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四方銅雀陣
再一步,一步就可以到甬道門前了,周三醒想著,這一步卻再也踏不出去。
理智的人一般活的都不快樂,因為所有的事都記的住、想的透、算的清、忘不了。
所以你能掂量的准「得失」,也能琢磨的透「難得」。
倒在地上的這倆個人,對周三醒來說,都很「難得」。
既然難得,就不可輕舍,周三醒猛轉身向後室疾道:「前輩一直留在此地,是否有什麼不方便之處,只要前輩肯饒我三人活命,我等願替前輩儘力解除。」他說話的時候腳往後伸了一步,已經踩到甬道里,救人可以,送死無益,若是說不動對方,那他也只要先跑為妙。
他此話說出,后室之人似在考慮,半晌才幽幽道:「高順,帶他們進來。」
說著收回了捆著袁望、宋亮的黑氣,便連他二人之前吸入的黑氣,也都被吸了出來。
不多時,兩人便悠悠醒轉過來,袁望迷迷糊糊睜開眼,一眼瞧見身前立著的毛僵,後腦勺髮根直立,連著向後幾個跟頭翻將出去,然後就聽到一聲譏笑聲:「你這怕死的功夫實在是高明。」卻不是周三醒又是哪個。
這個時候他還有閑心開自己玩笑,那想必局面並不緊張,袁望一咕嚕爬起來,假若無事的拍拍身上的灰:「什麼情況?」
那邊宋亮比他起來的還早,看著局面若有所思,只是沒開口,倒被袁望先問了出來。
周三醒大概把剛才發生的事簡單訴述了一遍,倆人無言,原來這麼會功夫自己已是死裡逃生了一回,此時聽來還覺的后怕,這要是真死了,豈不成了個糊塗鬼。
三人肉在砧上,也不敢反悔,只得跟著毛僵一起往後室去,
眾人一進后室,都是眼前一亮,是真的亮,燈火照的亮。
這后室大約長十米、寬八米,四個角上各立有一盞銅雀燈,高有兩米,頂上銅雀足踏蟠龍,昂首翹尾,嘴中銜一蠶豆大明黃燈火,火光把四周照的通亮。
室當中原該擺放棺槨的位置,立一長桿,上面挑著副美人圖,圖上美人艷如桃李、面若芙蓉,身著大紅留仙裙,美目盼兮,神采飛揚。
也不知這是何人所畫,袁望以前總覺得所謂見畫如見人之語有誇張的成分,如今見了此畫,才知世上當真有這般妙筆,彷彿正是此女當面,正微笑的看著他,不覺有些痴了。
「哼」,一聲冷哼響起,袁望神色一醒,臉上有些燒,好在其他人注意力都沒在他身上,少了幾分尷尬。
「前輩,不知道需要我們做些什麼?」周三醒瞧不見此處主人,開口詢問。
「去將四角上燈火滅掉。」
袁望聽的仔細,聲音似從中間地下傳出,他往前挪了挪伸頭去探,原來那中間有個兩米見方的深坑,下面立有一人,看著極是雄偉,那畫桿立於一面石板上,下面人雙手托舉著石板,彷彿磐石一般,連正常人呼吸間的律動都沒有,穩的不可思議。
袁望還想看清楚些,冷不防這人雙眸睜開,四目對上,袁望眼睛如同中箭一般,痛的眼淚都流出來了,趕忙把頭轉開,心知這大概是對面給自己的警告。
「前輩,我們見識淺薄,怕隨意輕動反而壞了前輩的事,還請前輩說的詳細些。」方才隔著一室這人尚且能把他們拿捏的如同玩物,難道反而還滅不得幾點火,想必是另有隱情,壞不壞事周三醒壓根就不在乎,但是關係自己小命,那就不能不慎重了。
「這是四方銅雀陣,如要破陣,需四人分別從東南西北四方入陣,將四處陣眼火靈熄滅,其陣自破。若欲入陣,只需去拿動那銅雀燈即可。」
周三醒望向宋亮,他對陣法之道知之甚少,雖然這人解釋過了,不過論起來,自己人的話才可靠。
「前輩,四人入陣,若是有一人失手又如何?」宋亮問道。
「若有人失手,陣勢五行運轉,生生不息,其他幾路自然也是破不了。」這人說的平淡,好像在說無足輕重的小事,至於破不了陣的結果,雖然沒說,哪個人又聽不明白,陣勢不破,人自然是都得陷在陣里出不來。
袁望聽了壓力山大,三個人裡面論經驗、見識、本事、才智,他都是墊底,萬一自己這邊出了紕漏,豈不連累他們也要一起送命。又想到按這人說法要四人破陣,想必是連這毛僵也算在內,這坑下的人簡直是生性涼薄,活該掉坑裡。
刀在人手裡,哪有選擇的餘地,三人商量一下,宋亮按四門四方給大家定好,他自己闖東陣、袁望闖南陣、周三醒闖北陣、讓毛僵闖西陣。
既已說好,四人準備闖陣,忽的自那畫上有女聲悠悠傳來:「夫君,便是破了陣,也於事無益,何必讓高順大哥去冒險。」
那坑中之人沉默不語,良久方道:「都聽夫人的。」言語間極是溫柔,全不似剛才陰沉冰冷的樣子。
毛僵把拳一抱:「主母不需為順擔憂,只要能救你們,順甘願冒險一試。」
那女子一嘆:「那人號稱毒士,豈會只布下這銅雀陣。只因說了無用,所以不曾跟你提過,你可聽過「斷情絲」?
