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賣身救祖

女童雖幼，不過七八歲，身上衣物臟污，但臉頰與雙手卻洗的格外乾淨，一對細柳眉，兩彎憐人眼，端是一個楚楚可憐，惹人心疼的小可人。

老叟看上去已過半百，鬢髮花白，衣著粗布，雜草污泥沾的全身都是，鬚髮半遮面，咳個不停，唾沫橫飛，衣袖上隱有血跡。

兩人面前豎著一塊較好的松木板，上面用煤炭畫寫了十幾字，字跡娟細秀美。

「家祖大病在身，家道中落，雙親早亡，幼女賣身救祖。」

興許是兩人剛來不久，西市多貧苦忙碌之輩，自身都難顧及，哪來那麼多善心，便是瞧見也快步走過，所以周遭並無人察問。

李重華走近一看，心中不禁一恫，前世國家安康穩定，那會有此般在電影里才存在的慘事，瞧見那雙眼水汪汪的女童，更是宛如有人用手狠狠攥著他的心，好似要把他心中之血全擠出來。

鼻尖一酸，從懷中取出剛買的果脯攤在女童的手上：「小妹妹，來吃點零嘴。」

女童小手攥著果脯，鼻翼掛著水珠，淚眼朦朧的望著面前比自己還小的華服稚童，似是知道眼前這身著不凡，有著還幾名護衛的貴公子是自己祖父的救命恩人。立馬雙膝落地，哽咽的懇求道。

「求求公子，救救我家祖吧，他再不用藥，就活不過明天了。若是公子願救我家祖，穎兒可以入府為奴為婢，終生不悔。」

「誒誒，你先起來。」李重華年歲終究還小，爭不過大他兩三歲的女童，只好求助傍邊的環兒。

環兒也是被女童穎兒的身世所感動，眼睛發紅，抱起穎兒用絲巾為其擦臉：「好孩子，不哭不哭了。」

「你家祖到底是得了什麼病？」

回答的不是穎兒，而是坐靠在路角牆上的老叟，他似乎剛緩過來，邊咳邊說著：「小人不打緊的，不過咳嗽罷了，這咳了好多年哪是說去就去的。」

「大夫說我陰虛火旺，脫形身熱，脈小以疾，到今日脈象時斷時續，再不服藥就是命終之時，一派胡……咳咳。」

老叟猛咳了一陣，氣息虛弱許多：「只是挨不住我這孫女，她執意說甚賣身買葯救我。咳，我如今也無力做事贍養她了，我一想，也罷，趁我還有幾天，用我這雙招子為她找一戶好人家。在大戶做奴做婢也好過被歹人捉去欺辱。」

