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好好先生。
華燈初上,夜裡無煙,風掠過,渡船兒推出了河心。
奚是奴隸,魁是生物。
奚魁兼并兩者,它們是頭腦靈活的寄生獸,有遠見,體形碩壯,且不落窠臼。就像睽闊冬天良久的雪,每一次下落,歸宿從未相同。
聽丫鬟小玉說,它們這種生物是「魁」的奴隸,屬木,模樣卻像水猴子。
當時辰臨近亥時,夜深人定。它們最喜愛的食物相五掛,蒲草底端宛若雞樅模樣傘狀的小蟲開始麇集、笙歌。
這種小蟲自由翱翔,在黑暗的國度里。
但若是玩脫了,樂的得意忘形,就會被提拂塵、扎髮髻穿道袍的怪叔叔給抓走。卻又會在隔天被放回來。
它們體內有自上古就遺留下來的混沌之氣,這種能量對於修道的人來說大有裨益。弱肉強食,對人、對妖,亦如此。
「阿菊公子,你瞧,西方那顆最亮最明的星星便是長庚星。
人言落日是天涯,那它便是天涯安的家。它會在傍晚升起,比太陽落得遲,比月亮起的早,是第一顆升起的星星。只是,現在眾星明耀,已再無它的一席之地了。」
李白循著玉兒小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顆星星引月團團和檐下冶冶紅光的紙燈籠隔得好近,擬萬辭都道太遠。他曾經在哪見過,以後可能會憶起,只是現在,記不得了。
「不過呢,等到旦日天還未亮的時候,它會換個名字,悄悄的,爬上去。待它拱上天闕后,它的另一個名字叫啟明,公子你說,它是不是很調皮呀?嘻嘻。」
小玉右手鉤住食指捻在腰間,蹦到李白跟前,擋住了他去路,同爾也嚇了他一跳。
來往的行人到是沒有多大注意,只是不得不繞過他倆而走。
那雙似月牙兒的眼睛泛笑,紅潤而富有活力的臉龐上全是喜意。
李白心思細膩,自以猜到,這小丫鬟最喜歡過節。只是拘囿身份品秩,大多不敢過於放肆。
若不是那隻胖狸奴,又怎賞得此番美景良辰?他一掃身袖,藍鯉翩躚,空空如也,不禁撓頭,這一笑就先賒著吧。
心思神轉,探手而去,正欲揉揉小丫鬟的秀髮時。
小玉雀躍著,攥著李白的袖口就往前跑,被蹭到的、撞到的行人都止不住的怒起心頭,到是誰家的野丫頭?
邊跑還邊回頭:「公子,看到前面掛著的一串串一排排的燈籠了嗎?那就是溪街!」
但這個舉動,顯然有些僭越,小玉醒神過來后,趕忙撤回來手,又不禁羞赧地吐了吐舌。
「小玉...小玉是怕公子趕不上水鏡先生的評書。才......才...拉著公子跑的。」
李白擦了擦臉上細汗,喘了幾口氣后哈哈大笑,這小玉兒,恁是太可愛了!
翠燭紅燈,吳兒歌舞。淥水十里,陌廣春縈。
溪街拐角折通九如坊,說是九如坊,惟有一條巷。青瓦白牆、彈石小路。天保定爾,以莫不興。如山如阜,如岡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如月之恆,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如松柏之茂,無不爾或承。取之九如也。
故事在幾百年前,國祚若旒,人而無儀。皇天不純,百姓震愆,敢為天下先者以謀九州之鴻圖。一位年輕氣盛、有陷陣之鋒的年輕人從家鄉一路打到國鼎所在,其所行之徑,花蔓盡殷。
那個年輕人容貌昳麗,久經沙場卻無一絲匪莽之氣,在當時,很多風姿綽約的大家閨秀都對其暗送秋波,摯友提之,笑而不語。元勛貴戚語之,一概不言。
直到後來,人們才明白這位年少有為的開國皇帝早已有了見之不忘、思之如狂,折梅共白首的心上人。皇后姓張,出身草野,九如坊原先不叫九如坊,具體名字百姓沒記得,稗官野史到是記在了沉香棧香樹皮做的紙上:青丘閭。
皇帝建都后,擬了年號,封了個禪過了沒多久皇后就病死了,講好一生一代一雙人,竟是妻先離了夫,皇帝自此無心朝政,整日衣冠不整、涕泗橫流,直至親信的大臣進諫。
那寵臣,前面講了一堆人死不能復生的倫理綱常,一堆有關江山社稷的卷宗文書需要皇帝親自審批,吧啦吧啦吧啦...
