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石原之死

?師朗看著圖輪的身影隱入黑暗，返身鑽進越野車。不久，緩緩向著村外開去。

師朗開的很慢，一是第一次接觸汽車，還不熟悉，雖然有全自動的駕駛系統，他也曾在基地的舊式光腦中了解過汽車的資料。另外就是，這裡里基地很近，而夜晚又極其安靜，他不確定，汽車的轟鳴聲有多大，會不會把基地的人給吵醒了。

要知道，京彪老頭為了與西倫?維斯『交』易，肯定不放過他，如果等他得到京月柔失蹤的消息，更加要殺了自己。所以，今晚就要離開這裡，越快越好，躲得越遠越好。

「曠野上，雖然危險重重，未必沒有生存的可能。當初不是有流『浪』者穿過沙漠，找到月島基地嗎？別人能做到，我也能。」師朗心中暗想，「關鍵是，月島基地太危險了。最遲明天，所有村人都會知道，月島明珠，京月柔死了。」

月島基地就這麼大，失蹤和死亡，中間划等號。

此時已是深夜，外面奇寒無比，萬物靜寂。

師朗蜷縮在車子里，都感覺到一絲寒意，黑暗不是問題，常年生活在幽暗的地底，他的眼睛能清晰的分別出方向。此刻，他則好奇的通過車載顯示系統，觀察著車子外面的地形。

車載顯示系統分兩種，一是平面屏幕顯示，另一個是三位立體顯示，或者說全息影響。

師朗正興緻勃勃的比較著兩種顯示系統的差別，忽然間，他在屏幕上看到一個人，躺在地面上。

「啊！」

與此同時，左前方突然傳來一陣低呼，傳入車內。

師朗心中一驚，這麼晚了，誰還出現在這裡？難道是西倫?維斯的人？不，我身上這點東西，人家還看不上眼，犯不著派人來搶劫。而且，那人不像是要隱藏，而是一種無意識的出聲。

師朗小心駕著汽車的靠近聲源，驚訝的發現，前面沙地上躺著一個人，旁邊有一根烏黑的鐵『棒』。他身著一幅奇異鎧甲的，看上去受了重傷，試圖翻身爬起來，可是力氣不夠，身體晃動了一下，又無力的垂下。

師朗來到那人身邊，發現他氣息無比微弱，似乎下一刻就要斷氣。

「看他的樣子，明顯經過慘烈搏殺，可是月島附近太平，若出現廝殺，村裡不可能沒有消息啊。」師朗暗嘆一聲，隨即搖搖頭，過不了多久，也許自己和他現在一樣躺在沙地上，京彪可不是什麼善茬，還是趕緊逃命吧，起身離開。

剛走了幾米，師朗停下腳步，回頭背起地上的傷者，撿起鐵『棒』，蹣跚著離開。「我要走了，我自己不願意死在沙漠上，成為月獸的口糧，相信你也不希望如此。但是我也救不了你，就把我原來的房間，當作你的墳墓吧。只是，你還有我給你收屍，我卻不知道將葬身何處呢。」

誰也不知道，月島村突然出現一個外來者，然後又詭異的消失。

師朗力氣很大，可是外面實在太冷，而肩膀上的人又很重，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回到車裡，把他放在一個座椅上。

本就狹小的車內空間，頓時顯得擁擠不看。

不過現在，師朗沒有『精』力考慮其它，目不轉睛的盯著椅子上的少年。

和外面相比，也許是車內比較暖和的緣故，不知什麼時候，包裹全身鱗片狀鎧甲已經褪去，少年手上戴著一個戒指，他的臉龐異常白皙，皮膚有一種白『色』金屬般的光澤，不知是因為虛弱，還是天生如此。

良久，少年眉『毛』『抽』動，艱難的睜開眼睛，低聲道，「嗯，這是哪裡，是你救了我？」

師朗想，少年絕對不是平凡人，但他沒有說謊的習慣，老實道，「救你，也許吧。不過我沒做什麼，只是把你從外面背進來。這是我的車，剛買的。」說完，師朗眼裡透出一股得意味兒。這可是辛苦勞動所得。

少年眼神一亮，正要說話，突然臉上出現紅『潮』，『胸』口聳動，「咳咳咳」，然後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黑血，緊接著，少年眼神急劇的暗淡下來，就連全身的光澤也變得黯然，半晌之後，少年頹然道，「我要死了，即使這是最先進的飛船，也救不了我，何況只是一台破車。唉，你還發現其它人嗎？」

師朗見他貶低自己的車，心中不喜，隨之想到他看樣子也是一個將死之人，於是搖搖頭，說道，「晚上我在路上開車，走得很慢，所以偶然了發現你躺在沙漠上，便背你到這裡了。」

師朗想了想，又簡單介紹了月島基地村的情況。然後好奇的說道，「我叫師朗，你是外星人嗎，怎麼出現在這裡？你的傷很重，可是我不懂醫療知識。」

少年目光淡淡的掃過師朗，自己的身體情況自己明白，知道了結果，他反而心平氣和了，緩緩道，「我叫石原，是石家的人，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現在看來，我救了他，而自己卻被人拋棄了。」

師朗有些不能理解被人拋棄的感覺，因為他一直是一個人在戰鬥。但他還是體會到石原流『露』出來，那種深深的無奈，悲哀，痛心，不甘，還有憤怒和仇恨。「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如果能幫到你什麼，你儘管說。」

