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頭子亂闖迷欲陣
「你愛吃核桃么?」
扈將軍被問糊塗了,從相遇到現在,老頭子每一問都像一拳,讓他措手不及,只能眨巴著眼睛問:「啊—啊,啊?」
「愛吃核桃的腦子好使」老頭子說。
扈將軍還是不解,瞅了瞅沈冰,猜著是不是碰見了個瘋子。
老頭子突然加重了語氣說:「記住了!這啊是玄城!」
老頭子被讓到了酒樓,兩個人很聽話地跟著。
見門外又來了客人,賬房先生從案台上直起身子。他正算著自己的賬,他的工錢再加上百萬紙鈔就可以逃離這裡了,滿臉得意。
面對客人,他是滿身都在賠笑。然後,他自信地用毒辣的眼光打量著面前的老頭子。看了很久,賬房先生什麼也看不出來,越看越糊塗,越看越摸不著頭腦,也不自信了,也不說話了,眉頭緊皺盯著老頭子看。
「嗯~你看什麼看?」老頭子不耐煩地說。
賬房先生看人從沒這麼久過,也難怪人家會急,趕忙賠笑說:「爺,您是吃飯還是住店。」
「住啊店,給我個合我心意的房子」老頭子說。
「唉,好嘞,你稍等」趁這工夫,賬房又盯著老頭子瞅。
瞅來瞅去,又過了很久,眼看著老頭子要發火,賬房先生幾乎哭了,啞著嗓子說,「爺啊,我的爺」然後突然一機靈說,「唉?您喜歡吃核桃嗎?」
沒辦法,他實在看不出這個老頭有什麼慾望,只能直接詢問他的喜好,雖然方法比較笨,但是還湊效了。
「喜歡,喜歡,嗯~特別喜歡」老頭子說。
賬房先生招呼一聲夥計,夥計飛奔過來,把老頭子領到了一間滿是核桃的屋子,不一會兒,三個人罵著街就回來了。
賬房先生終於哭了,眼看著錢來也不能不掙,只好問老頭子喜不喜歡這個,喜不喜歡那個。可恨的是,這個老頭子一律都回答「喜歡,喜歡,特別喜歡」。但是賬房的眼睛很明,看得出來那不是老頭子的慾望。
發現了賬房先生的難過,老頭子哄著他說:「嘻嘻——你別哭,別哭,你看這個——」他兩手扶著扈將軍的肩膀,把他攬到了櫃檯前。
只見賬房先生豁然開朗,臉上鋪滿了陽光,彷彿看到了春天,笑著說:「嘿嘿,您啊,那個,你不早說。」賬房先生笑逐顏開了,扈將軍聽著才刺耳呢,他在這些人口中成了「這個,那個」。
從扈將軍的眼裡,賬房先生看到了千千萬萬的慾望,有美女,有金錢,有當皇帝,坐在椅子上數他能數一天,這也就是個普通人,現實中還有更厲害的。
賬房先生怪不好意思地對老頭子說:「爺啊,那個啊,適合他—的房子就太多,在我們這兒有百十間,您隨意挑選。」說完了,一個瘦小精幹的小夥計跑了過來,領著他們去看房。
夥計領著老頭子三人上樓,在幾層的地方碰見了四個熟悉的人。
扈將軍見四大高手正吃花酒,想為之前挽回點面子,主動走上前,不說話地站在酒桌前。
四大高手裝得一手好相,都抬起臉來,眯著迷茫的小眼睛,財大氣粗地說:「這位,你找錯人了吧?」
認出是四大高手,老頭子急忙躲到了別人身後,背朝著他們。他一路上保護扈將軍護送皇髓腦,盡量是秘密進行,很怕被四大高手知道,所以在斷歸山就連對付這幾個人也是借魯關山的身體。
至於為什麼,一物降一物,看來武功高深莫測的人也怕後台的人。
不一會兒,扈將軍受了冷落,委屈著回到老頭子身邊。像個小孩似的,雖然有些噁心,扈將軍捋著絡腮鬍子是有點撒嬌的意味,哼唧著說:「嗯~他們不理我。」
哪知道老頭子比他還會哼唧,說:「嗯~嗯,我的寶」他是看著扈將軍的胸前說的,但是那裡平平整整的,說,「我的寶,他不理你,走,咱也不理他~」
「嗯?」扈將軍恢復了理智,吃驚地看著老頭子,不敢相信聽到了什麼。