甚至於,將那角犀豐盈、剛正不阿的史官那老小子還在懷觚握槧瞧著皇帝呢的話語都抖摟了出來,前面沒咋,直到聽到「史官」倆字后,宛如一劑苦口良藥入了喉,皇帝空洞的眼神不禁一「顫」,那泥腿子看見皇帝目光中有了絲神韻后才敢唯諾著委婉著繼續說道:
「皇上啊,了悟大師說了(司天監的監正,說這個人時這位寵臣扁嘴一撇眼皮上翻,明顯是有些不屑的,三教九流、民間雜技,哪上得了檯面??
他不過是個會些相面之法不入流的麻衣相士罷了,居然能得皇上恩寵拜為國師,每天跟皇帝聊天打屁糊得皇帝一愣一愣跟個大傻子似的,再裝的一副我是高人我很牛逼的樣子就能加薪升職,簡直不要臉,就快嫉妒死他了!!
別看這寵臣嘴上跑火車心裡胡謅謅,不過前面那個成語角犀豐盈到是跟老道學的挺好挺快的......)
二(槨)五(棺)不入土,輪迴橋不渡。皇上吶,皇上雖是真龍天子、九五至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到了那陰曹地府,漫是亡魂惡鬼、銅蛇野狗,監正說若是過了明日子時再不安葬娘娘,路引彌散,娘娘連轉世第一關鬼門都過不去,只會落得...」
那寵臣捲袖成團捘捘略有些朦朧的眼,「落得一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鬼門關,十人去,九人還。
皇帝痛不欲生柔腸百結,一恍眼,心中那如花兒的女子戴蓋頭雙手捏了又纏坐在披有大紅色帷幔的小榻上,小腳內收,緊張的、期待著她夫君過來似。待他掀去蓋頭,方見女子眉間縈著一團黑氣,卻沖著他扮了個傻氣的鬼臉,笑嘻嘻地跑掉,跑遠了......他氣急地去抓,卻只留住那蓋頭,合巹酒都還未喝,你還想逃?
那一跑便是,前塵往事君莫問,來世再做枕邊人。
...
有個頭頂蓮花冠的中年道人在以金銀累絲工藝聞名的德寶齋旁擺了方桐木小桌。
身前人影錯落,身後巷子幽幽,身旁槐樹藏月,皇帝可能是想借著九如的讖語希冀那個臉蛋圓圓小鳥依人的女子下輩子能活得久一點,別再撒下他一個人來。不然,下輩子欺負死她,再揍她屁股!
遊人哄鬧,道人才從隨身小包袱拿出兩物。
一扇,一醒木。
年輕人過節道人也擠著眼過來湊湊熱鬧,對著銅鏡收拾了番自己,剃掉胡茬,髮絲綹綹冠好,插根桃木簪子,穿了身趕時髦的黑白鯉袖衣裳,撫袖,往後凝了一眼,眼中浮世百態,這人世間甚是有些苦澀呀,強提起精神,舌綻蓮花:
「各位看官,今日貧道不講那帝王情仇痴兒俠女江山如畫的故事,老道與各位好好嘮嘮那白臉兒書生和膚白勝雪貪戀紅塵女歸人的故事......」
醒木一拍,驚飛鬼魅。
小扇一搖,清風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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