就當自己做最後一件好事吧，師朗心想。

石原搖搖頭，幽幽道，「我明白了，如果我不該死，就不會出現在這裡，既然他把我丟下，那麼便必死無疑。先不說我的內傷，五臟盡碎，在聯邦最好的醫院裡，也只有一成的活命機會，即使僥倖活過來，他也不會放過我的。我死後，身上東西你拿去吧，唯一的希望，未來如果有機會，把我的骨灰送回石緣星石家。」

師朗有些茫然道，「可是，我從來沒有離開月島村一百里範圍，如何找到石緣星，又如何到達那裡？」

石原聲音越來越低，似乎每說出一個字，都是以生命為代價，無奈道，「如果找不到，那就隨便找個地方扔了吧。」

師朗想起曾經看過的一句話，狐死首丘，沒來由的心中一痛，脫口而出道，「你放心，我會一直帶在身邊，直到有機會進入石緣星石家，否則，我走到哪裡，你便到那裡。」

石原『露』出欣慰的笑容，無論真假，他已經滿足。「師朗，臨死前遇到你，是緣分，也是造化。接下來你聽好了，我時間不多，你不要『插』話。」

「我手指上的是一枚空間戒指，裡面有些東西，現在全送給你了。」

「我...」

「不要『插』話，聽好了，」石原打斷師朗，有氣無力道，「使用方法很簡單，我死後，留在上面的印記會逐漸消失，到時候你滴血，然後集中注意力，便會在戒指上留下『精』神印記，戒指就屬於你了。」

「青鱗鎧甲，如果你能用，便拿去吧，不過我建議你不要輕易使用，它可能會給你帶來厄運，還有....」

「如果遇見我親愛的妹妹，請你...告訴她，我一直以她為驕傲，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要...不要...」

話未說完，石原閉上了嘴巴，沉沉睡去，眼睛睜得大大的，滿是不甘。

師朗手指靠近鼻孔，心中一驚，石原已經沒有了氣息。

「死不瞑目啊！」師朗輕嘆一聲，合上石原的雙眼，然後站起來，默默的拱手鞠躬。

多年以後，師朗偶爾回想起在月球月島基地的生活，才知道，與石原雖然只有短暫的相會，他的面容卻深刻的映入了腦海。

汽車在一個沙丘旁停下，師朗下了車，圍著沙丘走了幾部，忽然間雙腳用力一抖，沙丘忽然向兩旁裂開，竟然出現一個類似天然的『門』『洞』。

實際上，這是一個設計成天然『門』『洞』狀的地道入口！

師朗四處憋了一眼，背著石原已經冰冷的屍體，蹣跚著進了地道。

師朗本想就此開車離開，可是，車裡載著一個死去的石原，和屍體呆在一起的感覺實在太恐怖了，他又不忍心把石原丟在外面的沙漠上，任其被沙鼠沙蟲給吃掉。另外，他剛好也有一些東西，是必須帶走的。

地道里很黑，但師朗對這條地道熟悉無比，而且地道的盡頭，不遠就是他的住處。

出了地道，師朗躡手躡腳的拐進一個縫隙，又走了幾步，進入一個房間。

基地二十一層，這間房間位於基地的最底層，它原來是什麼用途，師朗一無所知。只是一個偶然的機會發現的。那時候他身子還小，剛好能夠穿過剛才經過的那條縫隙，而且他孤身一人，隨便『亂』竄，也沒人會管他，如果是別的孩子，父母肯定不會讓他們下到基地的第十五層以下。

師朗發現這裡牆壁結實，保留較完整，夠安全，他便把家安在這裡。房間里東西很少，都是些雜物，桌子上有一台老式電腦，由電力驅動，是他的最愛。

這種電腦在數萬年前已被淘汰，現在，聯邦最大最古老的博物館中最不惹人注意的角落，有一定的可能出現另外一台。更加意外的是，這台電腦能使用，儘管速度奇慢無比。

一次偶然的機會，師朗啟動了電腦，從此把電腦當成一個無聲的老師，開始了自己的自學之路，他明白所學的知識也許毫無用處，它們太古老了。如同地球時代的少年，學習石器時代知識。但無聊的時候，他把學習當成一種娛樂。沒人和他玩，他便和自己玩，否則，一個人孤零零呆在這裡，他肯定早瘋了。

重要的是，他還真的收穫一些用處，儘管很少，但也算是意外之喜。

但是，學習的用處，還是無形中體現出來。比如師朗比別人反應更快，嗅覺更靈敏。不得不說，一方面是他天賦好，艱苦的生存環境所迫，另一方面，是因為學習令他養成了深入思考，總結歸納的習慣。

師朗敢於冒險，所以能發現這角落裡隱秘的房間，發現那條通向沙漠的地道，而且，師朗也善於思考和學習，這也是由於他總是一個人，不得不做些事情，來打發時間。可是一旦養成了習慣，卻能因此而收益終生。

月島基地這麼多人，只有他能獲得特級金香葉、彩『色』月魂晶；既有運氣的成分，也是他的實力表現。

因為月島基地是軍事基地，所以電腦中除了佔據內存大部分的『操』作控制系統外，便是各種基地布置，火力分佈，兵器技術、動力系統、導航系統等原理和維護方法，而這些技術早已過時。當然也有師朗興奮的內容，包括一本兵書，和一套軍體『操』，據說是前輩在無數武學基礎上，集體創立而成，目的是提高職業軍人的身體素質。兵書出現在基地的電腦中也很正常，裡面講述的戰例，謀略，人心叵測，在師朗腦中留下深刻印象。

師朗打開房間里的爐子，把石原放在裡面，蓋上蓋子。忽然間他有些憂傷，生命真是無常。

片刻之後，師朗輕嘆口氣，按下了開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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