她說出此物,其他人都是不知,唯有宋亮身子輕輕一抖,那女子心細察覺,輕笑道:「看來是有人知道了,你可說給他們聽聽。」
宋亮沉聲道:「傳聞天下間有一株蠶桑,春秋為蠶冬夏為桑,每百年體內陰陽之氣便會生出一對蠶,叫牽絲蠶,自出生兩蠶之間就有一絲相連,同生同死,只要不是同時死去,另一個都可復活過來。後來有一名的桑娘,取來一對蠶兒煉蠱,原是想與情郎一同服用,像這對蠶兒一樣,與情郎同生共死、一世相依。」
「哪料到她蠱還沒練成,有一回生了病,期間她那情郎卻與她妹妹好上了,等她病好只能接受,兩女共侍一夫,表面和和睦睦,實則她心裡恨透了這二人,一恨男的見異思遷,二恨女的不顧姐妹情誼。」
「她將她的眼淚都收集起來,熬製成漿,喂那對蠶兒,她因愛生恨,眼淚都是恨意所化,這蠶蠱日日吃她眼淚,成蠱之時竟生變異。」
「這蠱常人吃下無害,若只是一方有情也不要緊,只有相互愛慕之人吃了,兩人間便生出一根蠶絲,任你用什麼辦法,只要情不斷,這絲就不斷,絲不斷,蠶蠱便不死,日日以人魂魄為食,直到一人魂飛魄散,這才算完。」
「這蠱歹毒,不管你是自己想活還是想讓對方活,只有一法,自己斷情,因此叫做「斷情絲」。」
「我以前只以為是傳說,想不到居然真的有。」
周三醒奇道:「不就斷情嗎,斷了不就完了。」
袁望鄙夷的看了他兩眼,果然是個獨夫,一定沒愛過,人在情中不自由,你以為想忘就忘,想斷就斷,除非本來就是假情假意。
果然便聽那女子笑道:「他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他,與其忘了對方,還不如死在一起。」字里說生死,聲音平靜里透著幸福。
袁望不由的想起他的前女友,喃喃道:「若得兩人共攜手,一刻勝過幾春秋。」他是真懂這女人,能跟自己愛的人在一起,什麼都無所謂。
既然不破陣了,還不趕緊走?
周三醒問道:「前輩,既然不破陣了,我們是否可以走了?」
皇帝沒來,蹦出個太監,毛僵急急阻止:「不可放他們離開,即便是治不了本,若能破了陣,主公也好解脫。否則再有高手前來,順實在是怕護不住主母。」
他此言一出,三個人就知道要壞事,媽的看著是個樸實漢子,原來心眼這麼多,一句話逼兩個人,先用「主公解脫」去逼那女子,又用「主母安危」去逼那男人。
他這麼一說,怕是這陣不闖也得闖了。
果然,「去破陣。」那男人只說了三個字。
三人同仇敵愾,離那毛僵遠遠的,你表忠心,捎帶我們幹什麼。
那女子知道夫君主意已定,再難改變。四人闖陣,一死皆死,雖不怕有人敢不盡心,不過能沒有隔閡,齊心合作更好,因此開口勸道:「三位公子,你們也不要生高順大哥的氣,若有什麼小女子替他向你們賠罪了。你們不知他為人,可願聽我說說。」
「不知三位公子可聽過「陷陣營」的名頭,他便是一手練出「陷陣營」的高順高將軍,他本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英雄,威嚴勇武,愛兵如子,練陣殺敵天下聞名,若不是受我夫君所累,恐怕也能博個拜將封侯,百世揚名。」
「他在我夫君麾下,我夫君嫌棄他清白嚴肅,不曾如何重用他。可他卻一直忠心耿耿,我夫君戰敗,他不肯背主,以致被殺。」
「我夫妻二人被囚於此處,他原不在這裡,也不知怎的又尋到這裡,在前室守了一千多年,不肯離開。」
「各位公子,他就是這樣一個痴人,連自己都不顧及,哪還能顧及別人。」
那女子說到後面情真意切,毛僵原本一直沉默,此時倒開口了:「一日為主,終生為主,如何能棄。今日是我對不起幾位,等破陣出來隨你們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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