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別兩寬（二）
洗了個澡，頭腦清醒了許多，身體的疲憊睏乏也消散了，白一爾吹乾頭髮，隨後進了卧室開始收拾行李。
卧室里。
白一爾從靠窗角落裡拎出三個皮箱，撣去上面的灰塵，把皮箱提到衣櫃旁邊放平打開，首先開始收拾衣服。拉開柜子，裡面整整齊齊地掛著一排衣服，目光下移，柜子最下面隔層里疊放著好幾摞衣服，有舊衣服，大部分是連吊牌都沒有摘的新衣服。說起來，秦瓊嵐至少在物質條件方面沒有虧待過她，她不愛逛街也不買衣服，初中穿的都是校服，母親說過她幾次，她沒有放在心上，她覺得有衣服穿就行，沒必要買那麼多衣服，母親無可奈何，只能把時下流行款式的衣服挑著買回家，她不會問自己喜歡什麼樣式，只不過按照自己的喜好買好衣服給她，至於她是否喜歡，她並不在意，她不過是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罷了。
白一爾把衣服抱了出來堆到床上，開始一件件地疊好往皮箱里放。整理完衣服后，她的胳膊都酸了，因著長時間跪在地上，雙腿也發麻了，她沒想到僅僅是裝衣服就用了三個皮箱。她扶著腰站起來，一瘸一拐地出了卧室。
半晌，她提著兩個大紙箱進了卧室。幸虧昨天晚上問樓下的便利店要了幾個紙箱子，否則都裝不下她的東西。
她邁著大步朝著書櫃走去，拉開書櫃，目光所及是一大摞畫冊。那摞畫冊堆得高高的，從她的角度望去隱約能看到紙張都泛黃了。
原來不知不覺中，時間推著我們已經走了這麼遠。
她怔怔地看著畫冊，半晌抽出最底下的一本畫冊輕輕翻開。
第一頁歪歪扭扭地寫著三個大字：我的畫。
她又翻了一頁，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幅肖像圖。
眼眶微熱，她顫抖著抬起手一寸寸眷戀地摩挲著畫中人的眉眼。
目光掃向右下角：1998年1月。
那時候她應該是九歲吧，她剛剛學會畫素描，畫的第一個人便是外祖母。七年過去了，畫紙泛黃了，人也離去了，可畫中人卻依然笑得那樣慈祥而溫柔。
看著這幅畫，她嘆息般地搖了搖頭。
如今看來，年幼的她是多麼驕傲自負，自詡有過人的天賦，一味追求逼真，最後畫出來的不過是一副皮囊罷了。人道是畫人畫皮難畫骨，曾經她不以為然，可真正做到卻難如登天。那時的她以為臨摹得與真人一模一樣便是畫技高超，如今看來，當時的她並沒有習得畫畫的精髓。畫中人五官雖與真人十分相似，可眉眼間卻毫無神韻。
她合上畫冊，切斷回憶，將畫冊一本一本地歸置到紙箱里。
……
下午，秦瓊嵐回到家后，客廳里空蕩蕩的，見女兒的門緊閉著，她朝著她的卧室走去。
白一爾正懶洋洋地躺在床上曬著太陽，聽到敲門聲，她把扣在頭上的書拿了下來，回應道：「媽，怎麼了？」
「東西收拾好了嗎？」秦瓊嵐站在門外問道。
「收拾好了。」
「那我給你趙叔叔打電話，你收拾一下，等一下他們就過來幫咱們搬東西了。」
「嗯，知道了。」
白一爾貪戀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換下睡衣，把打包好的行李往客廳里拿。
……
趙辰東接到秦瓊嵐的電話時正在書房工作，他掛斷電話朝著趙冬天的卧室走去。
趙冬天正在卧室打遊戲，聽到敲門聲，他大聲地說：「進來吧。」
趙辰東推開門，環視了一圈，發現屋子裡亂七八糟，衣服丟的到處都是，眉毛不自覺地隆起，他不悅地開口說道：「冬天，你秦阿姨叫我們搬家了，回來把屋子裡收拾收拾，亂七八糟成什麼樣子。」