「哦~傻傻~孩子,你沒這個,他們當然不認識你,你來看!」說著,老頭子托起手掌,展示手裡一張紙鈔。
剛開始紙鈔還有形象,一轉眼就變得恍惚,和所有高頻振動的東西一樣,隨即就只有中心一點還在,周身多少米都有模糊的輪廓不停變換。只聽刷刷聲響,馬上成捆成堆的紙鈔從房頂降落,充滿樓梯。老頭子自幼學道習武,要用他的精血化錢,當然非同常人,老子云:「綿綿若存,用之不勤」,看起來是用之不竭。
「都是你的了,孩~孩子」老頭子說。
「爹!」扈將軍叫了一聲,隨便抓了一把紙鈔,洋洋得意地奔向四大高手的桌子。還沒走到,四大高手就站起來了,叫道:「扈大哥—啊—我的扈大哥」。
沈冰也抓了一把錢,扭頭衝進了**堆里,一群美女圍了過來。「好久不見啊,爺。」
賬房先生都看不過去了,嘆道:「要不要變得這麼快,縱橫江湖數——」他扭頭去找自己的大客戶,發現人已經不見了。
當扈將軍他們想起老頭子,那已經是深夜酒醉的時候。沈冰倒是有點學識,安慰著自己和扈將軍,說:「咱爹啊,咱爹這是道人,功成事遂,全身而退,這是道家典範啊。」
兩個人也不想想幫助他們算什麼功成事遂。
扈將軍和沈冰又過起了奢靡的生活,天天肆筵設席,鐘鳴鼎食。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綾羅綢緞。因為性格豪爽,扈將軍在那些一擲千金的公子之中都顯得格外耀眼,為了一粒愛妾剝的瓜子,竟然拋出了一大缸的紙鈔。他們倆,吃飯要十個人伺候,睡覺雇十個人伺候,就連入廁也雇十二個人幫忙。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個人終於窮的連內褲不剩了。他們急匆匆從當鋪跑出來,走到衣服商店和夥計議價。這一幕似曾相識。結果還是被狠狠宰了一筆。
攥著僅剩的兩張紙鈔,他們想進賭場試試運氣,說不定可以實現東山再起的美夢。結果是輸了個乾淨,兩個人很熟練地,像早就預想過一樣,蹲到了酒樓門口。扈將軍照顧小弟,往沈冰臉上抹了一把泥,沈冰禮尚往來,也糊了一把泥到扈將軍臉上,這時候才看出交朋友的重要性。
經過認真的化妝,兩個人已經是乞丐的摸樣,可是沒有一個人可憐他們。
正在兩人一籌莫展之際,聽到了一個聲音:「嗯嗯~啊,我的兒,嗯~」。竟然是當初給兩個人錢的老頭子。
兩個人喜極而泣,扈將軍用手擦著眼淚,主動說道:「沒吃,嗯,沒吃。」
老頭子一看被人搶了詞,一時說不上什麼話:「啊——」。
正在老頭子猶豫著,沈冰沖了上來,急說:「愛吃,愛吃核桃。」
老頭子又瞅了他一眼,兩個人一起走上前,說:「記住了,記住了!」
老頭子一想,這也沒什麼好聊的了,那就走吧。跟著夥計,幾個人進了一家酒樓,在門裡照樣有一個櫃檯,檯子後面一個瘦高個兒先生在掰手指。賬房先生自信地抬起臉來看為首的老頭子。
老頭子主動把臉湊過去讓他看,「嘿嘿」冷笑,突然被人推到了一邊。老頭子吃驚一看,扈將軍挺著胸膛站到櫃檯前,不楞著腦袋,說:「這個,看這個,我,我我,嘿嘿」。
老頭子心花怒放,點著頭嘆道:「孺子可教,難怪當得了高官。」
仍照往常的程序,扈將軍二人被安置在豪華府邸,老頭子就消失了。兩個人仍舊是日日鶯歌燕舞,享樂逍遙。過了很久,兩個人終於清潔溜溜,光著屁股在街上穿梭。由富到貧變換之間,兩個人感覺像只過一天。
這一次,兩個人不幹乞丐了,但是還是互相往臉上抹泥。因為他們怕老頭子認不出他們。
