酒相偎而飲，逍遙寫意豈不快哉？」

琴聲配著輕緩的歌聲，讓人舒服的打開心扉，像是有絲絲暖意在心間流淌，卻又時不時的因為曲中凄涼入骨的故事暗自消沉。

「錚錚錚錚錚！」

柳煙雨突然加快撥弦的速度，一時間硝煙四起大漠孤煙，百萬雄師在江邊屠殺，屠殺的不是敵人，而是老弱病殘，是手無寸鐵的普通百姓。

「誰道空門宛九歌，步步歲月霜回天；皇門官場刀劍向，骨肉親離是凄涼；酒家把那行商恨，書生揮墨染世塵，屠戶肢解離散魂，凝笑蒼天何時息，泉中血淚補新痕。」

唱到這裡，落塵突然從後面抱住柳煙雨，閉上雙眼將下巴放在柳煙雨的肩上，此曲還未唱完，柳煙雨卻停止彈奏，玉手放在腰間寬厚的手掌之上。

每次這個時候，都是落塵最需要安慰的時候。

嗅著柳煙雨發間的香味，落塵長時間懸著的心終於恢復平靜，這首詩是他目睹了楚軍屠殺陳國百姓，侵佔疆域的時候有感而發作出來的。

第一段說的是陳國的千古一后琴姬，出身青樓，當年陳國國君陳陌不顧一切將她納入宮中為妃，十指纖長彈的一手好琴。

陳陌修劍常舞劍，琴姬就為他彈琴助興。

在楚軍突破陳國防禦的前一天，師尊帶他潛入陳陌寢宮，陳陌仰頭灌下琴姬遞過來的酒，握住遞酒的手對琴姬說道:「如果可以選擇，孤想一直陪著你，聽你的琴喝你親手釀的酒。帝王無情，倘若我聽你的勸，同你歸隱田園，做一世逍遙，也不會像今日一樣負你……」

說完，陳陌面帶微笑，嘴角淌出絲絲鮮血，他飲下的是毒酒，既然逃不了一死，他情願死在心愛的人手裡。

在陳陌倒下的那一刻，楚軍突破重重防線深入寢宮，琴姬拔出陳陌的佩劍，散了髮髻瘋狂的砍殺，死在她手下的楚國精英高達千數。

落塵永遠也忘不了琴姬一習血衣站在密密麻麻的屍體上的樣子，冷漠的像在懸崖頂部盛開的鐵線蓮，粉嫩嬌艷，卻只為一現。

她是一把劍，一把楚天歌放在陳陌脖頸的致命之劍，而陳陌早已經看出琴姬是楚天歌安插在他身邊的細作，可是他還是選擇喝下了毒酒。

琴姬在屍體之上凄美一笑，不顧楚天歌的阻攔，長劍在脖頸輕輕一抹，香消玉殞。

落塵睜開雙眼，環在柳煙雨腰間的手緊了緊道:「你的琴技又精進了。」

柳煙雨轉過身，面頰貼在落塵胸膛，輕聲問道:「能告訴煙雨第三段為什麼不能唱嗎？」

「你想知道嗎？」落塵揉了揉柳煙雨的香肩，反問道。

「嗯。」柳煙雨應了一聲。

「那是因為……」

落塵開口欲言，突然感知到兩股強勁的氣勢快速向香脂閣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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