趙冬天心虛地一笑，放下手柄，三下五除二地穿上羽絨衣，推著父親往外走，「知道了，爸爸，回來我就收拾。」
趙辰東無奈地搖搖頭，拿起車鑰匙往外走。
半個小時后，趙辰東把車停到了秦瓊嵐家的樓底下，他回頭對著兒子說道：「冬天，我們到了。」
兩人下了車朝著樓里走去。
……
白一爾正坐在客廳看電視，聽到門鈴聲，她急忙起身去開門。
擰開門，果然是趙辰東父子倆。
她側開身子騰開空間，禮貌地笑道：「叔叔、冬天，你們來了，快請進。」
趙辰東笑著點點頭，進了房間。
白一爾今天上身穿著秋香色針織毛衣，下身著一件寬鬆牛仔褲，腳上穿著一雙棉拖鞋，整個看上去簡約素淡。
趙冬天經過她的身側時，輕輕說道：「假惺惺。」
白一爾嘴角的笑容一僵，她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輕輕把門關上。
秦瓊嵐從卧室走了出來，笑著說道：「辰東，冬天，快坐下。」說完，扭頭對站在一側的女兒說道：「一爾，去廚房倒點水。」
白一爾點點頭，急忙轉身往廚房走去，倒了四杯鐵觀音后，她小心翼翼地端出了廚房。
趙冬天有些心不在焉地喝著茶，瞧見白一爾蒼白的臉色，他眼睛閃過一絲懊惱。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是他莫名覺得剛剛她笑得很虛偽。
白一爾低垂著頭，靜靜地抱著抱枕坐著。
她沒想到趙冬天會出言諷刺她，不過說來以前她對他的態度也不是很好，他出言不遜也是可以理解的。
趙辰東喝完一杯茶后，對秦瓊嵐說道：「嵐嵐，我們開始搬東西吧。你們母女倆就不要搬了，東西不是很多，我和冬天來就行了。」
秦瓊嵐思索了下，「我拿些輕的吧。」
「不用，你就負責把門窗關好，看是不是所有的東西都拿上了。」
趙冬天說道：「阿姨，您就不要勞累了，我和我爸拿吧。」
言罷，他毫不費力地提起兩個行李箱往門外走。
秦瓊嵐急忙說道：「辰東，這……」
「放心吧，冬天別的不行，就是力氣大。」
「噗嗤」——白一爾情不自禁地笑出聲。
趙辰東和秦瓊嵐一怔，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她。
白一爾被看得不自然，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掩飾自己的失態。
趙辰東知道一爾這孩子面冷心熱，還有些害羞，他微微一笑，「一爾，希望你以後能和冬天好好相處。他其實是個善良的孩子，只不過有些叛逆。」
她輕輕點了點頭，「嗯，知道了。叔叔，我也來幫忙吧。」
「不用……」
秦瓊嵐說道：「讓她拿些輕的東西吧。」
趙辰東點點頭，隨後輕巧地抱起紙箱子離開了。
白一爾拎起幾個紙袋也下了樓。
秦瓊嵐坐到沙發上，怔怔地看著剩下的半杯茶。
她和女兒以後在一起的時間會越來越少，今天她是第一次見到女兒也能笑得如此自然輕鬆，印象中，她很少笑。希望沒有她這個不稱職的母親在身邊，她也能夠活得精彩。
……
樓底下，趙冬天把後備箱一關，問道：「東西都拿上了吧？」
「嗯。」
趙辰東點點頭，拉開車門說道：「上車吧，落下東西也沒關係，明天也可以過來拿。」
最後深深看了眼她家的窗戶，白一爾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路虎攬勝似離弦的箭一般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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