果然,在酒樓門口,兩個人又撞見了老頭子,老頭子正碰瓷呢,見他們來要錢,有點難以置信地問:「怎麼,這回來這麼早?」
兩個人走上前了,不說別的,倒學會了老頭子的禮儀,問:「吃了嗎,您?」
只一會兒,兩個人領了老頭子的救濟金就又走進一家酒樓。紙醉金迷之間,兩個人很快把家財萬貫花光了。
世道往複,兩個人輸光了錢就找老頭子,老頭子就給他們大量紙鈔,不知重複了多少次。這一次,兩個人身無分文,照常來到了老頭子面前。
老頭子獃獃立在面前,不說話。看著老頭子眯起的眼神,寒氣逼人,就像一把冰錐。兩個人凍得瑟瑟發抖,腦殼分離了一樣暈乎,嚇得他們扭頭要走。
老頭子叫住了他們,說:「你們——,吃了嗎?」
只這一聲,在兩個人耳機縈縈繞繞,無止無息,當他們捂上耳朵,千萬種行令飲酒,歌姬賣唱的嘈亂聲音充塞耳孔。在無限的往複中,反覆的乞討中和享樂中,「吃了嗎?」「扈大哥」「你認錯人了吧?」等等的聲音來來回回,穿梭耳海。像一支鋼針,在耳膜穿針引線,扎進去又拔出來,反覆刺激著他們。
忽然,扈將軍恍然大悟,沈冰還是比他慢一些,也緩過神來。兩個人想起了過往,感嘆這個老頭子比袁天師手段更巧,趕緊跪倒在地,感謝高人點化。
「所謂度化,全在啊自己,既然,嗯~嗯,你們自己醒悟了,何必言謝」老頭子說著,忽然躍步,抓住兩個人的肩膀,喊道,「閉上眼睛!」
兩個人趕緊閉上眼睛,聽到老頭子在耳邊叮囑道:「啊啊啦,聽到什麼也不能管,不能睜開眼睛,想看了就想像說話的人和我長得一樣~」
忽覺耳邊風起,身體輕飄飄,兩個人絕不敢睜開眼睛。轉瞬之間,似乎身外風息了,四周充斥著暖烘烘的異香。有隻手輕輕搭在扈將軍的胳膊上,嚇了他一跳,差點睜眼觀瞧。
只感覺那隻手纖細非常,而且潤滑無比,專門挑扈將軍敏感的部位撫弄。扈將軍渾身酥酥麻麻,卻不敢動。忽然響起女人的耳語,儘是俏人情話,然後是輕微而急促的喘息聲,就像受了傷的女人及待扈將軍解救。喘息聲過,是更加音大和律動的呻吟,不僅有女人弱勢時的委屈低訴,更透著似乎淋漓勁爽的愉悅。
在又疼痛又饑渴的嬌喘聲中,扈將軍微微張開眼睛,忽然耳聽得一聲陰陽怪調蔫蔫巴巴的聲音說:「嗯~?嗯,和我長得一樣~」嚇得扈將軍趕緊閉緊眼,驚出了一聲冷汗。
老頭子手指非常有力,牢牢抓著兩個人的肩膀,他無法改變前行的速度,因為這是玄城的道紀,必須嚴格按這個程序,經過重重迷欲陣才能超脫。在迷欲陣里,任何人可以聽到自己想看到的,想聽到的,想觸到,怕看到的,怕聽到的,倘若稍一動心眼睛睜開,元神外馳就會形魂分離,萬靈之中屬魂至輕,轉瞬就飄向天際了。
為了保護兩個人,老頭子讓他們全程閉著眼睛,他自己卻睜著眼斜睨著一切。
怪那些妖魔鬼怪有眼無珠,竟然變換女形婀娜多姿,風擺楊柳般來老頭子身邊勾引。纖纖玉手在老頭子臉上輕撫,口吐**引逗老頭子,沒想到老頭子微微一笑,臉上起了無數褶皺,每一層都鍍金一般金光萬丈,褶皺之間的溝壑猛然張開,把妖魔的手指夾住了,原來是一條條的枯樹枝。
「你枯竭了,想啊來吸我?」老頭子說。
聞聲,那個鬼怪倉皇要逃,沒料到手指像粘住了,就是拔不出來。一股灰燼沿著她的手指慢慢想上爬,爬過的地方都現出原形,變成了枯樹枝樹榦。
妖怪的臉還沒有變形,果然是國色天香,白中透粉,玉面含春,老頭子不經意看見也不禁讚歎,不自覺地說:「真漂亮啊,小寶貝兒,我的小蘿莉。」
其他妖魔鬼怪聽見了老頭子的聲音,不明就裡,紛紛拋開沈冰和扈將軍,轉而來包圍老頭子。沈冰和扈將軍腹部一團烈火終於平息了。她們趕到之前,用極快的速度變換了模樣,全成了小小蘿莉的樣子。她們知道你好那口,就變成那樣。