話語間，一對渾濁的眼睛透過鬚髮直視李重華，凌厲有力，如刀如劍，要刺破外形看破人心。

李重華被氣勢所臨，感到不適，雙眼不由偏移。

穎兒這時也掙脫環兒的懷抱，跑到老叟懷中暗暗啜泣，老叟一手撫摸其背，兩眼掃視著一行人，瞧見詹柏、李南辰二人眼神迅速飄過，似是審閱身前之人是否能照顧好自家孫女。

李重華抿著嘴，望著這對苦難爺孫，百感交集，思緒橫飛。

「小妹妹，你祖父這病多少錢能治好？」

老叟：「多謝貴人垂愛了，不過小人這病是治不好的，頂天服藥保命，貴人若真有心，不如代我好生照顧我家孫女。」

穎兒猛地掙開老叟的手，凝視著李重華，眼中充滿希冀：「不，治得好的，治得好的！」

「大夫大人說了，凡人的絕症對仙人來說不是，他說東市裡就有治好家祖的葯。」

老叟制止道：「穎兒，咳咳，休得胡說。」

李重華一臉迷惑：「仙人？」

便是一旁事不關己的詹柏聽到這兩個字，也手按葫蘆壺，斂聲屏氣。

李重華眨巴了下眼睛，仙人，他是知曉的，經過詹柏這幾天的念念叨叨加上之前的記憶，他也清楚了這方世界的修行體系。

凝氣三境，築靈台立神府，先化虛后合道；大道初得鑄靈體。

所謂仙人，就是初得大道的修行者，跨出那一步便是靈仙；然修行者多如大江之沙，浩渺難清，大浪淘沙，留存不過寥寥，萬不存一也不足形容。

老叟開聲解釋道：「這孩子不懂這些，她以為修行的就是仙人。」

李重華輕吐一口氣，怪不得，他就說仙人丹藥何其珍貴，上次他去四海閣也未曾見到，會中一郡之地也不過郡守一位靈仙，肺病怎會用到仙人的藥物！

詹柏見不過是稚童戲言，興緻頓失，手重新收回袖中，無所事事。

「小妹妹告訴哥哥，你家祖到底需什麼藥物才能治好？」

老叟勒令喝道：「穎兒，不準說。」

但小女孩看著日薄西山，氣虛細弱的家祖，雙眸紅彤彤的對著李重華喊道：「回曉丹，大夫大人說了，只要一枚回曉丹就能治好祖父的病。」

老叟蒼白的臉上湧上一抹潮紅，手指指著女童，氣急敗壞的說不出話：「你，你……」

李重華不解，轉身望向詹柏。

話說為何總是向這老道求助啊，李重華你要清醒點，這大鼻子還不知好壞呢！千萬不能依賴他，等問完這最後一個問題就再也不求助了，反正道祖馬上就要到賬。

詹柏鼻子吸吸氣，讓自己的酒槽鼻好受一點：「公子，這回曉丹可非常物，乃是醫家六百年前所創的一種靈丹，靈闕朝回曉色分，這丹藥說是修行聖葯誇張了些，可也稱得上妙丹，效果出奇，解毒、治病、療傷、癒合、預防都可奇效。世間之病，其能治十之一二。」

「天下宗門靈物共分九品，下三品為靈，中三品為玄，上三品為道，這回曉丹應是八品靈藥。」

我去，這不板藍根嗎！

「大鼻子，這葯價幾何？」

「額，若是我沒記錯，好像要百金。」詹柏又急忙為醫家辯解道：「這葯傳聞所需不貴，只是煉製頗為繁瑣，非丹藥大師不能煉製。醫家雖創造這葯，但已把其出售給儀葯宮，醫家人少，為讓此葯救助更多人，便想讓儀葯宮來制售，誰料儀葯宮私自把葯價定的如此之高！」

李重華狐疑的瞟了眼詹柏，你說這麼多幹嘛？你們百家中人都是這麼互相吹噓的？

不過百金？李重華感到難受，這價格都能把白雲上人的那把劍買到手了，家中更不可能拿出這麼大筆錢任其揮霍。公孫娘親雖疼愛他，也不會讓他這般肆意妄來。

誰家做善事，揮光家產？

他也理解為何老叟要拒絕治病了，百金便是大富之家也難拿出，若是說出來讓人為難，或道德綁架使人不喜，他孫女可找不到好人家了。

眾生皆苦，誰不想活？但有些東西終究比自己的命還重要。

老叟：「貴人不必糾結，你若能把我這孫女領回家善待，勝過拿百金來救我這將朽之人，我現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了。」

「家祖！」女童撲到老叟身上，嚎啕大哭。

李重華見到女童簌簌直下的淚水，玉慘花愁，悲慟如心絞，跺腳喊道。

「南辰大哥把他們帶上。回家，取錢。」

李南辰還想勸解，但見自家公子憤然的眼神，到嘴邊的話也吞了下去，只有讓老爺夫人來說了。

至於環兒，早就哭的稀里嘩啦的，詹柏也未開腔。

護衛剛想扶起老叟時，一道尖銳之音遠來阻攔。

「公子，且慢。」

聞聲望去，幾人走來，皆是窄袖勁服打扮，一副潑皮樣。為首之人身材瘦弱，著一身曲領大袖，外披商賈絲綢衣，頭束軟絲巾，尖腮猴嘴，留著兩撇八字鬍，眼睛細小如蛇般奸詭。

。