當他們趕到跟前,老頭子的身法更快,早就消失不見,只有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站在那裡,真是苗條挺直,儀態大方,只不過領口處鼓鼓囊囊,像裹著什麼東西。
見此場景,妖魔鬼怪倏然變身,一個個成了虎背熊腰的壯漢,笑聲朗朗,濃眉大眼。她們滿心歡喜,尋找剛才那個美女卻找不到。老頭子混在他們其中,也成了身形強健的壯漢。
片刻之間,妖魔鬼怪又變身成了濃妝艷抹,性感尤物,再看壯漢,又變成了亭亭玉女。妖魔變成了壯漢,亭亭玉女又成了老頭子。變來變去,妖怪哭了,心說鬥不過人家啊,轉身要逃,走出沒幾步,妖怪被絆住了。她們低頭去看,原來自己的脖頸被繩子拽著,細看又不是繩子,更像是灰白的鬍鬚。
有多少妖魔就有多少根鬍鬚,抻著緊緊得,參差不齊長短不一地飄在天空,像放風箏一樣。
想起了體內還有一股氣流一直排不上用場,那是闖皇宮時候踩在金絲線上偶得的,老頭子用體內的無盡玄功,斗轉之術把那股氣流運了出來,用真氣推到了鬍鬚上。順著鬍鬚,那股定向電流傳播到了各個妖魔身上,頓時天空青煙一陣,妖魔被擊得魂飛魄散,看來很長時間這裡會保持太平。
聽見外面打鬥停息,老頭子吧唧了幾下嘴,扈將軍他們感覺身體終於又在上升。
行了不多時,只聽耳際傳來:「混賬!還不快快睜眼,扈將軍!」聲音那麼熟悉,一時想不起來,想起來之後,扈將軍馬上屈膝跪倒,喊道:「罪臣該死,請皇上賜罪!」
這時候兩個人都有怪異舉動,和胡言亂語,老頭子沒法知道他們都聽到了什麼,看見他們眼皮顫動,只能用手按住他們的眼皮,用腳拎著他們。
「為何愛卿不敢抬眼看朕?」那個聲音突然變得柔和許多。
「我睜著眼呢」扈將軍說,感覺眼睛已經睜開了,實際上還閉著,有時候做夢時候就這樣,似乎清醒了,實則還在夢裡。
「你睜著呢嗎?睜開眼啊,愛卿,看我」那個聲音又說。
「嗚呼啊皇上,我睜著呢」扈將軍說,個中感受恐怕只有眼睛小的人能了解。
「睜開啊」
「我睜著呢」
「皇上」問,扈將軍就不厭其煩地回答,忽然聽見耳邊另一個聲音:「嗯~?嗯,什麼玩意兒,什麼聲也米有啊?我怎麼什麼也聽不見?」
這個聲音也很熟悉,扈將軍稍一思考,這是老頭子的聲音啊。猛然他回憶起老頭子的叮囑,心想:「不要管不要理睬……那個人和他長得一樣?」立刻他恍然大悟,明白了一切,於是不再搭理那個聲音。
過了一會兒,那個聲音自覺無趣,竟然「呲呲」地響不停,一下子變成了小孩子的聲音,嘻嘻笑著說:「不玩了,不好玩」。原來這個是傳說中的「欺音童」,是天地間一靈物,好吃人腦,善查人心,善模仿各種聲音。
離去的時候「欺音童」才突然現身,原來真是一周大的嬰孩模樣。老頭子也第一次見到,心說客氣客氣,喊:「慢走,有緣再見」。「欺音童」雲生霧長,無父無母,也沒人教他什麼禮數,從小到大就只從老頭子這兒學了一句,所以後來每次吸人腦失敗了,都會與人告別說:「慢走,有緣再見。」聽見的人不免心顫慌慌。
扈將軍聽到了老頭子的話,真是由衷地敬佩,你看人家就是人脈廣,在這裡都能碰見熟人。隨著身體上飄,扈將軍就胡思亂想,忽然就感覺皮膚上冰涼刺骨,像一根根的針往身上扎。
一個慌張的聲音說:「哎呦,哎呦,對不起客爺,樓頂樓雨了,請讓讓。」
聽到后,扈將軍沒有防備真的動身,只邁了一步,感覺身體沒了知覺,只有腦子隱約有點意識,覺得在向一個方向飄走。似乎在天的盡頭,有什麼吸力,在吸引他的魂魄。
老頭子以為風平浪靜了,正安安穩穩行進著,隱隱感到左手捏著的肩膀越來越硬,扭頭一看,旁邊的扈將軍成了黑色的,從上到下,不論鼻子和眼睛全程了煤,還很有光澤。就連老頭子也吃了一驚,沒覺察到剛才路過了什麼小妖小陣,大河裡淹不死,反倒在臉盆里嗆著了。他看見了扈將軍漸行漸遠的幽魂,朝著那裡磕磕巴巴喊了一句:「唉,你你幹嘛去啊我說?」
就這一句,傳到扈將軍耳朵,瞬間醍醐灌頂,真箇人醒了過來,但覺身體上一層層的鱗甲脫落。有了這一險,扈將軍提高了警惕。
「你看看,你看看,身上這是什麼?弄了一地?」一個聲音說。
扈將軍微微一笑,知道這是迷欲陣一階而已。果然,聲音很快消失了。轉而聽到了呼嚕聲,聽著距離耳朵不遠,扈將軍靈機一動,心想這一定是沈冰,真聰明,可以睡一覺啊。
混混沉沉真得睡著了,沒有一會兒,一股猛烈的氣流波動把他掂醒了。醒來之後,扈將軍感覺說不出的憋悶,胸中鬱結著團團的脹氣。耳邊有個聲音在說:「唉,你看你弄的?」
「這不是我弄的」扈將軍說,但是他也不知道說的是什麼事。
「就是你弄的!」
「不是!」
「就是!!」
「不是!!」兩方越吵越凶,扈將軍不僅感到氣憤,更有說不出的委屈,對方竟然也越吵越凶,扈將軍就更加憋屈。不知為了什麼爭吵,不知對方是誰,單單就是感覺心裡憋屈,想哭哭不出,難過的要命。
「嗯~?嗯,有的時候,人啊會被自己的夢憋死。」
扈將軍突然醒悟,原來不是迷欲陣一階,剛才是夢,他不敢說話,在心裡暗暗感謝老頭子。這時候,空氣中異香撲鼻,老手一聞就知道是酒香,而且是從未見識過的絕佳陳釀。經過了重重磨難,唐三藏也會看妖氣了,心裡暗暗認定這又是一劫。只是,旁邊「咕咚咕咚」有人在喝的聲音,讓他很不解。
老頭子「哈——」了一聲,吧唧幾下嘴,說:「好酒好酒,還好你睡了會兒,剛才經過了最啊危險的一難,嗯~?嗯。」
「是啊,我一路沒有睡著,就差點喪在那裡了喲」竟然是沈冰的聲音。
「妖怪太啊毒辣,嗯~?竟然變幻成我們啊的聲音,嗯」老頭子又酣飲一口酒,「啊——」了一聲,說,「睜開眼睛吧,別閉著了。」
只見扈將軍毫無反應,閉眼站在那裡,嘴唇緊緊抿起來,眼睫毛和厚嘴唇緊張顫抖著。沈冰推他,搖晃了一下趕緊又擺回正位,怎麼推也不動,即使偶爾晃動離位了,他也急忙站回去,小孩子生氣了就是這樣,眼睛是絕不敢睜開,也絕不理人。
老頭子像把弄玩意兒似的搖晃著扈將軍腦袋,搖一下,腦袋就自動返回原位,驚奇地說:「嘿,這——可是個好東西哇。」
扈將軍像被鐵鑄上了,一動不動。幾個人費了好一番手段,終於把扈將軍給激活了。
扈將軍偷偷地張開眼,老頭子一抬手,他就趕緊閉上了,最後試探性地睜開了眼,和人們說話,但是是痴獃呆的。恢復了精神,扈將軍仔細瞅瞅四周,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大門之前,後退了一步差點栽入萬丈深淵。
袁天師急忙拉住了扈將軍,原來那天關城時間到了,兩人匆忙分別後再也沒見過。袁天師和老頭子是故交,兩個人以兄弟相稱。扈將軍施了長幼之禮,袁天師微微點頭,還沒有介紹朋友,就指示扈將軍看看身後,扈將軍快速回頭。
在他們身後,是很深很深的剛開始以為是洞,後來才發現是自己站在雲端,地下遙遠的城池只有棋盤大小。一座座高樓大廈矗立在棋盤上,連山也看得那麼小巧玲瓏,期間青煙繚繞,雲蒸霧氣。熟悉的湖水原來是一滴水珠,大河是棋盤的紋絡,所有曾經沉迷的一切原來是這麼不值一提。
扈將軍望著這匆匆一切如過眼雲煙,感嘆迷人自迷,醉人自醉,立在風雲中悵然若失。
只聽轟隆隆聲音震天,面前城門大開,幾個人緩步前行。
「走吧,嗯~?嗯,別老跟丟了東西似的~」老頭子說。
一語點醒夢中人,扈將軍這才想起懷中之物,慌忙查看懷中並無一物。他急切叫住別人,說自己把貴重之物落在當鋪了,在場的人大都明白是什麼東西。
扈將軍本事不濟,楞要自己去取回寶貝,老頭子踹了他一腳,說:「呆著吧」,然後轉身跳下。這時候棋盤上懸著黑壓壓一片陰霾,不知道什麼時候聚攏了那麼多水汽,把整個棋盤浮在了水上,四周八方都嚴嚴實實包裹著水泡構成的牆壁。
老頭子跳下去如螞蟻般大小,消失在了黑雲里。
幾個人就站在城門裡面等待,老頭子久久不回,個個手心流出汗水。
又過了很久,老頭子遲遲不歸,幾個人急的直跺腳。忽然,彷彿雲層被震裂了,搖搖晃晃不安穩起來。守城的並將全嚇了一跳,他們從沒見過這樣的情景。兩個小兵跑到首領地方問:「是不是今天選擇的雲彩有孕在身,像要下雨」。
「嗯——」守城官深以為然,帶著大隊人馬匆匆出了城,一出去就消失不見了,城裡只留下兩名小兵。
「哎,你們的人回不回來了?若不是他,我們興許關門了」守城士兵發著牢騷。
聽到后,幾個人更加焦急難捱,不覺又跺起腳。這一下,雲彩震得更加劇烈,就像懸崖邊的山岩搖搖欲墜。嚇得守城兵蹲在上面,哭道:「別再跺了,否則就不好了。」
幾個人控制著身體不再跺腳,但是雲彩還是晃動不停,偶爾來一陣高頻率的抖動。低頭一看,幾個人嚇了一跳,原來有百十隻手從雲層里伸出來了,而且還有面目猙獰的臉,他們爭搶著往上爬,拽到什麼算什麼。期間還有互相的打鬥,兩個殭屍間的糾纏,常常被咬掉耳朵,被斷掉手指。幾個人的腿全被拽住了,那些行屍走肉像沒有知覺,只要攥住人的腳就不鬆開,狠狠地攀著身體往上爬。
這是一群想要私逃的亂民,他們沒有足夠紙鈔,又不能經過迷欲陣的考驗,所以只能逃跑,竭力想往雲層上爬,而且有些甚至整個胸脯都已經爬上了雲層。這樣他們可以不抓任何人,手按在雲層上把自己掙脫出沼澤樣的雲漿。
守城士兵看大勢不好,趕緊跑向城外,惡狠狠地說:「你們走不走?」
再不走就走不了,幾個人猶豫不決,正在這時,在雲漿里浮起一張人臉,僅僅是人臉,連腦袋都沒有,喊道:「嗯~?這這這裡,接住了——」。
皇髓腦從那裡飛了出來,扈將軍接得很穩,隨即那張臉就下沉了。顧不了那麼多,扈將軍揣著皇髓腦就跑,沒有幾步,他的腳被人拽住了。他趕緊回頭,終於認清了身邊的人。原來他們都是他曾經消費過的人,有住過的酒樓賬房老闆們,夥計們,歌舞藝妓,每一個竟然都見過。那些人顯然瘋了,不在乎能不能逃出城,就是不讓他逃出去,他自嘆這也是宿命,全在自己過去造孽。
剛開始一個人拽著他,後來他爬到在地上,很多人開始撕扯他,他腿上,胳膊上,臉上,嘴裡全擠滿了各種各樣的爪子。他對那些瘋魔又打又咬,可是像咬到了泥巴,而那些人毫無反應,根本沒有痛覺。
這時候,袁天師還在想辦法救扈將軍,沈冰卻站得遠遠得,說:「快,把皇髓腦扔過來。」袁天師詫異地望著沈冰,沈冰想說什麼但是又無話可說。
扈將軍實在不想交出寶貝,這是受人之託的大事,必須親命親身。但是看著這些惡魔魔障,實在是在劫難逃,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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